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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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与狼为友

外奶奶曾经给我讲过狼和狗本是一家人,狼还是狗的阿舅哩。后来狗又如何脱离了狼当了狼奸而和人走到了一起并且成了人的好朋友,外奶没有讲过。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并且还有亲身的体验。

姑妈家的“狗狼儿”如今早已经出落成一条非常彪悍勇猛的大狗(狼)了。它嘴巴很长,牙齿又尖又利,两只大耳朵永远高高地竖立着。尤其是那一对圆圆的小眼睛老是直直地、冷冷地盯着你,瞅得你禁不住身上发毛手心出汗特别是你清楚它的底细知道它曾经是一只恶狼后代的时候。狗狼儿有一套华丽的外衣,从头颈往下脊背到尾巴是一条铁灰色的毛背心,肚子两侧从前腿到屁股是一件瓦灰色的坎肩,肚腹下面则是个黄中泛白的兜肚儿。又粗又长的大尾巴活像是在屁股上插了一把黑黄灰白色的鸡毛掸子。特别是那张黑脸的顶部长着一绺非常显眼的白毛,显得高雅、威严而又不同凡响。它热了就张开嘴喘气,冷了就把嘴藏到后腿和肚腹之间,冷和热都在嘴上说话。

我每年只是寒暑假时才能到姑妈家去几次,短短有数的几次接触,却和“狗狼儿”建立了极深的友情。每次我一进门,它老远就“嗒、嗒、嗒、嗒”地迎上前来,直立起两条前腿,又是和我拥抱又是和我亲嘴甚至伸出舌头舔我的鼻子有时还往我裤子上撒尿。我受不了它的亲昵,躲不过避不及一边后退一边禁不住大声嚷嚷。

这时姑妈就从屋里走出来,说她儿子一般,嗔道:“狗儿狗儿,别闹了,看把你表哥的新衣服都弄脏了……。”

狗狼儿听了姑妈的呵斥,很不情愿地放弃了对我的纠缠。但似乎心犹未甘,无奈之下只好又变了个法儿,头倚在我的肚子上肩膀抵住我的后腿尾巴不停地拍打着我的屁股直到把我“护送”进屋。从这时开始,狗狼儿就变成了“乖孩子”,再也不会离开我半步,也再不和我有过分亲热的身体接触。我吃饭它看着,我不给它不动,从不在我的碗里抢饭吃。

姑妈家的表姐嫁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家里只有狗狼儿和可怜的姑妈相依为命。但自从有了狗狼儿之后,村里人大都高看她老人家一眼。那些顽皮而又品行不端的孩子再也不敢假装捉迷藏而到她家里偷东西了。从前有几个懒汉二流子时不时到姑妈家借东西,说是借其实是要,而且是强要,个个都是刘备的传人。现在再来揩油水,就不那么容易了,不是姑妈不好说话,而是狗狼儿脸色难看。每天有狗狼儿陪着,即使村里人不来串门儿姑妈也不再那么孤单寂寞了。

表姐的丈夫在威海还是珠海我没听清。结婚以后两口子曾经回过一次娘家,表姐留着烫发头,打扮得妖艳异常。才几天呀,表姐说话的口音都变了,满口的洋腔洋调让人听起来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那时候我只知道山东有个威海,还不知道广东有个珠海,只知道广东有个三元里,还是从课本上学来的。

吃完饭后的第一个节目就是带着狗狼儿到外头和村里的小朋友们去玩。一出门,狗狼儿就高兴得撒欢儿,它围着我的前后左右不停地跳来跳去。村里的小朋友们虽然比我见狗狼儿的机会多得多,但是他们远没有我和狗狼儿的关系亲密。从眼神里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村里的娃娃很妒忌我和狗狼儿的亲情。尽管他们也想和狗狼儿套近乎,但是下意识中他们又不敢和狗狼儿走得太近。其实狗狼儿很善良,它从来不欺负小孩,也没听说过它无故咬伤过什么人。尽管它长相凶恶,而且一生下来就从它先人那里承袭了本不该为它所有的坏名声。

如果时间允许,我们就上山打猎。山上有许多野兔儿,一旦发现目标,我一挥手,狗狼儿立刻就像箭一般地蹿出去。狗狼儿是捕猎能手,每次几乎都是十拿九稳,回回不落空。狗狼儿衔着猎物回来,总是先交到我手里,然后卧在旁边休息。它既不居功自傲,也不眼巴巴地坐等分获战利品。此时我也学着大人的样割开兔子的肚子,把里头的肠肠肚肚扒出来分给狗狼儿做野餐。每次喂它我总是用双手捧着,从来都不扔在地上,我怕沾上土灰和草屑等不干净的东西。狗狼儿吃下我手上的兔子内脏之后,然后再舔我手上沾的兔血,直到把每个指头都舔得干干净净为止。最后我们带着不菲的猎物到某一个小朋友家去会餐。姑妈是素食主义者,她老人家反对杀生。因此我从来不敢对姑妈说我们曾经打猎去来着,狗狼儿自然也不会出卖我们。

就这样我和狗狼儿成了非常亲密的朋友。

当然狗狼儿和姑妈的感情与我和狗狼儿之间的感情相比就另当别论了。如果得不到姑妈的容许,我休想把狗狼儿带出家门半步。如果是那样,十个狗狼儿都让人拐跑了。

晚上我和姑妈睡在炕上,狗狼儿就睡在它的小“床”上。

自从姑妈把狗狼儿从高树贤家抱来之后,狗狼儿一直睡在姑妈的被窝里。后来狗狼儿大了不方便,姑妈就在炕的旁边给它另支了一张“床”。所谓的床其实就是半尺高的土台子上放一块木板,上面铺一张草垫子就是狗狼儿的栖身之处。狗狼儿如果晚上拉屎撒尿,它会自己起来开门上厕所。然后回来关上屋门,轻轻地蹦到“床”上继续睡觉。姑妈家向来都是夜不闭户,大门小门屋门院门所有的门都不用上锁插拴。如果夜里姑妈起来方便,狗狼儿从不偷懒,它“噌”一下就从“床”上跳下来,陪着姑妈解完手,等姑妈钻进被窝,它才上“床”就寝。

如果我从姑妈家回家天晚了,姑妈就“命令”狗狼儿送我回家。等到了我们家门口,它车转身就走不管我如何利诱或是夹着它的脖子或是抱着它的头,它决不肯走进我们家的大门一步。我目送着狗狼儿远去的身影,不由自主地眼眶里浸满了泪花花……

省城公安局的人不知怎么打听到了姑妈家有这么一条好狗(狼),派了几个人专程赶到姑妈家,要出高价买狗狼儿。公安局的人由公社、大队、生产队的干部陪着,好话说了几箩筐,姑妈就是高低不哼声。最后还是生产队长说了几句硬话:

“大婶,您是五保户,是集体、也是国家养着您,您知道不?现在国家用着您了,您不该不知道利害关系吧……。”

姑妈说:“同志呀,不是我驳你们的面子,也不是我舍不得这条狗(狼)。谁家的狗谁知道狗的毛病和脾气。一是狗(狼)你们拉不走,即使拉走了狗(狼),狗(狼)也活不成。我这后半辈子就支着这条狗(狼)活命了,狗(狼)没有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我这个五保户也有些年头了,狗还记人的情哩我怎能忘了政府的恩?我是想我已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浑身都是病有今天没明天的,还能有几天活头?队长我给你求个情、下个话,你给政府的人商量商量,等我咽下了这口气,别说是一条狗(狼),房子啦、家什啦,锅碗盆瓢我全部交公,你看这样行不行?……”

姑妈说了半天等于白说,公安局的人早不耐烦了,又摇头又皱眉的。为头的人一个眼色,一伙子人走到院子里。还是当头儿的那个人小声问道:

“老太太啥成份?”

“贫农。”生产队长接过话茬儿。

“贫农就不好办了,有政策。”

“不怕。你们是省上的干部不好出面,你们先到队部歇着。等我们把狗(狼)套住拴好,就给领导们送过来。”

“这怕不合适吧?老太太可是贫下中农,不能……”

“有啥不合适的?这样的事我们干得多了。都是为公不为私,错不了。”

“总之是不要搞出事来。不行就给老太太再加点钱?”

“加什么钱啊?两百块钱给她养老送终都有余。她一个乡下老婆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再说她有钱也没处花呀。行了行了,这事就这么办,各位领导先行一步,静等好消息吧。”

之后,村社三级领导连夜开会研究,周密部署合理分工,为了缩小目标最后落实到由村干部直接出面抓狗(狼)。

怪了,刚进门时没注意,要行动时狗(狼)却不见了。村社干部急得抓耳挠腮,一筹莫展。村前村后沟里沟外,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姑妈家就那么一点地方藏只老鼠没办法,一只小鸡也藏不住,何况一只大狼狗?村干部折腾了三天也没结果,公安局的人等不住开车走了。公安局的人前脚刚走,狗狼儿就回家了。

经过这几天的操劳、扯心,姑妈终于熬不住,病倒了。村干部本来还想杀个回马枪来着,一看老太太病成那样子,就再没好意思多事。

表姐和她丈夫也从威海还是珠海赶回来了,没过多久姑妈就过世了。家里的盆盆罐罐表姐拿不走,临走时她说啥都不要就要拉走狗狼儿。表姐说她们那个地方离香港很近,通过关系把狗狼儿卖到外国去,少说也挣几千块。狗狼儿自然不肯就范,表姐也不含糊,和她丈夫(我从来没叫过他表姐夫,因为他从来没有把我母亲称呼过啥而且对我父亲也不过点点头而已)把狗狼儿一顿五花大绑,末了还在嘴上套了个皮笼头。

表姐走了,狗狼儿也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