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是农场最繁忙的收获季节。第二天七点整,有一男一女来带我们下地干活。看样子都已四十多岁。我们十二名新分配来学生分到两个班组里。我被分到姚阿姨这个班。今天的任务是,跟着联合收割机人工脱粒割倒的黄豆铺子。姚班长发给我们每人一把崭新四齿铁叉。这工具我在老家见过,不过老家都是木头叉子,这个是铁叉子。我细长的手握着铁叉觉得很不舒服。紧接着,姚班长就带着我们坐车去了黄豆地。我往前一看,妈呀,这地咋这么大、这么长?望不到边呢?我们几个小姑娘站在地头,开始发愁起来。姚班长明确了工作。一台康拜因跟着四个人拓谷。两个人一伙,一个老同志带一个学生,两伙轮换。康拜因又高又大,机器嗡嗡一转起来,前面的收割台就开始飞速地旋转。
老工人刘大叔双手握紧铁叉,率先挑起地上黄豆铺子。他再一用力,把豆铺子放进收割台中。我学着大叔样子,用双手握紧铁叉,用力挑起豆铺子、胆战心惊的扔出豆铺子。就这样,几个人跟着康拜因,往前一铺一铺收获着黄豆。个把小时过去,我们满头满脸灰尘和黄豆毛毛,风头散发的。没有了青春美丽的模样。
姚班长说:“明天都带个头巾吧,灰太大了。”
嗡嗡的康拜因加速运转着。我们几个小姑娘实在是干不动了,先后撂下铁叉,瘫坐在地面上。康麦因开始出现空转。年轻的驾驶员着急起来。他把头伸出驾驶楼,冲着姚班长嚷嚷道:“这当官的是他妈瞎扯淡。叫这几个刚来的学生拓谷,多误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拿起装水的塑料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又继续一铁叉一铁叉挑黄豆铺子......好不易熬到中午下班时候,每个人也都像从灰缸里捞出一样。回到寝室后,我们几个都拿镜子照照自己,全成灰姑娘了。小萍哭丧个脸说:“连队这农活咋这么累呀?一辈子要是呆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那可惨了。说啥也让我妈把我调回场部。”几个小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地拿着饭盒向食堂走去。听着几个小姐妹叽叽喳喳的话语,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也只能一笑罢了。既然自己的命运就该如此,怨天尤人能起何作用?中午食堂做的包子。两种馅的,白菜粉条和猪肉罗卜。我花了三毛钱,买了三个素馅包子和五分钱一碗的菜汤。小萍拿着几个热乎乎肉包子,走到我面前说:“山菊,干这么累的活,你咋不买两个肉包子吃?”
小萍是个心里搁不住事的姑娘。性格又活泼,有啥就愿意说出来,愿意显摆显摆。听着小萍说这话,我苦笑一声说:“我不爱吃猪肉。我先回宿舍有点事情。”借故我先离开食堂。我内心有种无法言语的难受,无论多苦,也要学会忍耐现时的生活。
在这段繁重的秋收中,一起来的十几个同伴、先后找借口请假回家歇着。只剩下我和小高坚持到秋收结束。随后连队开始放假三天,发工资。
旁晚呼啸的北风刮了一夜。第二天满山遍野落叶一地。河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突然的寒气让低洼处生了一层白霜,北大荒真正寒冷季节来临。
拿上一月二十一块钱满勤工资,我坐上连队送粮食车回到场部。送粮车停在农场唯一百货店门前。我也随之下车进来百货店。百货柜里一块枣红色的头巾,好让我喜欢。
我上前问售货员:“阿姨,那块红头巾多少钱?”
“一块五毛钱。小姑娘天冷买块头巾带吧!”
我犹豫片刻转身离开那个柜台。只给母亲买了二斤白糖,回大姐家了。
母亲看我回来了。边忙乎做饭边叨叨:“你这丫头,咋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一趟?妈成天惦记着。看累的又黑又瘦了。”
我对母亲说:“妈,没事的。干习惯就好了。请假是要扣工资的。我给你买了二斤白糖,心里不舒服了就冲碗糖水喝。”
母亲瞅着我被晒得黝黑的脸蛋,长出短气的说:“哎!要是你爸活着多好。咋着也得让你上高中。”母亲用手沾着眼睛说。母亲无意提起父亲,可是我的心却在无声抽搐......
中午姐夫和大姐下班。我掏出十块钱递给大姐。大姐唠叨说:“挣点钱不容易,自己省点花。家里一推事等着用钱呢。”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
姐夫说:“天冷了,她姨还没件过冬棉衣呢。”
我忙说:“找件旧棉衣能穿就中。”
大姐直不楞腾看着姐夫说:“你就知道顺嘴说。每月就这几十块钱工资,不算计着,这日子怎么过呀。这样还上嘴不接下嘴呢。把你那件旧军大衣先给她穿着过冬就行。以后自己挣钱多了再买新的吧。”大姐唠唠叨叨一推话。
一月没回家了,我听大姐说话那劲头,心里就有一股酸楚。吃顿饭,母亲和我感到十分的拘谨,家里的气氛叫人感到很压抑。
午夜来临。天空下起了今冬第一场雪花,绒绒的白雪漫天飞舞。使人心情宁静了许多。收拾完家务活。我和母亲躺在被窝里。一月没有见面,母亲聊起家常来。无意中,母亲说出既是她一个人在家吃闲饭,大姐还是那样子,常常不知啥缘故总是爱发个无名火。搞得母亲心里很憋屈。生活像一团缕不清的乱麻,年复一年中重重叠叠。流沙的岁月又让我的心啊,绯徊在这寒冷之夜,也留下了我心中一道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