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安离开了，沈素枝也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只是感觉，那股清幽的味道渐渐淡了，回过神来时，太阳已然落了，余辉洒在墙头上，就如同一场梦一般，梦得真切，却又迷惘，但她真真切切的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梦。
——
娴苑。
“姨娘这话可是丝毫不差？”男子沉思，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叩着桌面。
“风儿！”元淑姨娘听儿子这般怀疑，猛然拍桌怒斥，“风儿连姨娘的话都不信了？”
“二哥，我倒是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年轻少女细细呷了一口手中端着的茶，良久缓缓笑道。
“还是月儿明事理。”元淑姨娘瞪了男子一眼，然后站起身子，搂过年轻少女，满面笑容的抚着少女发顶的青丝。
年轻少女一笑，不着痕迹的躲过元淑姨娘。
那是，沈新月，另一人，便是她的庶亲兄长——沈南枫。
“那，妹妹何出此言？”沈南枫放下撑着下巴的手，原本轻叩着桌的力度加重了些许，却依旧不改面上的笑意。
脸如桃杏，棱角分明，瞳仁灵动，薄唇色淡如水，姿态闲雅，倒是一个温润公子的模样。
沈新月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慵懒的玩弄着指尖的蔻丹，却是不答话，只落下一字：
眸……
是啊，看透了一个人的眸，便能悉知这人的一切，对于她沈素枝也不例外，看穿她的眸，便能悉数知晓……
沈素枝。
如今的你……你的眼，你的眸，是怎样呢？
“妹妹倒是有了些许变化了，可是早上跌入水中伤了哪儿？”沈南枫只是问道，眼中的淡然倒是丝毫不掩。
“无事，只是……想通，看穿，悉透些许事情罢……”沈新月淡然，盯着手腕处的血色凝望了许久。
沈素枝！
沈素枝。
沈素枝……
——
秋意渐浓，而最近几日的天气却暖得有些令人难受，但似乎是因为最近沈府有两位小姐的生辰临近，便是格外的灼热了。
枝苑。
“小姐，该去请安了。”润雪替沈素枝簪好发簪后，这才提醒道。
“嗯，那就去吧，也省得再惹老夫人心中不畅快。”沈素枝淡淡道，只感觉从发髻中抽出簪子的手一顿，便又立即恢复正常。
沈素枝掩下嘴角的冷笑，抬头望向铜镜。
镜中的女子打扮的异常精致，面容姣好，黛罗，青鸦，胭脂，朱砂，莹白，一样不少，殊璃清丽的容颜便是多了几分曼曼天姿，优雅的倾髻簪着金丝瓒成的发饰，斜斜的簪着，垂挂着细细的金丝流苏，细碎的流苏下还镶嵌着上好的红宝石，只要在阳光下行走，流苏交错，宝石碰撞，便会折射出刺眼的光。
这般精致的打扮？去见极喜清淡素雅的沈老夫人？
但……卸下妆和发饰却是来不及了……润雪却是好手段……
“姑娘，这……怕是不妥吧……”知茶一进里屋，便看见妆容发饰异常精致华贵的沈素枝就要去给沈老夫人请安。
沈素枝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却在错身之时张开知茶的右手，悄悄写下一个字，然后将她的指将那字紧紧握住，递给她一个会心的笑容，却依旧是只言不语。
沈素枝走了。身后跟着润雪。
知茶稍稍愣住了，盯着沈素枝的背影，忽然落了泪，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右手，仿若只要微微一松开，那字便会溜走，再不回头。
那字，是“安”呐！
安……
那是她在抚安候府这七年来所奢望的，如今，却就这样握在手中……
——
“四小姐来得倒挺早，只是让老夫人一阵好等，莫不是在屋里头光顾着打扮忘了时辰。”
刚进里屋，便听闻一声女子的嗔怪。
沈素枝不免笑。
那中年女子三十出头，可因保养的极佳，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白嫩的皮肤倒也引得府中其她女人嫉妒，今日一身水蓝色的如意云纹衫更衬得肌肤白嫩，又向来是个巧嘴儿，最能讨得老爷欢喜。
“兰姨娘荒谬了，素枝不过是想着明日就是二姐姐的及笈日了，但又想起明日也是素枝的十四岁生辰，一时觉得有些委屈，便想着提前过了这十四岁，明日也好欢欢喜喜的替二姐姐祝福，便是没有经过老夫人的允许，在今早美美的化了妆，穿戴了最好的衣裳，去不想因为此事耽搁了请安，还望老夫人恕罪。”说着，沈素枝便要跪下来。
“罢了罢了，”沈老夫人摆了摆手，不再看一向花言巧语的兰姨娘，“以后万万不能再这样了，你年纪小，自是在乎这样的生辰才出此下策，只是以后不可再胡闹，府中嫡女的生辰就算是再忙也要操办的。”
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给元淑姨娘听的。
“是。”果然，元淑姨娘果然是个明眼色的，老夫人话语刚落便上前欠身道了声“妾身知晓”，然后乖乖退回去。
“哟，原来一个庶出小姐都能大过嫡女，妾身今日可算是长了本事，从前那说书爹爹竟然没告诉妾身高门贵族还有这码子事，今日一来，妾身倒是长了见识。”青绿衫的女子拿起帕子，掩嘴取笑。
那是沈家二房的得宠姨娘，姓白，从前是个说书人的女儿，也生得一张巧嘴儿，不过没兰姨娘的嘴厉，但说句话也能将人呛个半死。
“白二嫂子，这话妾身就不爱听了，二小姐虽是庶女，可这毕竟是二小姐的及笈日，影响着二小姐此后一生，怎能不重视，而四小姐虽是嫡女，但一个不重要的十四岁生辰，以后多了去，何必要争争抢抢。”元淑姨娘冷着声开了口。
抚安沈候是四房的，是沈老夫人名义下养着的最小的一个孩子，所以元淑姨娘还得叫白姨娘一声白二嫂子。
白姨娘依旧笑着，嘴里嗑着瓜子，等嘴中的瓜子壳吐尽之后才道：“妾身不多说，一生，能有几个十四岁？”
元淑姨娘被这句话呛得说不出话来，却是拿着及笈日做活靶子，道：“那二小姐一生也只有一个及笈日。”
白姨娘拍了拍手，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净手，不咸不淡道：“怪谁喽？”
“都闭嘴，有什么可比的，瞧瞧你们刚才，和那窑子里出的当街泼妇有什么两样，今日四小姐生辰，休要闹得不痛快。”沈老夫人道，这话，算是允了沈素枝刚才那番话。
一直站在中央的沈素枝并未落座，只是静静的听着。
果真。
沈府后宅一水子女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