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电话里说的,于知君了然于梦溪的想法。当时确实觉得在劫难逃,她问他在哪里的时候,他甚至完全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答案,这一带是E市的最北部,高山草甸和平原交错。
他也是被救起之后才知道,因为两周前连续三天的降雨,山上的水库蓄水已经达到峰值,再次暴雨来的急,水库溢出严重,下面的防洪堤因为前几年干旱,缺少维护,很快被冲毁,之后那山洪便像脱缰的野马,顺地势倾泻而下,偏偏他又贪图行进速度,困在了河槽里。
还没来得及告诉梦溪事情的真相,洪水已经奔至眼前,巨大的冲力让他无法再握住手机,唯有迅速落下中控锁,踩死刹车,一手握紧方向盘,一手紧紧抓牢驾驶座上方的把手,才不至于在山洪袭击车体的时候被甩出去。
由于他把车停在河槽半坡,洪水冲击的是车尾,车子向右偏转了将近90度,几乎要落回河床里,他绝望的闭上眼,把身体牢牢钉在座椅和车顶之间,等待下一个洪峰的袭击,默默祈祷挡风玻璃不要碎掉,这样他还有逃离的机会。第二个洪峰过来,他的心就作揪一团,甚至看到自己手臂上突兀的青筋。前些年他热衷极限运动,也遇到不少突发状况,却总能凭借着出色的专业知识化险为夷,这几年渐渐不再玩了,便生疏了,偏偏救援绳又被装在后备箱里,他没办法拿到。
第二波洪峰卷带的石头砸裂了挡风玻璃左上方,他感到脸上都被溅到了水,那一刻脑子一片空白,又恍惚看到顾石奇轻蔑的笑脸就从那裂缝里显现出来,叫他一个激灵,更紧的抓住椅背和把手,固定牢身体。
幸好大的洪峰已经过去,水势渐趋平稳,他的车是顶级配置,才可幸免于难,他松开方向盘,检查车子的进水情况,目前还只是缓慢渗漏,但车外水压太大,他不确定还能撑多久,洪水已经漫到距离车顶只剩一掌距离,空气很快会变得稀薄。
洪水继续向前行进开疆拓土,他放松身体落回座位上,活动了下手脚,决定先离开车子。从音响设备里面退出一张光碟,小心的用塑料袋裹起来,从衬衣胸口塞进去,又把来的时候带的衣服全部套在身上,最后裹了雨披,尝试打开车门,中控锁已经失灵,他不得不拿起车前的玉石香水座,顺着边沿敲打挡风玻璃碎裂的地方,用了十多分钟,才敲出一个比较大的口子,洪水彻底灌进车体,他一个跃身抓住了了车顶,借方向盘的支撑爬了出去,这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小,更北边的地方有亮光透过来,天气应该在好转,这些都是利好消息。
于知君站在车顶上四下张望,发现河道有近20米宽,怪不得之前他开车的时候会误以为是车道,以前也确实有很多车在河道里行走,现在河槽里都是湍急打着旋儿的水流,一些地方因为水量太大,已经溢出河道,周遭的草地也是明晃晃一片。他低低咒骂一声,抬腕儿看看手表,发现现在是下午五点,离天黑还有近两个小时,刚入夏,山区的早晚温差还很大,又是这种天气,他怀疑自己能否实现自救,就算离开这里,没有专业的户外工具,单纯要靠步行找到有人的村落或者牧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尝试扒住挡风玻璃的上沿,往车厢里探头寻找手机的身影,可是除了漂浮的几张光碟和过路缴费的单据,什么也没有,通过手机找救援是不太可能了,他又想是否可以淌水出去,但观察了一会儿,大概上游还有水下来,他还能听到水中带着的石头对车体的撞击和剐蹭,流水快,还有许多不明形状的石头,他对这里的地形也不够熟悉,还是不敢贸然行动。只好裹紧衣服,希冀越小越小的雨彻底停住,上游有人发现水坝被冲毁,即时补缺。这样他就可以等车路出大部分,清洗排气筒,检查发动机,再尝试打火重新发动,起码可以撑一段距离,或者呆在车里保暖,等到救援。同时他也想赌,那个电话之后,杨梦溪会不会来。他知道,如果她想,一定有办法迅速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