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乱世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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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醍醐惊灌顶

一时无话,慕子衿知班晏心内正在翻滚,便向班晏告辞,这位太子爷头也不抬,直接向着门外挥手,算是送行。

待慕子衿离去,班晏继续垂着头回想了一阵,便立即出了侧殿,此时天色尚早,但春末夏初时节,虽有些清早的寒凉,然阳光却已从远远的沙漠深处开始冒了出来。

朝阳之下,只觉整个承昭宫沐浴在晨光之中,好不华丽,此时宫内渐渐热闹,好些宫女太监亦开始来来往往的忙碌,看在班晏眼里,倍觉自己与他们的距离遥远。

门口的小宫女先是看到慕子衿依旧如早上来时那般一脸淡然的离去,继而便见太子爷面无表情的出来,本来如筛糠的腿又不自觉的一哆嗦,瞧见太子爷并未注意到自己,才算恢复正常,继续低眉敛目的站在一旁,静等太子爷吩咐。

而她们的太子爷在门口静静的看了一会天,也不知在发什么感叹,总之表情沉重,叫人出声不得,一旁的宫女哪敢出声相问,只管想着刚才殿内的动静到底是不是这位太子爷弄出来的。

好不容易等太子爷离去,那一身粉紫衣裳的小宫女才颠颠的跑进殿内,欲将剩下的茶点收拾妥当,走到那平常吃茶的花梨木茶几旁时,顿时腿一软跪坐下去,小声嘀咕道:“太子殿下每日习武,他这样发怒,也不知有没有波及那位慕姑娘……”

这边小宫女的惊骇休提,且说班晏回到前厅,愈来愈觉得恼怒,姜后自小待自己犹如己出,虽然她自己也生了一子,却从未有过夺嫡的迹象,无论朝堂还是民间,无不对姜后好评有加,如今卫青珉却说祸起萧墙,所指分明就是姜后。但姜后为人,无论从何种角度分析,也绝非就是那等人,但祸起萧墙这等字眼,又岂是随口就出的?

细细一想,若自己相信卫青珉所言,卫青珉到底是外臣,万一所言非实,便是动摇国之根本,自己也会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是自己不信,所谓无风不起浪,万一自己一时不察,被姜后所乘,到时不仅自己皇位堪忧,便是整个昭国,也会从此陷入水深火热。想及此,班晏就是一身冷汗,半天理不出头绪。

恰巧此时进来一小宫女道:“太子爷,该用早膳了。”

活该这小宫女倒霉,太子爷正自心乱如麻,旁人打扰不得,正凝神间,小姑娘却闯了进来,太子爷脑子内立时如同一锅煮熟的粥一般,混搅了起来,对着这小宫女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骂道:“你个没长眼的,没看本太子正忙着,滚出去……”说罢恁是收起欲踢向那小宫女的脚,冷冷看着那陡然跪下的小宫女。

小宫女见太子发怒,本欲立即跪下认错,不想太子爷一顿呵斥,立即磕头如捣蒜,嘴上连声称是,膝行而出。

那小宫女无端端进来,将沉思的班晏扰得更无头绪,此时的班晏,正是看谁也不顺眼,见着一旁桌上的一只玉瓷画瓶,也不知从哪来的怒气,生生的将那画瓶扔至门外,可巧刚才拿小宫女膝行至门口,便见着那玉瓷画瓶远远飞来,不敢躲避,正砸中额头,才算落到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再看那小宫女,额头血流如注,眼泪汪汪,硬是不敢哭出声来,旁边宫女见了,立时手忙脚乱的拉了她进去包扎。

而这边能砸的东西还在不断的向殿外飞,不断的发出瓷器与地面亲密接触的脆响,那些胆颤心惊的宫女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不住的心疼那些从其他国家抢来的瓷器饰物,却无人敢上前收拾。

好不容易动静停止,许是她们的太子爷摔东西摔得累了,再也没有摔碎东西的声音发出,才有小宫女敢在门口张望,但见满屋狼籍,纸张笔墨洒了一地,而太子爷则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也不知想些什么,目无表情,极是呆滞。

待得摔过一阵东西,班晏终于冷静下来,正欲唤人进来吩咐事宜,却愣在当场,忖道:“这等事情,查起来极是艰难,且又无迹可寻,定要找一信得过的人方可托此大任。”心内想得极是自然,待要寻上一两个信得过的人时,班晏当即愣住。自己年已十八,父皇四方征战之时,曾命自己监国,现在却发现,偌大朝堂,竟无一个是他能信得过的人。这不啻为一个巨大的打击,顿时心内寒若九天,对卫青珉的话开始深信不疑,此时自己无人可用,竟只有一个卫青珉还来提醒自己,于是卫青珉,俨然成了班晏心下的一根救命稻草。

细细回想,班晏十四岁时父皇便命自己监国,是时班晏刚知国事,许多政见与朝臣并不相同,自己某些想法总被朝臣以各种理由驳回,那时班晏以为自己于国事政见上尚显稚嫩,是以并不以为乃是对自己堂堂太子的悖逆,现在看来,那些朝臣多半越过自己,直接与姜后谈论。自己这个太子,似乎一直就是被架空的一般。就算偶有些朝臣站在自己这边,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位子,观之整个朝野,竟有十之八九的文臣唯姜后马首是瞻。或许自己父皇,都没有姜后那般威望。

这一结论得出,班晏又是一身冷汗,一时六神无主,不知该取向何人,依目前局势,或许只有向自己示警的卫青珉可信,但卫青珉一介武将,一张嘴如何说得过朝堂之上数十张读遍圣贤书的锦心绣口?

越是思索越是觉得朝堂危如累卵,却是苦无对策,正是颓然丧气之极。

而卫青珉则在慕子衿回到将军府向他说明太子的反应之后,心内也是一阵欣慰,心知自己心思总算没有白费,立即与人筹划如何阻止这一场可能出现的朝堂动乱,届时若阻止不及,便是一边倒的局势,太子一倒,皇位便将由姜后的儿子班翟继承,班翟虽也算得文韬武略,却是好大喜功之辈,用之以将才或许不错,托国却显轻率。

而目下形势,并未有什么明显的蛛丝马迹,卫青珉察觉姜后有心谋国尚书无意,更何况要钻营其中,寻其根源,更显难得,明察暗访好几个月,仍是一筹莫展,加之事关朝堂,无法大张旗鼓搜查证据,这才出言警示太子,虽处于被动,但防范之心,有胜于无。

一边是紧锣密鼓的防范,一边是密不透风的势力渗透,卫青珉自知这种形势或可延续至皇帝驾崩,但若打草惊蛇,或许与姜后现今在朝堂培植起来的势力,连皇上也未放在眼里也说不定。心里只盼着太子早日想明白这一层,及早谋划对策,便能少一分危险。

卫青珉正自思索,便闻得马蹄声急,直至大门口方才停下,心内正自犹疑,便已闻得声音传来:“卫将军……”声音拖得极长,但闻之便叫卫青珉激动不已。看向来人,独自一人,并未带随从,已知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立即长身下拜道:“卑职拜见太子,不知太子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殿下赎罪。”

班晏一见,立即双手相扶,诚恳道:“我此番来见将军,便是向将军求一良策来的。”

卫青珉见太子一来便开始说将起来,已知他心中急切,忙抬手一引,道:“太子殿下所言,卑职明白,这便请太子入内一叙。”转而向一旁的家人道:“快去请二少爷前来。”

一旁家人立即匆匆离去,班晏闻得卫青珉之言,情知方才自己太过急切显得鲁莽,对卫青珉报以歉然一笑,便翩翩进屋,也不客套,知卫青珉既肯冒大不讳出言相警,定非虚与委蛇之人,待侍女奉过茶点,便开门见山道:“今日一早,本宫听将军所传之言,本欲不信,后来一想,直如醍醐灌顶,这才前来感谢将军,幸而昨日小妹传话于本宫,并未置之不理,险些铸成大错。”

卫青珉见班晏说得诚恳,便也面露正色,道:“卑职也是思前想后,方才觉得兹事体大,不得不说,太子能在半日之内理清其中利害,正是教卑职佩服不已,果乃明君也。”

班晏听得卫青珉之言,心内惭愧,本欲问明卫青珉自何处得知消息,却已听卫青珉道:“殿下心内一定生疑,想卑职一介武将,何处竟得了这惊天动地的消息,实是卑职曾于几年前征战途中,偶遇一子,接济于他,如今他已是朝廷重臣,感念卑职曾有恩于他,这才将文臣之间的纠葛说与卑职,卑职便顺藤摸瓜,小心留意,方才惊觉,姜后确有夺嫡之心。”

班晏不语,心知卫青珉乃是昭国第一武将,定非道听途说之辈,也不出言相疑,而是道:“现下尚有转圜之地,不知将军可有良策?”

“如今姜后势力在朝堂已根深蒂固,想要拔出,却是极难,卑职也未想出什么良策,目下或只能暗暗提防,寻机向皇上提起。”卫青珉说到此处,竟是一脸无奈神色。

班晏正欲答腔,却闻得脚步声起,想是卫青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