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的夜晚闷热不已,因为担心于知君的身体,梦溪也不敢睡着,只得守在他床边,到了下半夜,因为连日奔波到底还是扛不住打了个盹儿,梦里各种声音纠缠,好多人在她面前吵架,她觉得害怕、不耐烦,但是怎么呼喊劝告都没有人理会她,仿佛是透明的,被关在玻璃罩着里。她突然惊醒,犹记得那些人中有于映的身影,与于知君分开这些年,她再没有见过这位长辈,现在,大概是母子血亲有感应,或者是她自己心存愧疚吧,才会梦到一向对她和言善语的妈妈这一次失了风度。
她起身去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用毛巾帮于知君细细擦洗起来,希望他能睡得舒服些,他身上有不少细小的伤口,她尽量放轻动作一点点擦洗,他还在昏迷中,疼痛大概也是没有太多知觉的,可她擦着擦着不自知的哭起来,泪水滴在他身体上,她快速的用毛巾抹掉。过了一会儿擦好了,再帮他盖好,她抹掉眼角的湿润。去卫生间把水倒掉,抬眼看看镜子里疲沓的身影,犹如一头困兽。到底还是太贪心了。
用凉水冲了个脸。梦溪拿起手机出了病房。下半夜的病房区,只有灯光反衬着雪白的墙壁,光线刺眼,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深呼吸一口气,才调出手机通讯录,于映的电话成了空号,她有些庆幸,又意外的难过,最后只好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顾君羡。
重新回到病房,她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他躺在病床上,静静地,再不似上次在清河县那样,霸道的拽住她,让她不能逃遁。现在,他没有知觉,没有行动力,也不知道她对他们的感情做出了怎样的决断。
她知道,所有人都会怪她的,可是她不在意。这一年里,他经历和见证了太多生死危机时刻,如果不是再遇到她,他还可以是那个精明的商人,恣意的行者,登上杂志封面,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享受伴随成功而来的荣耀和光华。她知道他的主控欲望强烈,在事业的野心很大,也知道因为父母离异,和顾家的种种冲突,他未曾有天真的童年,甚至为了出人头地,自动放弃了玩乐挥霍的青春年少。
目标性很强的人,如果你强扭让他慢下来,你要求他收起翅膀,一心一意围着你一个人转,湮灭在世俗的烟火里,那么真的称不上一份成熟的爱。她也自觉自己的魅力并没有到了需要他如此付出的地步,说到底,她才是他原本既定命运的分岔路,这次主动权终于在她手里了,她来主导了,那么就此别过吧,一人一次,很公平。
梦溪走近一点,最后望了一眼病榻上还在昏迷的人,把项链上穿着的那颗衬衫扣子取下来,放进他手心里,慢慢合拢五指包裹住它,“这句话现在还给你。于知君,没有第三次。”
C市机场的航站楼人群涌动,梦溪戴墨镜隐藏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远远的看到于映和顾君羡匆忙的身影,她没有上前,助理小姐成功接到了他们,会直接带他们到医院,而她要做的就是带上行李箱,彻底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她坐在靠近舷窗的位置,大朵大朵的白云在天边游走,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飞机正在抵抗地球,而她正在抵抗他们未卜的命运。她还是忍不住哭出来,再见,我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