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阴雨初霁,一连两日大雨将四下草木洗刷一新,红的夺目,绿的清新。下午时分,段谨之与宋安然从郊外的白马寺回城,彩霞把他们身后西边半天烧的通红。五年前段谨之初来泾阳,他们时常同今日这般一道出城玩耍,自然也是到过好几次白马寺的,彼时白马寺尚且只是个小寺庙,就一个正殿和后院的几间厢房,又刚巧赶上那一年白马寺大兴土木,说要盖几间偏殿出来,于是段谨之和宋安然便各自在寺里求了一签,又在签上刻了字,把那签子装在锦盒里,埋在左侧偏殿的地基下,说是这里香火盛,他们的心愿得了庇护便定能实现。那时候还是孩子,就喜欢找些新奇的事情玩闹,现今埋着他们心愿签子的地方已然建上了楼宇,厅堂里供的观音菩萨塑像栩栩如生,前来参拜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他们今日是特意出城去看看的。
“谨之哥哥,还记得你的签字上刻的什么字吗?”两人并肩骑着马,安然悠悠的,似是有意无意的问。
“自然记得!”
“那都刻了什么啊?”
“说了是秘密,你再问也不会告诉你的。”段谨之故意逗弄安然。
“真是小气,如今都长大了,小时候的秘密有什么不能说的?”安然气鼓鼓道。
“是吗?那你刻的是什么啊?”
“我啊,我刻的是,让谨之哥哥长大后变成一个丑八怪。”安然笑的一脸得意。
“对不住啊!未如你所愿!不过还是谢谢你将我看的如此之重,这么难得的机会都不忘了为我求签刻字。”段谨之没好气的说。
“你现在很想打我吧?”安然就是看不惯段谨之从小到大得了便宜还一副我让着你的样子。
“不会,真心诚意谢谢宋大小姐还愿意把我刻在你的签子上,我以为当年的你一定对我讨厌极了,就想着从此再也不见我呢。我那时候啊,可是天天惹你哭。”段谨之故意把天天两个字念的很重,末了还一脸得意的神色。
“亏你还记得啊,不说倒罢了,真是一提起这些事情我就气得要命,你那时候可真是一个十足的坏蛋。不过,如今倒装成好人的样子。”安然斜睨着段谨之,末了冷哼一声道“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也得补偿我,不如今日就罚你在向阳居请我大吃一顿好了。”
“好啊,这必然是应该的。”段谨之爽快应道。
“嗯,那我就要点熊掌、鸭舌、鲍鱼……”安然巴拉巴拉的报着菜名,说的尽是些价格不菲的东西。
“喂!姑娘,姑娘!”段谨之不得不开口打断,“我出门的时候身上可只带了一锭银子,你且自己琢磨着点吧,省的到时候人家不肯吃亏非留下你抵债。”
“哎吆!还真是个小气鬼,以你段公子的家底儿,出门只带一锭银子?啧啧~~~咦~~~~~”安然说着还夸张的打了个毛骨悚然似地哆嗦。
“我说你这小丫头片子,男子汉大丈夫是要有大担当的,出门身上带那么多银子,岂不是为金钱所累?”段谨之这话说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你不知道男子汉也是要吃饭的吗?没钱结账的男子汉,真是让人笑话。”
“是谁说一锭银子还不够吃一顿饭的呢?正常人谁像你这么骄奢?”
二人便这样骑着马,一路吵吵闹闹、晃晃悠悠的往城里去了。
向阳居里,那日大闹木须祠的黑衣女子就坐在正对门口那一桌上,此刻她正悠然的品着茶,目光却凌厉的扫视着门外,似是在等什么人,桌上几盘菜肴分毫未动。其实常来的熟客都知道,近几日傍晚时分,她总会在这里逗留,有时身旁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生的十分机灵秀气,这样一大一小两名女子往店里一座,自然是引得旁人格外瞩目。今晚那小姑娘不在身边,就只有黑衣女子一人坐在那里,不远处一帮喝的酒气熏天的男人,一直不怀好意的往这里看,时不时的怯怯私语。
由于黑衣女子坐的是向阳居正对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所以段谨之和宋安然到了门口一眼便识出了她,她也是一直盯着门外,三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开始皆是微微一楞,可那黑衣女子却是迅速的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却很自然的移开了去,看向了阁楼上那名卖唱的红衣女子。段谨之本想着也曾有一面之缘,也可顺势打个招呼,但见那黑衣女子似乎并不愿与他多做交涉,于是也就不讨无趣,只跟着安然往里面去了。
“哎呀!二位、二位,实在不好意思,楼上已经客满,就这里还有一张桌子,位置不是很好,不知道二位......?”店老板面露难色,他显然是认识这泾阳成里赫赫有名的宋安然宋大小姐的,可是作为老板,来者皆是客,哪位客人他都得罪不起,于是他便显得格外诚惶诚恐。
“就你说的那里好了,没那么多讲究。”段谨之倒是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眼看着安然也是欣然接受,老板自是深深松了一口气道“二位先看着点,我们这里上菜的速度倒是很快的。”
安然闻言随口应了一句“蔡老板,你这生意可真是做的红火热闹啊!时常都这么客满。你这赚够了银子是不是也该享享清福了?”
老板闻言直赔笑道“那还不是托宋大小姐的福,您肯屈尊光顾,小店儿沾了您的光,那可不得引得宾客满座了?至于我嘛,天生的劳碌命,这平日里还真是闲不住的。”
安然闻言敷衍一笑道“蔡老板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哪里哪里,让姑娘见笑了。我也就不打扰您二位了,二位有什么需要,只管招呼店里的伙计。”蔡老板言毕便深深一揖退了下去。
“哎!谨之哥哥,你说此番前去苏州,我该给伯母带什么礼物好呢?”安然突然想起这一茬,便亮着一双眸子问道。
“你自己决定便是了,也不必刻意,心意到了就成。”段谨之温文一笑道。
“哦…….”安然仍是几分苦恼的应承道。
自始至终,那黑衣女子皆是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却又默默的移到门口去了。等着上菜的时间里,宋安然又问起关于苏州的事情,段谨之也是详细的说给她听。言谈间一个瘦瘦的小二端着一盘鱼香茄子放到了段谨之和宋安然面前,客气的说了句“二位稍等,我这就下去给您上下一道菜。”说完弓着身子谦卑的退了下去。
突然,段谨之邻桌上方才窃窃私语不怀好意的那几个男子似是借酒壮胆鼓足了勇气,径直朝着黑衣女子那一桌走了过去,一名男子顺势坐在了黑衣女子的右手边,其他人也都分列桌旁。坐在黑衣女子右手边的那名男子开始用调戏的口吻道“小姑娘,我看你近来每日傍晚独坐此地,到底是守着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有心事的话不妨对哥哥说,或许哥哥倒是有法子帮你解闷呢。”说话间见那黑衣女子依旧面色不改的品着茶,于是那人便放大胆子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那黑衣女子依旧分毫不为所动,悠悠的品着茶。店里众人则皆是目光汇于此地,有暗暗的替这位漂亮姑娘担忧愤慨的,其内心感受就像是眼见着一群猪在拱白菜,自然也有纯粹等着看好戏的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段谨之和宋安然显然也是被这一幕给惊着了,一时忘了谈苏州的事情,也静待着,看那黑衣女子到底作何反应。
那满面红光的男子再次加大了胆子,放在黑衣女子肩头的头开始不规矩的摸动。
终于,黑衣女子似是忍无可忍的开口怒吼一句“老板!你们这里就是这么待客的吗?将这样的人放进店里,看着他们如此胡作非为,竟是不为所动?”语气里满是怒意和斥责。
段谨之闻言心头不由一紧,当下便思虑道“莫非这名女子真的是只会轻功不会武功?不然面对如此危难她怎会不出手还击?”
老板闻言也是形色慌张的劝道“几位大爷,你们喝多了,不如让小店的伙计送你们回去吧,这位姑娘可没招惹你们啊。”话说的是极尽卑微,后面的小伙计也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一个个不敢多言却只是连连点头,自是表示十分愿意照老板吩咐的去做。谁都知道,这帮可是泾阳城出了名的富家子弟啊,而且他们又都会那么点儿拳脚功夫。
“滚下去!这里没你们的事儿,我只是和这位漂亮姑娘聊聊天,你们像哭丧一样吵吵什么啊?”那名手搭在黑衣女子肩头的男子顺势将黑衣女子搂得更紧的同时面无可耻的说道“有什么事情咱们自己商量,何必扯上这群没用的废物呢?你且问问,他们哪个敢跟大爷动手?”
“咦?这是什么?”此时坐在黑衣女子左手边的一名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物件儿,只见他一手扯下了黑衣女子腰间的一个锦袋,拿在手里好奇的观摩着。“不知是哪个情哥哥给送的定情信物呢?”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调戏着。
黑衣女子砰的一声将茶杯怼在桌上,杯子里的茶水飞溅而出,顿时洒了一大半儿,她的眼神里终于燃起了怒火。“你,把你的脏手拿开!”盯着坐在她右手边的那名男子,她的眼神冷的像是冰刀,仿佛能把眼前这个人直接开膛破肚,语气更是恼怒至极。旁边的那几名男子皆是被她这一举动吓得一愣神,只是瞬间功夫他们又恢复了恬不知耻的样子。
正当拿着锦袋的那名男子欲将其打开的一刻,黑衣女子终于伸手摸上了桌上的长剑,只是从背后飞来的那支筷子似乎比黑衣女子所做的决定更快一些。段谨之出手只用了两成功力,那力道纵然没能穿骨,却也足够让筷子深深地扎进那只拎着锦袋的手臂里,袋子应声掉在桌上的同时,黑衣女子的手已经从剑上收了回来,一时间店里静的鸦雀无声,只剩那名手腕儿上插着一支筷子的男子在杀猪般嚎叫。
宋安然不忘趁机对段谨之偷偷暗赞一句“哇!真没想到谨之哥哥你原来这么厉害!”眼神里禁不住的闪着一点崇拜。
这几个人显然没料到,他们的地盘竟然有人敢这般逞强出头,顿时又是自称爷爷把别人喊作孙子的破口大骂了一番。段谨之闻言一个冷笑,顺手抓起了桌上的一碟花生米,右手使力一甩,只看数个黑点箭一样的射出,紧接着看到黑衣女子身边这些人个个抱头哀嚎,段谨之冷哼一声道“还不滚!”,那几个人闻言瞬时抱头鼠窜,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事毕,黑衣女子似有那么微微一笑,随即大喊一声“小二,拿壶酒来!”
但见那小二把酒送至桌前,黑衣女子便一手举杯,一手持壶,径直走到段谨之面前,浅浅一笑道“虽不相识,却承蒙段公子两次出手相救,小女子自当先敬三杯以示谢意。”
段谨之听闻这女子称他作段公子时微微一愣,随即想到那日木须祠议事的时候她是躲在房梁上听着了的,故而也并不奇怪了,于是他也坦然一笑道“姑娘先请坐吧!说来这也不过是赶巧遇上了,举手之劳的事情,姑娘实在无须客气。”话毕见黑衣女子已然三杯酒入肚,于是他也不再多说客套话,只举起桌上的酒杯,豪气的一饮而尽。
黑衣女子见他举手投足间自有那么一股子英雄气概,方才微微一笑,继而在他对面落了座。
“小女子宋安然,这位是我……是我堂哥段谨之,想必姑娘那日在木须祠便已经认识了,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姑娘该如何称呼?”安然自是对这女子有几分好奇,于是便不打算迂回,开口直接问道。
“小女子姓顾名丝竹,至于其它嘛,实不相瞒,因为我至今尚有仇家追杀,所以不便相告,还请二位见谅。”言语间这顾丝竹又往杯子里添上了酒。
“思竹?极富诗意的名字!想必是思念的思,竹子的竹吧?思竹……”段谨之似乎对这个名字相当感兴趣,又默默重复了几遍。
丝竹闻言悠悠一笑道“只怕要让公子失望了,丝乃是丝绸的丝,竹倒是竹子的竹。”
段谨之随即一愣,思索了片刻道“这个意境更好,丝乃至柔之物,寓意温柔高雅,竹乃至坚之物,寓意高尚正直,丝竹一名更是暗含音律之意,白居易就曾有诗云“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想必为姑娘取名字的人定是极赋才学的,且是对姑娘充满了爱意,才会赋予姑娘这么美好的希望和嘱托。”丝竹闻言眼神里忽的闪过一丝暗淡后又瞬间隐去,继而略带笑意道“先前只道段公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方才又见识到公子武艺出众、身手不凡,现在才知道,公子的才华更是极其过人的呢。”
段谨之听闻丝竹这么说,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无意之间就卖弄了,于是尴尬笑笑道“姑娘见笑了,在下本是才疏学浅之人,只是肤浅之人往往喜欢卖弄,方才闻得姑娘名字实在雅致,一时忘了形,肚子里的这点墨水可算是全倒出来了,还请姑娘多多包含。”
丝竹闻言只是笑而不言,倒是安然难得看到段谨之这般窘迫的模样,于是戏谑道“我可是第一次见段公子自谦啊!真是非同小可!非同小可!”如此一来段谨之可更是有苦难言了。
互通了姓名之后,三人只随意闲谈,也不扯上身世背景,所以气氛倒也融恰。突然,一个身着黑衣的小姑娘神色些许慌张的进了店里,目光四下扫寻,但见丝竹坐在段谨之这里,方才调整呼吸,稳了步伐,径直走到桌前,先是很有礼貌的一点头,算是向段谨之和宋安然微微见了个礼,随后附在丝竹耳边说了句什么便一揖走开了。
丝竹闻言后向段谨之和宋安然一颔首道“丝竹今日有幸识得二位实属上天眷恋,只是我尚有要事在身,无缘同二位深谈,便就此别过了。若他日有幸能为二位尽绵薄之力的话,自会十分乐意,咱们便他日有缘再见吧。”话毕便欲起身离开。
段谨之忽尔想起什么,便开口对丝竹说了句“既然你我今日已是同桌饮酒,也互通了姓名,就算是朋友了吧,他日姑娘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请开口。”
“朋友?”丝竹恍惚念了一句,继而见她微微一笑道“丝竹明白了,那便就此告辞,咱们他日有缘再会。”话毕三人拱手道别后,丝竹便起身信步走出了店里。
一句他日再见?只是一个在泾阳,一个在苏州,还能怎么再见?但是,丝竹知道,既然说了再见,那便一定会再相见的。
眼见着丝竹走远,安然这才笑眯眯的问道“唉,谨之哥哥,你说这丝竹姑娘,她美不美啊?”
“安然妹妹觉得呢?”段谨之不答反问。
“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两次替人家出头,才讲几句话就跟人家说是朋友,还对人家说往后有事尽可找你帮忙,男人啊!这点儿小心计…….”宋安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嗯…..从男人的角度看呢,她自然是很美丽的,不对,应该说是特别美!可是我想知道,这……要是从女人的角度看呢?”段谨之把特别两个字念的很重,末了又故作几分好奇之色盯着安然问道。
“人的本性皆是一个贪字。不过你放心,我对女人的美貌是从来都不嫉妒的,因为我已经拥有且足够了的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再去贪图了。我承认她是很美,但我们是不一样的美,没有可比性,也就没有什么好嫉妒的了,所以你也不必故意拿言语激我。”安然一边品着桂花糕,嘴角还沾了一抹白粉,一边悠然不屑地说道。
虽然面上没露痕迹,但是听完这一席话,段谨之心里倒是不由的佩服了一下,安然这段带着自夸性的哲理,细细思之倒真是颇具内涵的。
郊外树林,由于天色渐暗,树已经模糊成了轮廓,看不清枝叶的形状。不时有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却也是最晚归的鸟群了。夜幕上已经点了繁星,和丝竹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的两只眸子遥相呼应。若不是行走江湖的人习惯了这种披星戴月的生活,一般人还真没有胆识在这寂静的阴森森的林子里一个人出没。
忽尔闻得身后树叶发出异样响动,丝竹一个飞身攀上了身旁的一颗大树,屏气凝息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可是四下一时却又静的鸦雀无声。耐心静待片刻之后,果然从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上飞出一个人影,此人似乎也稍有凝滞,站在原地听了听动静,继而大步向前走来。
丝竹一个飞身冲了出去,同时出鞘的剑身借着月光闪出了一丝清冷的光芒,剑尖直指来人,锋利的刺了过去。那人显然早有防备,飞身一闪便已跳出了一丈开外,丝竹迅速一个回身的同时,一招拨云探月的剑式已经挑出。
“丝竹,停手!”黑夜里,男子的声音清冽响亮,一如当晚的月光。
丝竹即刻收住了手中的剑,惊喜的叫了一声“师兄?”
虽然月光朦胧,但是此刻站在丝竹眼前男子,却依旧轮廓分明,英俊的脸庞在月光下更添几分冷傲,可是那笑容却比圆月夜的月光还要皎洁,像是黑夜里突然看到火光的温暖,给人一种对生活的明媚希望,眼神里满满快要溢出的宠溺,全皆是因为眼前这个姑娘。
“再逗你的话,可真要死在这里了。小丫头,办事还是这么干净利落,过来我看看,又长大了多少?”
“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丝竹说着话已经合剑冲了上去,紧紧抱着男子的手臂。
“是长大了不少,可是脾气还和从前一样,多少稚气了些。”
“你见过师傅了吗?师姐也回去了,你知道吗?”
“没有!回去的路上听闻你在这里,过来看看。”
“师兄,我明日便要去苏州了。”所有的快乐仿佛瞬间都凝滞了。
“我知道,雪狸已经告诉我了。还好我是今日到的泾阳,这一错过,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呢。”
“嗯!”
“好了,你且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远路,路上可是没有时间给你睡个好觉的,见你一面,我便也放心了。”
于是二人又随意闲谈了几句,便匆匆作了别。其实也并非是人情冷漠,不过是这一对师兄妹,他们显然早已习惯了这人情世故中的聚散离别。穆离殇走后剩下丝竹一人,她倒也不急着回去,独自慢悠悠,借着透彻的月光,沿着小路往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