书城古言卿舞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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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啼久艳风薄,舞多香雪翻。

又停留了片刻,我终无心驻足,唤了四人登车,绝尘而去。月眉等人依旧留心于签文何意,并未发现,一张黑质银纹的请帖自我的袖中滑落,静静躺在寿岚寺门前。车未走出多远,透过苏绣绿纱的帘子,我隐约望见有人拾起了那张请帖。阖了眼,我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今晚,月局注定要不眠了呢。

午后小憩了一会儿,待精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便开始浣妆。木桶中的热水温度刚好,从玄关的暗格处摸出一只暖玉瓶,倾了几滴乳白色的液体在桶中,霎时,一室花香馥郁。正是我闲来无事时制的“花之媚骨”。出浴后,香气已沾染了室内的每一件事物,摄心夺魄。

对镜,镜中的自己,眉眼如画,青丝如瀑,可谓“咸姣丽以蛊媚兮,增嫮眼而蛾眉。”取过妆盒,作慵懒妆。发松松束了,几缕碎发留于耳侧,上插一对白玉朱雀纹响铃簪,轻动便有铃音清脆悦耳。又点了飞霞妆以辅容颜娇媚,正准备换上新做的舞衣时,月娘推门而入。“女儿呀,舞倾城的衣服……怎生和你们一样?”

闻言,我眸光微暗,穿好了舞衣,将四人叫过叮嘱一番,便笑意盈盈的奔着倾城楼走去。

倾城楼的柳姨正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客人,见了我们五人,脸一沉,挡住了门。“倾城楼不欢迎几位姑娘。”

“柳姨,来者都是客嘛,我们不也是想看看这《弄月》跳的是有多好,不知可比得上……”月华轻巧一笑,回首望了我一眼。

我反手轻拉月朵的袖子,她会意,“姐姐,她为什么和我们穿的一样呀?”这一喊便招了许多人过来。

见周围人围得多了,我向前行了几步,响铃簪清脆至极。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这衣服……月上倒想与柳姨好生计较一番了。”

“姐姐初来,妹妹一直不曾见过姐姐,这衣服相同许是巧合,若姐姐觉得《弄月》夺了月局风头,倾城……不舞便是。”抬眸看向说话女子,美貌之余,眉眼间含着一缕清纯,此时美眸中泛起点点水雾,倒多了些楚楚动人。如此一番景象,倒似我们不讲理似的。

“应是月上唤你倾城姐姐呢。”仿佛没看见柳姨的脸色般,我执了舞倾城的手,轻移莲步,走进了倾城楼。

问了问乐师,我笑意盈盈的看向舞倾城,微微欠身。“倒是妹妹误会姐姐了,姐姐原来是想用《青丝吟》让大家记得月局呀。”暗自腹诽,这曲子是先皇初见太后时所作,而太后月德恰出自月局。之所以月局生意惨淡如斯却依旧能养得起美人无数,想必太后暗地里帮了不少忙。这舞倾城,倒没什么脑子。

坐定在古琴后,我轻启朱唇,“姐姐如此好意,妹妹们也当为姐姐做些事情。《青丝吟》这曲子,若用寻常丝竹,倒有些跌份呢。”

舞倾城脸色难看至极,终是拂袖而去。我佯装遗憾,起身离开。倾城楼叫我这么一搅和,客人纷纷向月局走去,我缓缓走向脸色铁青的柳姨,“皓雪琼枝殊异色,北方绝代徒倾城。”柔柔说罢,我走回月局,只剩下柳姨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倾城楼前发愣。

回去后我径直上了三楼,果不其然,四个人正在愁衣服的事。“这衣服叫舞倾城毁了,如今当如何是好?”月眉开口间,满目忧愁。

“先进来喝口茶吧。”斟了窨制的茉莉花茶,我笑道,“这茶用来平心静气最是不错了。”出去唤了月奴,我轻声交代,“让妈妈再拖半个时辰,若有持黑质银纹请帖的客人,请至‘醉月’即可。”

见月娘听了月奴的口信,立即安排了二楼的姑娘出来,我隐在湘妃竹帘后,看着盛装的美人自飘扬的各色纱帘后鱼贯而出,我转身回了房间。纸醉金迷,当属月局。

“这茶月上制的如何?”

“甚佳。”月华抬手,为我斟了一玉盅,我亦不急,一盅茶罢,我开了口,“半个时辰,看你们那么喜欢寿岚寺的签,就把花画在素色的衣服上,再各自重新浣妆吧。”

留她们临案挥毫,我洗去妆容,重梳了星月发髻,百花妆艳丽夺目。伸手从妆匣中择了一支尾端是月形的珠母步摇,贝壳络垂于耳侧,玉质的珠串遮面,遮遮掩掩间,诱惑得很。

这时候四人已收拾妥当,一样的素色秋罗裙,月眉在裙角画了缠枝彩妆牡丹,雍容华贵;月华则是浅粉的莲瓣自领口一路蜿蜒,至裙尾处,已是怒放红莲;月羽则秉承了一贯的简约风格,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兰韵悠悠;月朵偷懒,寻了几朵茶花别在身上,娇艳欲滴。

见几人皆梳了螺髻,缀了八宝垂珠流苏于髻尾,流光溢彩。心下讶然,“为何皆梳了一样的发式?”月眉上前一步拜了下去,“我们四人有今日,全是妹妹的功劳,怎可华服美妆,掩了妹妹光彩?”急伸手扶了她起来,我笑笑,“时候不早了。月上去更衣。”

再出来,已换上了纯白色的抹胸勒腰秋罗裙,微微露出浅白色的暗花软缎舞鞋,外面是米白色的薄纱,用极淡的彩丝绣出花样,精美素雅。我打开房门,催促着她们下楼,我亦做好准备。

“诸位月局今日重新开业,自有重头戏相奉,这几位可是我们月局的头牌。”月眉四人袅袅婷婷走上台,一一施了礼,“奴家月眉。”“奴家月华。”“奴家月羽。”“奴家月朵。”

几人执了乐器,全场渐渐无声。乐起,低沉之余,月朵浅按红牙拍,轻和宝钿筝。悠扬的牙拍声,伴了渐轻缓的曲调,美轮美奂,琴音空灵。

听着拍子,我掀起三楼正中望台前的湘妃竹帘一跃而下,衣袂飘飘。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稳稳地落在半空悬好的水晶盘中。曾有飞燕掌中舞,如今仿着于盘中起舞倒也不错。

舒袖、踮足,我柔媚起舞于水晶盘中央,耳边的贝壳泠泠作响。一个甩袖,两条银丝缠上了头顶的雕花梁,凌空翻转着舞步,收尾时,我两臂横推,皓腕微露,控制着银丝触动早已设好的机关。

顿时,各色花瓣倾泻而下,伴着“花之媚骨”的香气洒落。漫天花雨,美人独舞。

曲终、舞毕。我独立于水晶盘中央,伸手接了落花,置于鼻下轻嗅,又扬手撒落,妩媚嫣然。“‘秋罗拂水碎光动,露垂花多香不销。’奴家月上,敢问座中诸位,这花,香吗?”话音刚落,月局门外烟火璀璨,一盏茶后方休。

“诸位尽兴。今夜,月局无眠!”月娘一句话,将气氛推向白热。这时,有小僮过来,“我家公子请几位‘醉月’一叙。”月眉略一福身,“劳烦稍等片刻,吾等更衣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