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嘿嘿笑道:“若是那位二皇子就这般死了,那这个故事实在是无趣,那我便不说也是罢了……”
老人又倒满了杯水,不缓不急得娓娓道来:“但是所谓天无绝人之路,那二皇子也许真是命好。本来他身上所带干粮不多,水还可以融化冰雪,但吃的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一来大雪封境,除了空中飞过的鸟禽,根本就没有野味可得。二来那二皇子平日里只痴迷长生忽悠之法了,修行功法是一窍不通,就算只鸡白送过来,以那二皇子的身手,恐怕也只能望鸡空叹气了……后来……”
卓凌云苦笑得打断道:“这位皇子也是好笑,难道他就不知道往回走么?下了天山,纵然也是寒冷无食,也好过在山上漫无崖际得等死。”
老人摇摇头道:“不不,那皇子就是这般倔强,前方越没有出路,他就越要闯一闯。或许是那时候他经书看多了,真得笃信只要自己拼命向前,自己求道诚心就定然会打动山上神仙,救其于冰雪之中。
当时他饥寒交迫,也许真是命好,又或是命中注定,还真让他在茫茫大雪的山缝中找到个容身之地……
那日寒风凌厉,为避大雪,他不得已钻进一处山逢间的洞穴,思索暂且避避风头。
不料那次雪下的实在大了些,他本身就饥寒交迫,筋疲力尽,一阵小酣之后,醒来时却发觉洞穴外已经覆盖上了厚厚一层大雪。他试图从雪中出去,却发觉雪间夹杂着山体石块,沉重无比,他本身体格就不算硬朗,此时更是没什么力气,哪里又能推的开?
后来他才发觉到,原来那天他整整睡了一整天,期间夜晚大雪崩山,洞穴外早已被千百块断石封堵。幸亏他阴差阳错躲进洞穴,雪崩发生之时,方才避开一劫……”
“.......再后来,那皇子在漆黑无比的洞穴中又不知道呆了多久,期间他几乎吃光了袋中干粮,整日除了睡觉便是下跪磕头,日日夜夜祈祷神明仙人相救,道德经南华经金刚经,无数佛道经典都念叨了个遍,可惜无论他如何心诚,如何磕破额头,如何跪得两腿发麻,如何饿的神志不清,他也依旧身处在漆黑的洞穴中,如同跌落大海深渊中无助的鸟儿,自然也没有什么仙人来救他……..
之后…..那皇子忽然就想清楚了,他狠狠撕掉了手中珍藏的几本经文书卷,对天发誓,称既然世上仙人毫无恻隐之心,见死不救,他堂堂西域皇子,又何必跪着求他们垂怜。
于是那一夜,二皇子忽然精神抖擞,荣光焕发,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也就是那一夜,二皇子从此再也不信鬼神之说,也再也不敬天人神仙…….”
“.......再再后来,或许二皇子真是命不该绝,竟然从洞穴中找到一处隐藏极其隐蔽的裂缝。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顺着那处洞穴,一路爬行,里面好似没有尽头。
他漫漫得爬进了百余丈,不知额头和山石相撞了多少次,撞得眼前金星乱舞,也不管里面是否暗藏玄机,自陷绝境,更不管倘若发觉前面真的就是处死路,被困在洞**的自己是否就真的只能慢慢等死了…..
他爬啊爬啊,不知爬了多少路,更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他眼前投进光亮,仿佛那佛家普度众生的济世佛光,又好像道家仙人指引仙途的圣人光耀,那一刻,本来已经立誓不信佛道鬼神的二皇子,忽然觉得这就是进入九重天庭的指路光引….
他在狭窄的孔道中又爬行了数丈,眼前光芒越来越亮,也愈加刺人眼目。
再爬一会,突然间好似是阳光照耀自己。
他在洞中许久没见过光芒,此时眼前一阵发黑,他闭上双眼定神,过了许久才慢慢张开眼睛,这才发现面前是一处花团锦簇,鸟语花香的山谷,山谷上遍布着与此时气候大为不符的红花绿树,溪水山涧。虽然空中依旧飘着阵阵雪花,空气依旧寒冷,但凡此种种,却遮掩不住这处世外桃源的温暖宜人,仿佛他历经坎坷,真的受仙人指引,踏入人间仙境了……”
卓凌云耐心得听着,心中一阵惊愕诧异。
没想到这千里冰封的天山山上竟然有如此洞天福地!
近来有调查显示汉阳居士一路逃去西域,在当时西域小城主的庇护下潜去天山藏了起来,难道也和这世外桃源有关系?
老人看不出卓凌云此时的心中所想,他见卓凌云兴致勃勃,便继续说了下去:
“那二皇子因祸得福,在那处清幽山谷里摘灵果充饥,取溪涧由冰雪融化为的水解渴。
他之前经历生死,便也看开了许多。心知所谓仙途佛道,不过一场虚幻大梦,也就不去顾及什么了,安心在山谷中住了起来,顺便思索出谷之事。
期间他也有过几次从孔道爬进之前被困的山洞,试图推开洞口堆积的山石,可惜次次都无功而返。他也期望这附近有居住的牧民,等大雪一过,或许会有人进来。
然而日复一日,时间久了,二皇子始终没见到人影,也没找到出路。
转眼天气变暖,山谷四季如春,却仿佛与世隔绝,二皇子心灰意冷,以为他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山谷中了……结果造化弄人,他一次在瀑布山涧处捉捕不知从哪里来的红色大鱼,偶然发现鱼腹中竟然藏着一方帛书,上面用汉字密密麻麻得标注着什么东西。也幸亏那二皇子平时求佛问道,精通中原文字,这些方块字对于其他大夏贵族或许难以通晓,但对于这个胸有锦绣的二皇子就实在如同至宝了….”
卓凌云心里有事咯噔一下,难道这山谷真有玄机?要是自己能有机会去天山一趟,一定要把此事调查清楚。
老人说了这么多,却丝毫不显疲惫,他笑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冷不防问道:“你猜猜,这方帛书在鱼腹中藏了多久?又是属于谁的?”
卓凌云已经隐约感到不妙,结合此次皇帝忽然得到消息,派遣七剑大会弟子远赴西域寻找某个失踪百年的剑道宗师,结合那位宗师隐居天山,重立门派的种种传言,他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
只不过此事滋事重大,面对一个深藏不露,还不明身份的白发老人,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人见卓凌云迟迟不说话,也是叹了口气,道:“看你腰间那把佩剑,着实让我想起了当年华山掌门司徒宇云的英姿。怎么你身为华山弟子,连当年昆仑第一仙师汉阳居士隐居天山的事情都不知道?还是说你们三十年前那场浩劫影响太大,七大剑派的长辈早就不跟你们这些后辈讲这些事情了?”
卓凌云微皱眉头,略显诧异:“前辈到底是谁?不仅认识我师公,竟然连三十年前的事情也知晓?”
说话间,卓凌云已经起了提防之心,右手悄悄捏紧了腰间缠绕的剑柄。
老人已经笑脸盈盈:“说了这么多,想必你也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只不过你也许不知道,当年那个大夏的二皇子在天山山谷中,得到了汉阳居士遗留在秘洞的传承,原本一个对修行一窍不通的白痴,突然境界一日千里。出山后遇到兵变,因而逃去中原,结识了许多修士朋友。
不料汉阳居士的功法暗藏玄机,那二皇子后来走火入魔,大乱心神,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大魔头,更被盖为屠杀雪山派满门的罪魁祸首.....哈哈哈,也是可笑,我当年游历中原,也算结识了无数朋友,结果后来我惨遭变故,却无一人相信我的清白,更别说出手相助,都争着要杀我灭我,为修行界还一份清静……”
“果然……”
卓凌云知道了他的身份,反而没那么提心吊胆了:“当年姬剑神把你关在这里,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你免受奸人利用?”
老人面目有些凄凉,长长叹了口气:“唉…..那时的天下,谁又不想杀我抓我呢?一来我身上揣怀着连我自己也不知晓的神功绝技,那可是汉阳居士的传承.......天下修行人士无不垂涎........二来我是西域大夏国的二皇子,当年大夏与中原关系由暖转冷,关系大不如以往,那些自诩忠君爱国的中原修士,哪个不想拿我项上人头去向皇帝邀功请赏?”
“嘿嘿,其实这些都没什么,不过是些世态炎凉,人间冷暖罢了。要论薄情寡义,修行中人哪个又不是名利当头?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