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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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心狼性

我也是狗窝里放不住隔夜的食,有事没事就爱在同学面前吹。不知怎么三传两传就到了老师的耳朵里。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好一顿猛训。老师第一句话劈头就问我:

“你小娃娃懂得什么?这叫‘阶级斗争熄灭论’你知道不知道?人家都说狼坏偏偏你说狼好,世上难道真有好狼?不看在你老子是革命军人的份上,早把你的红领巾给拽了……”

其实我们的老师严格的说应该是我的学长。他小学六年级毕业回到生产队当了两年会计,然后又到学校当老师。他上六年级的时候我都上一年级了。听说我们老师特厉害,有一次村里开批判会,他一拳头就敲掉了老地主的三颗门牙,而老地主也硬是没敢把牙齿吐出来……。我低着头想事,老师又教导我说: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豺狼一样恶。不管它披不披羊皮,狼总是狼,它的本性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说心里话,我特怕我们老师。每次上课我看着他捏在两指之间的粉笔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地主的三颗门牙。我也老想和老师搞好关系,可总是事与愿违。我们校长是个好人,知识又高人缘又好,附近三乡八村方圆几十里,凡是认识几个字的人几乎全是他的学生。校长好是好,但是不掌权,听说他也有“狼”的嫌疑,旧社会加入过什么三青还是几青团……

“……我的话记住了?下次如果再撒布那些反动言论,当心我也找个帽子给你戴戴。下去吧!”

凭心而论,我没想到问题会有这么严重,那时候我确实不知道狼和阶级斗争有什么关系,像我外奶奶那样善良厚道的老奶奶会传播反动言论?骗鬼都没人信。但是我决不出卖奶奶,老师批评了我半天,我一个字的话都没说,甚至头也没点一点。我知道老师是公报私仇,有一次上课他读错了一个字,我举手发言给他指出来,从那以后他就老找我的岔儿。他还给我母亲告状说我不尊重他,其实我从来没在背后说过他啥,我心里对他有点小意见,我又没说出来他怎么知道我不尊重他?我们校长又是他的老师又是他的校长,他从来就不尊重校长,校长不叫老师也不叫,一开口就是“那个啥___”。

我们家在山背后,我们学校在山前头。我每天上学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给家里带够一天的用水,否则第二天家里就要闹水荒。为此父亲在城里专门买了四个热水袋,母亲特意缝了个装水的褡裢。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早过了放学时间,我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跑到河坝里的水泉子上灌满了四个水袋,肩膀上挎着褡裢脖子上挂着书包,这才慌慌张张匆忙上路。

我们老师和我是同一个村。他上班下班都骑车子,上坡时推下坡时骑,倒也省去不少的气力。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老师车子上捎过水,我想或许是他们家劳力多,犯不着他操这份心。再说人家是文化人,干那些琐碎事,多掉价、多没有身份。

我今天特别希望老师的车子坏了或者气门芯爆了。那样即便是老远看着他的身影心里也踏实些。不过最终我的希望还是落空了。等我心急慌忙气喘吁吁地蹬上正路的时候,老师早没影儿了。山里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还没等我翻过前面的山顶,背后的太阳已经早早地收工回家了。此时,我似乎觉得有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道路两旁的每丛草棵子里或者每棵大树后面好像都藏着一只尖耳长嘴的大灰狼……。路上很静,静得我连自己的呼吸都当成大灰狼的喘息声,水袋和脊背的撞击声仿佛变成了大灰狼追击我的脚步声。偶尔有一两只夜鸟尖声啼叫着从我头顶飞过,也吓得我禁不住一阵阵激灵浑身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尽管如此,我仍然舍不得扔下肩上的褡裢更不可能取下脖子上的书包。突然,我看见前面山尖儿上伫立着一个人影!该不是包着头巾学人走路的狼外婆吧,我心里头扑扑腾腾的。正当我迟疑不决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哎——哎——哎——”的连续喊声从山头飘来。那是老羊在召唤它的羊羔儿,那是母鸡在寻找它的鸡雏儿,那是奶奶在呼唤她的外孙儿。太熟悉了,那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在寂静而又空旷的秋夜里听起来是那样的悲伤焦虑而又充满期待……。我终于憋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一边带着哭腔回应着,一边跟头巴实地朝那个黑影狂奔而去。

奶奶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头:“我的娃,不怕,啊?不怕,有外奶在这儿啥也不怕……”

;下到半山腰的时候,母亲背着弟弟抱着妹妹气急败坏地迎了上来。不知是怨我还是说谁:“怎么回事,放学这么晚?把人急死了!”

“…………”

奶奶不高兴了,朝母亲嗔道:“丫头,有完没完?才十岁的娃娃,走这么黑的夜路,够难为他的了,你还要说……”

其实那会儿我九岁都不到,乡里人说虚岁。

听着大人们讲话,我忽然突发奇想:如果这时候来一只狼,奶奶是小脚,年岁又大,肯定会落在后面。母亲拖儿带女,前后都是她的心头肉,也不会快到哪里去。唯有我……,我才不跑哩!我要保护奶奶,保护母亲,保护弟弟妹妹。大灰狼敢来,我就用书包带子套住它的脖子,把狼勒死!

我第一次给母亲撒了谎,也没向奶奶说真话。老师批评我的事我压根就没提。可是从那以后,不管我怎样央求,奶奶再也没有给我讲过狼啊鬼的故事。人的胆子越吓越小,奶奶是怕吓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