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转悠了数日,六月二十五,如圣旨上所录,如七大剑派掌门所愿,七大剑派的八强子弟终于到了进宫面圣的日子。
早在大前天晚上,八人就把该穿什么,该说什么,怎么称呼,怎么三叩九拜等等繁文缛节都一一演练讲解了个遍。
纵然刘汉业这等世家子弟对朝廷礼仪都已知晓,刘汉业还是特意去找了个已经退休的礼部官员,把过程重头到尾都还原一遍。
伴君如伴虎,这礼仪规格看似普通,却也是一门大学问,绝对马虎不得。
当年开国功臣曹子昂官至封侯,位列十二位大将军之中,结果就是不服从礼仪管教,后来就被连降三级,世袭罔替的爵位都被削没了。
和平时日以礼建国,绝不是胡诌乱说的。
“刘公子,你见过皇上么?他长什么样子啊?是不是发起怒来老天都害怕?”
秦婷最是稀罕这些事情,她此时穿着长长的衣袍,串着乌角带,很是不习惯。
刘汉业已经是六品兵部主事,自然已经换上了青色衣冠朝服。
刘汉业此时头戴二梁朝冠,腰别着素银带,挂着三色练鹊绶,补子不知道绣着什么鸟,听他解释说叫鹭鸶。
刘汉业一身官服在身,一改平日俊秀的公子气色,也变得威风凛凛,虎虎生威了些。
刘汉业笑着跟秦婷轻声说道:“我只是在几年前中进士的时候在殿试上见过皇上一面。皇上自然是生的龙颜威严,总之就是真龙天子的模样。”
秦婷听他又在打忽悠,嘴巴一努,嘟囔道:“算了算了,就知道你会打太极。在武当山上没打够,下了山还在打,也不嫌累的慌….”
那张藏锋是武官,论官阶还要高上刘汉业一品两级,不过秦婷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二人衣着有什么大不同。
同样是青袍,只不过朝冠变作了三梁,腰带变作了银钑花,绶带变为了盘雕,然后就是胸前的补子的动物略微有点不同,不过这会秦婷倒认出了补子所绘之物,不就是只熊么。
也许秦婷这个从小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小妮子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朝廷要把官服都设计得这般复杂麻烦,连胸前的补子都要分三六九等,整些个没听说过的飞禽走兽,那皇帝老儿和礼部的官儿也是闲得蛋疼。
客栈外早就有宫中来的太监宦官候着,八人穿戴完毕,一齐出来,几名太监就把他们送进马车。他们在马车里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车马蹄声在寂静的清晨一点一点动着,看样子是一路通往皇宫了。
长安城是京城,京城最东面便是大内皇城,名唤太安城。
据传闻这太安城是当年太祖皇帝亲自请的紫霞山赵天师都监建造,历时二十年方才完工,占尽关中的龙脉气数。当时赵太师曾亲自写下一横匾,称大东王朝至少可兴盛百年,是为【紫气东来】。
欧阳超抬头望去,面前高高的皇城城门上,就立着个牌匾,镶着金边,看得出几代皇帝都曾加以装饰修缮,上面写着当年赵天师的四字墨宝【紫气东来】。
皇城门外,甲士何止千百?就光论甲士的甲胄装扮,配着的刀剑枪戟,还有每名甲士那气宇轩昂的姿态,就不是各州府上哪些卫所士兵可以比的上的。
守卫皇城的神策军个个气度不凡,神情端庄肃穆。
神策军是皇室直属下禁军,六万精锐甲士划分三大营十二卫,驻扎在关中各地,拱卫京城,乃是大东王朝王牌中的王牌,精锐中的精锐。与幽州五万云中铁骑,凉州四万武威甲军并称王朝军团的三根顶梁柱。
进了皇宫外廷,就真正是皇宫禁地了。
禁军整齐得排列百十列,手持大戟,腰别长刀,东字大皇旗彩旗飘飘,隔三十步就插一杆,这等壮观雄奇的场面,倘若不是剑派八人都好歹见过些世面,不然非得吓软了腿不成。
马车到这里已经不能行走得了,纵然是朝中一品大员,或是外地亲封的藩王,进了外廷前殿也得下马步行,不然就是违逆天子威严,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通向大殿的雕龙玉桥被龙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引得王朝颠覆,百姓流离失所,天下改为他姓。
就单说这百二十年前叱诧风云的东朝开国太祖皇帝,文韬武略,但还不是为了皇权和天下割据势力拼了个你死我活?
刘汉业一边走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位公公,劳烦请教一下,我们难道不是去外廷面见圣上天颜的么?”
说着,刘汉业从袖中揣出一锭银子,放到那位领头公公的手上。
那位公公上了些年纪,见刘汉业是个俊朗秀气的年轻公子,也是嘿嘿笑了笑,“这位公子啊,咱家是领着各位去内庭皇上居住的紫渊阁,皇上和李总管都在那候着。”
刘汉业哦了一下,心想此行既不是在尚书房,也不是在军机处,内庭是皇帝起居住行的地方,就不知道这个一向存在感不是很高的武惠帝要对自己一行人说些什么了。
刘汉业当然知道此行的三个目的,第一个是名义上的,护送丽妃公主去凉州娘家探亲,并顺道解决一下凉州大夏国奸细的事件,不过有精兵重甲护卫着,凉州还是姬家的大本营,这一路护送之名无非是掩人耳目,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个目的,是七大剑派和皇帝暗中谋划的,暗中向西潜入西域天山,寻找一个失踪了百年踪迹的汉阳居士。具体缘由,刘汉业自个清楚一二,父亲特意跟自己细谈过,宫中那位名为自己姨母的丽妃也暗中跟自己说过,而一会皇帝也应该会说。至于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召集他们入京,刘汉业若猜的没错,皇帝应该是得到了什么在天山要紧消息,当然,也跟三十年开启一次的辽东藏龙窟石壁脱不了关系。
而第三个目的,是刘汉业独自知晓的,是皇帝知晓的,是汉公刘汉瑜知晓的,是藏在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也是缠绕了他家族百年的终极使命。
为了这件事情,刘家动用一百多年来的物力人力,结交天下修士人脉,暗中谋划算计,就是为了重新找出刘家祖宗,第一代汉国公刘骁当年从大内皇宫中意外探得的秘密,那个关系天下气运,关系大东王朝皇族和天下修行灵脉命运的百年诅咒。
现下出使西域,名义上是护送丽妃公主西行至凉州,暗地里是寻找汉阳居士下落,但实际上,对于刘汉业来说,却是去寻找一块残缺了的地图羊皮卷轴。
一百一十年前,一份羊皮地图随着刘骁的意外出现被分成了四块,至此辽东藏龙窟变成了一座死窟,百年中无人可深入其中。
一百一十年后,刘汉业已经手持四块中的三块,唯独差了一块。大东武惠年十八年夏,就将由他潜身西域天山雪岭,将它探寻。
从此四四归一,那藏匿在辽东藏龙窟天机箱内百年的皇族和修行界的秘密,也将由刘汉业他亲手揭开取出。
“唉…..”
刘汉业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大内,和来来往往的宦官宫女,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生在帝王将相家,确是万般无奈忧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