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乱世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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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苦思求良策

果真门口人影一闪,卫青涟的一身白衣就出现在房内,在他身后的,仍旧是慕子衿,虽未发一言,已给房内犹显焦躁的几人带来了一丝清凉气息。

卫青涟与班晏乃是时常见面,自无需客套许多,一进门便坐到一旁,直入主题道:“大哥叫小弟来,可是有用到小弟的时候了?”

班晏听罢卫青涟此言,心内一喜,正疑卫青涟几时转性,竟过问起自家兄长所关心的国家大事来,便听卫青珉道:“那日大哥不该逼你,只是……”一迟疑,卫青珉便又接道,“今日太子就在这里,或许你能帮上他的忙也说不定。”

慕子衿听罢卫青珉之言,不禁莞尔,如此便消解了昨晚兵刃加身的那番紧张之感,还将太子推到了前面,果真久经沙场之人,狡猾无比。

班晏却未注意那么多,想从前多次出言相请,也未曾让卫青涟动摇三分,今日既有卫青珉出面,或许便能请动这位昭国第一棋手成为自己手下第一智囊,也好免除自己身边无人的尴尬。

主意打定,班晏便笑道:“我早知青涟终有一日能成我臂膀,但不知是否计在今日。”

纵然此时将讨论的事情极为紧张,班晏与卫青涟相遇时,也总是嬉皮笑脸,是以班晏这句话说得虽是十分郑重,但在旁人听来,仍旧有些过于虚浮,以至一旁的卫青珉与慕子衿听了,都是忍俊不禁。

好在卫青涟所认识的太子爷一直如此,是以心内也并无多少不被重视的感觉,淡然答道:“太子爷有什么事,还请吩咐便是。”

班晏立时就是一惊,虽然他心知有卫青珉在场,卫青涟并不至于立即拒绝自己的要求,但以卫青涟一贯的性子,却不会这般轻易说出这等话来,既然卫青涟问起,班晏也换了一副正色道:“我此番出宫,确有些无所适从之感,若非卫将军提起,恐怕将来沦为阶下囚时,我仍旧不知所以然。想来卫将军既派了子衿姑娘传话于我,青涟你也知得一二,这个中详情我也便不再叙述,只不知青涟对这件事,有何高见?”

卫青涟昨夜听得大哥提起,便已将事情猜了个十之七八,本以为这位太子殿下会因亲情迷了心计,不想竟然如此冷静,半天便能将事情理清,不由佩服,心道:“这位太子,或真是为人君者,虽下棋一道不得要领,这心思,端的是沉稳。”嘴上却是一边听班晏细说,一边勾起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如下棋时的那般高深莫测。

班晏说完之时,卫青涟却摇头道:“太子殿下,恕在下直言,您现今于朝廷,并无丝毫实力,连防范都成问题,何谈抵御姜后的熏天权势?”

卫青涟为人向来寡言,但却字字句句都是一针见血,极是刻薄。

此刻班晏听了,心内本已升起的一线希望立时被卫青涟一句话浇灭,表情也由开始的信誓旦旦披靡天下变成了一脸的恹恹。本想反驳几句,却苦于卫青涟所言皆是事实,反而更是到了心情低谷。

“不过文官势力虽然雄厚,却非立国之根本。”卫青涟又一句话抛来,将落至谷底的班晏重新拉回,再度升起一线希望。

一旁的卫青珉心内着急,立即催道:“你倒是一句话说完啊,尽讲些有的没的。”

“我这是把实力讲述清楚,也好让你们有所准备,更有一个防御的侧重点……”卫青涟一句话,再度将卫青珉堵至无言。

“据我所知,朝堂之上,三师三公直接听命于皇上,但经过多年基脚腐蚀,如今的三师三公,早已形同虚设,那位子,已被架空,也就是说,如今的皇上,已经陷入了闭目塞听的境地,若姜后想要夺嫡,大可先夺宫,逼皇上退位……所以,虽然皇上尚且年轻,但姜后,仍旧不得不防,若要将我们的实力渗透进去,也是难上加难。”卫青涟一番话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得班晏好不生气,若非卫青涟有言在先,恐怕班晏早已按捺不住,大发雷霆了。

但是班晏很安静,很安静的听着。

只听卫青涟接道:“只是我们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便是姜后虽然把持朝政,但兵权仍在我们手里,此时我们要争的便是,如何让皇上不要被姜后蒙蔽,保住兵权……”

“如此,我便称病不再上朝,不再与朝臣交锋便是……”卫青珉此前早想好如此做法,是以此时卫青涟提出,心内不及细想,便提了出来。

哪知卫青涟却摇了摇头道:“大哥如此做法,只能让兵权失得更快而已……”

卫青珉一愣,到底是武将,虽经卫青涟提出,仍旧没能想明白其中关窍。

“大哥,要知太子身边,定有些姜后的人,这两日子衿不断往返皇宫,定已叫人生疑,恐怕姜后若得知我们有所准备,定然会提前发动攻势,而我们,则将全数处于被动。称病不朝,便是最好的削去兵权的借口。要知道姜后无论是在宫里的威望,或是皇上对她的信任,对我们来说,无一不是威胁,所以我们既然知道她有野心,何不化被动为主动,她现在忌于大哥兵权在握,还来不及行动,我们便快她一步,先抓住皇上,稳住兵权,日后她若乘势要反,也不过一场宫廷之斗而已。”

卫青珉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难怪我思前想后,仍觉有些漏洞。”

“只是如何降低姜后在皇上心目中的信任度,还需太子殿下努力。”

“这个我自当明白。”班晏听罢卫青涟一席话,果真脑子里的乱麻理清不少。

“不过说来简单,姜后十多年在朝中的根植势力,却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扳倒,太子还需小心为要,此后只需仍像往日那般便是,切莫轻举妄动,不然局势难料,若我们失了兵权,则大事休矣。”

班晏脑中又是一团浆糊扑击而来,既要提防,却无任何事可准备,这算作哪门子提防?

卫青涟观班晏神色,便已知他所想,笑道:“知者,便有了心理上的准备,事态袭来之时,至少心理上不会乱,若不知,恐怕太子爷到时只会惊慌,早乱了方寸。再说了,有大哥逐渐移兵京师,宫内换防或不可能,至少到时不至远水不解近渴。太子殿下只需于政事上多加留心,力求有功,对姜后就是打击,时候到时,自可向皇上旁敲侧击。”

班晏正欲搭腔,却闻得卫青涟没来由的接了一句:“可笑如今大旱在即,我们却在讨论这些内斗的法子。”

此言一出,班晏心内就是一震。

卫青珉一腔愤懑直冲颅脑,险些发作,只闷声道:“想我跟随皇上南征北战多年,眼看南渡在即,却又到了大旱的轮回之季,困于沙海。姜后妇人之见,只知夺权,全不为整个沙漠上的生灵着想。”

慕子衿本是许久没有说话,忽地想起昨日皇宫大院的水汽,便疑道:“近日水汽充足,何来大旱一说?”

“子衿有所不知,斯罕图沙漠,每三十年一大旱,一旱便是三年,许多小国便会因缺水覆亡,我看今年天气早现了异象,大旱必然在即,三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旱,皇上几乎征服整个大漠,如今却……唉,昭国南渡之梦,几时方能实现啊。”卫青珉一边为慕子衿解释一边感慨道。

慕子衿听得明白,她是女子,自有一番哀思,尤其闻得许多小国因缺水覆亡时,更是心内沉沉,感慨生命渺小,不似棋局,总能观之大局,一日千里。

班晏身为太子,于国家大事了解得多,此时心内虽然有所触动,却不至立即爆发,此刻便道:“旱季将临,朝廷却未颁发储水之令,我今日回去便请示过父皇,好叫我的子民也有所准备。”

“同时这也是个机会,姜后久未颁储水之令,必有打算,太子回去提起,也算扳回一局。”卫青珉适时道。

“唉,普天之下,皆只算作升斗小民,何必,何必呢……今日未能与人切磋棋艺,又是一大损失,子衿,我们回去吧。”卫青涟说罢站起,携了慕子衿便出门去了。

卫青珉见了却并不阻止,此间事了,卫青涟总算也涉了政事,是以欣慰不已。

班晏见状,立即道:“那我这便回宫去与父皇提起,今后还请将军多加留心。”

卫青珉正欲行礼相送,却被班晏扶起,只好道:“太子之事,卑职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班晏得了卫青珉回答,立即满意离去。只余卫青珉一人满怀的激情愁思涌于胸臆,无处发泄。

而从此的班晏,也算告别了十八年以来的懵懂,第一次开始向着朝堂迈开大步,对着他从前鲜有涉足的庙堂,指点江山……

只不知,他能如愿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