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爆发吧,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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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为救孩子盛林身亡 天地动容村民送行

舒贝明给梅盛林写的那封信寄出去多日了,他天天盼望着能收到回信,但是这封信如石牛入海,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他猜想着梅盛林之所以不写回信是不是在想,当年江童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孩子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我老梅帮着你把他们母子仨人渡过了难关,你却要告诉我你要抚养孩子,还美其名曰不想影响我的家庭,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谁信呢?现在你给我写信,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我就偏不给你写回信,你着急就急着吧,有本事上门来呀!唉,如果梅盛林真的这样想,自己又该怎么办呢?按照目前的状况看,梅盛林是江童看上的人,如果梅盛林不地道的话,江童能看上吗?再说了,当初江童是处于生死关头,梅盛林不顾个人名声和安危深夜翻墙来救她,后来明知江童怀了别人的孩子还和她结婚,这一点我舒贝明是做不到的。他一个男人当初尚且能如此做,现在又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呢?看来自己对梅盛林还是不够了解。既然他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为什么好几天了还不见他来信,难道他在犹豫?无论你梅盛林怎样想,那俩孩子都不是你的,你已经辛苦了这么多年,再继续坚持又有多大的意义呢?你这么个明白人,应该清楚我舒贝明当时是个失忆失语之人,除了有口气还能怎么样?人能对抗过自然灾害吗?能在大灾中捡条命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别的还能考虑得到吗?

如果梅盛林能这样想的话,就是不给我写回信也一定会与我相约见一面。假如能见一面的话,我就告诉他,如果他同意,孩子还是由他和江童抚养,自己可以出抚养费,尽一点为父该尽的责任。总之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舒贝明既然还活着,就应该这样做。如果明知孩子是自己的又不尽责任,这种事又怎能做得出来呢?

再说了,自己相爱的人成了他人之妻,自己的亲骨肉也成了他人之子,看到别人在享天伦之乐,自己却不能相认相爱,这种痛苦老梅同志你是否能体会得到?如果能为什么不写回信?装无辜还是故意不理?是不是担心被江童知道了要与你离婚,还是已经被江童知道了正在和你闹离婚?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江童还在爱着自己。既然如此,那江童为什么不与自己联系?是不是故意在考验我舒贝明?如果不是,那你不惜嫁给可以做自己父亲的梅盛林不就是为了生下那俩孩子吗?梅盛林不顾一切救你娘仨的性命,那你和孩子不也是从死里走了一遭的吗?就这一点,梅盛林救的可是三条人命!书上虽然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但是,人如果没了生命,价再高的爱情也只能是空中楼阁!在这点上自己又怎能与梅盛林相比呢?

不过,自己在信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就是想尽一点为父之责,有机会可以让自己见见俩孩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想法,难道这个要求过分了吗?如果不过分,那你梅盛林为什么不回信,是没有收到吗?这不可能啊!我用的是挂号信,又怎么会收不到呢?哦,是不是邮递员没有把信送到青柳村村委会?这已经好几天了,又怎么会送不到呢?如果送到了,村委会的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理由压着我的信不给老梅啊!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那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与其这样瞎等乱猜,还不如沿途去查问一下,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舒贝明就在这种纠结中走出了单位的门坐上了通往青柳村所在县的车。

其实,在舒贝明所有的猜测中,涉及到的因素也不能说一点没有。梅盛林再高尚也是一个普通的自然人,一个自然人具有的私心私欲同样存在。至于说到某些事上,有人能换个角度为他人着想,,这种从自然人上升到了社会人的人也是存在的。在与江童和舒贝明这件事上,梅盛林的人品就上升到了为别人着想这样的境界。

当他看完舒贝明写给自的信时,首先是感动,为他的坦诚和率真,更为他历尽磨难能奇迹般地活着。其次又觉得他说的没错,既为人父就应尽为父之责,否则就枉为人父!可是,这个舒贝明一旦与孩子相认那必然就会与江童相认,如果他们能破镜重圆也不枉美事一桩!可是,江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或许很看重与舒贝明之间的那段情,但也不会轻易放弃与自己之间的这种义。如果她知道了舒贝明还活着并想抚养俩孩子会怎样想?抛弃自己与昔日的恋人重归于好?她会这样做吗?自己提出与她离婚,然后让他们和好她能同意吗?她是个物件吗?凭什么被俩男人推来送去?这样不是让她更为难更痛苦吗?如果不要让她知道不就没了这些烦恼了吗?

梅盛林辗转反侧睡不着就是在想这些问题,一方面不想让江童因为知道了舒贝明还活着而为难,另一方面又在想,他俩原本就是一对,是地震这个灾难把他们分开了,或许老天爷不忍心这对相亲相爱的人分的这么早,所以现在又把舒贝明送了回来,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既然这是老天爷的旨意,自己又何必还瞒着江童不让她知道呢?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这种事情我梅盛林不能做!可是,让她知道怕她痛苦,不让她知道又怕她伤心,哎哟哟,这可怎么办呢?

让她知道她肯定会伤心痛苦,但这种痛苦过后是幸福,因为自己昔日的恋人毕竟还活着,这是多大的安慰啊!至于以后有什么想法,那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回想起来,从最初到现在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心里踏实,当然也很坦荡。即使她要与自己离婚与舒贝明和好,那也是她的选择!如果真要这样,自己想拦也是拦不住的。再说了,在生理上自己也无法满足或者说给不了她想要的。为这个事这几年来她痛苦自己也痛苦,与其俩人都痛苦,还不如撒手让她找自己的幸福,这样自己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梅盛林就是在这种思想支配下给舒贝明写了回信,只等着机会一旦成熟就和江童谈这个事,然后再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征得她同意后再把信寄给舒贝明。可是,令梅盛林没想到的是,江童竟然在那种情况下从他身上得到了那封信,看完后还是那样的激动!

那晚,当江童抱着梅盛林问:“舒贝明真的还活着?”

“是的,真的还活着。”梅盛林平静地点着头说。

听到这样的回答,江童抱着梅盛林的手慢慢松开滑落了,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久久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扑向了他的怀里哭着说:“不可能,不可能!舒贝明已经在地震中死了!电视上报道过,他的家人也认领了尸体,我还去过他的坟前,给他上过香烧过纸,和他做了最后的告别呀!现在,他又怎么会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梅,你告诉我呀!”江童满脸泪水双手摇晃着梅盛林。

看到江童伤心欲绝的样子,梅盛林忍不住鼻子一酸也在掉泪。他扶着江童坐下,把衣服给她披上又拿来毛巾递给她说:“江童,舒贝明还活着咱们应该高兴啊,你为什么还这样痛苦呢?”

江童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止住哭声说:“他活着是应该高兴,可是我说的是现在,是现在你明白不?现在该怎么办呢?”

“总会有办法的。他大难不死,说明他很善良,老天爷不忍心要他的命,同时老天爷大概也知道了他该尽的责任没有尽完,所以才放他回来完成他该完成的事。现在他已经回来了,咱们也知道了他想认俩孩子,那就应该满足他的这个愿望,你说是不是?”

“满足他的愿望,那你怎么办?难道让他天天在咱俩眼前晃悠,让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我想,咱们应该给他回个信,就说所有的事等见了面以后再谈,这样也是出于咱们的大度和真诚。”

“现在还没有商量好,和他见了面又怎么说?你要清楚,你才是我江童的合法丈夫!对于我来说,他现在就是个外人!”

“他再是个外人,也是俩孩子的亲生父亲!”

“你?事实虽然如此,但村上的人都知道俩孩子的爸爸是你梅盛林,不是他舒贝明!”

“村上的人知道什么并不重要,往后孩子总会长大!咱瞒村上的人只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再说,咱现在不让孩子知道,能保证他们以后永远不知道吗?所以,还是应该让孩子们知道,也应该让他父子们相认。”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我这心里,唉,总觉得对不起你!”

“我知道你会想,如果你们见了面我会吃醋。你的考虑没错,作为一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妻子又与初恋走到了一起,从感情上讲心里舒服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知道你们的过去就会理解,因为你们分开是由于地震这个非人力所为的灾祸,这是天灾。后来你与我的相遇相识到组成了家庭也是天意。你给我带来的幸福很多,首先是让我成了家,有了丈夫的名称,其次又让我当上了父亲,完成了一个男人应该完成或者说应该有的,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可我呢,在成了家之后,做的一切都不是太好,常让你失望和伤心,这点是我亏欠你的……”

“你从来也不亏欠我什么,你救了我们娘仨的命,这种大恩大德几辈子也还不完,报不完,之于你我……那是我江童做的还不够好,是我没有真正走进你的心里……”

“不不不,江童,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再说我梅盛林就无地自容了!怪,只怪我,我自己……”梅盛林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怕此话一出口江童更痛苦。

俩人就这样说着讨论着,最终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鸡就叫了头遍。江童说:“睡吧,有话明天再说。哦,马上就要过‘六一’儿童节了,明天正好是个星期天,我明天要去城里给学生买过节的用品,我们还有两个节目要去镇上汇演,不如你明天也跟我一起去县城,顺便也给孩子和你买几件夏天的衣服,咋样?”

“行,老婆就是老婆,明天就带着咱梅欣和梅香与你去县城!”

再说舒贝明来到县城后,本打算再坐车直接去青柳村,但来到县城后又想,等他们回信也等不到,说不定人家有自己的想法不好匆忙回信。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就这样去岂不太莽撞?就是要见孩子,也不能这样空着手去呀,上次虽然以舒贝亮的名义给了村长一点钱,让他转交给江童,也不知道他办得怎么样了,这次……对,为了妥当期间,这次我就不先急着去见孩子了,还是先去见见村长,给他说我不是舒贝亮,是舒贝明,是那个在地震中没有死的舒贝明!然后再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一说,让他从中斡旋一二,说不定这事就会有希望!

想到这里,他走进商店想给俩孩子买点礼物。是买服装、玩具还是学习用品?如果买学习用品,会不会让江童和梅盛林觉得我舒贝明不满意孩子的学习?他们都是老师,能不关心孩子的学习吗?况且他们还没到入学的年龄。看来学习用品还是暂时不要买的好,那玩具呢?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那就给他们买几样玩具吧。可是,眼前这么多形状各异的玩具,他们会喜欢什么呢?唉,如果孩子此时在身边就让他们自己选有多好,可是他们现在却都不在自己的身边!算了,如果他们能与自己相认,还愁没有机会?学习用品和玩具都买不成,那就买几件衣服吧。对,孩子需要穿多大的可以问问卖衣服的人,他们肯定会介绍的。哦,买什么颜色和款式的呢?男孩子的穿着打扮要威武一些,再威武也还是个幼童,对,幼童应该活泼一点,小女孩可爱一点,就按这两个标准选择。给孩子买衣服,要不要给大人买呢?不买吧,多年与自己爱的人不见了,她为了自己拼了命地把俩孩子生了下来,这多年的辛苦,唉,用什么能弥补回来呢?买吧,让她怎么想,老梅会怎么想?自己现在与他们是什么关系,以什么名义来买,是不是也该给老梅买,他像个老大哥似的,这么多年替我呵护着那娘仨,这种大恩……哦,不能买,用实物是还不清这份大恩的,说不定还会引起误会,岂不好心办了坏事?算了算了,还是先给俩孩子买吧,父亲给自己的孩子买衣服总不会有错吧?舒贝明想好了以后,就开始在童装柜台前看着对比着挑选着……

这个时候,江童和梅也带着俩孩子朝这个商店的方向走来,他们打算先给俩孩子买衣服。当快走到商店门口时,忽然有俩男人冲到他俩身旁,一人抓起一个孩子夹在胳膊下就往胡同里跑,江童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懵了,呆呆地看着俩孩子被人抢了去!梅盛林的手被梅欣牵着拽了一下,他一扭头看到孩子被人夹着跑,而孩子还在喊:“放开我,爸爸,妈……妈……”孩子的嘴被他们给捂住了。

“放下孩子!梅欣,梅香,爸爸来了!你们放下我的孩子!抢娃了,快来人啊!”梅盛林喊着追了上去!江童一看梅盛林追了上去,她也不顾一切地边喊边追去。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了,突然的使人们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反应!人们看到俩人夹着孩子跑,而孩子的两条小腿不停地乱蹬,嘴里呜呜啦啦。夹着男孩的那个男人一只手在腰间摸什么的时候才听到孩子喊道:“坏蛋,放开我!我要爸爸妈妈!爸——爸,快来呀!”

“闭嘴,再喊就捅死你!”然后又冲着路人喊道:“让开,谁敢上前我就捅死谁!”人们看到这阵势,不由自主地纷纷让开道。

在后面紧追不舍的梅盛林还在继续追着喊:“放下娃,抓住他,抢娃了!”可是那抢娃的人还在跑!就在这时,一位推着自行车的老大爷明白了这里所发生的事,当扛着梅欣的那个人从他身旁经过的一瞬间,他将自行车放倒了,这个人猝不及防地被瞬间倒地的自行车绊倒了,孩子也被他扔在了车轮子上,他急忙爬起来又去拉孩子。这时赶来的梅盛林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与那个人撕拽着梅欣不松手。梅欣一看爸爸和那人打在了一起就照那人的手上咬了一口,这个人狠狠地骂道:“你这个小狼崽,还敢咬我!”说着举起了尖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梅盛林用身体撞向了那人,才迫使他放开了梅欣。而丧心病狂的尖刀却刺向了梅盛林,一刀,两刀……他与拿刀人滚在了一起还在喊:“梅欣,快跑,找,找你妈……”他倒在了地上,血,殷殷鲜血从他的嘴里和身上流出……

正在童装柜台前给俩孩子挑选衣服的舒贝明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抢娃了!”把选好的衣服往柜台上一放说:“先收起来”就往外走,来到店外从背影看到是江童和梅盛林在边追边喊,他也顾不上多想就飞快地追了过去。当追到梅盛林跟前时,看到梅盛林倒在了血泊中,江童边哭边喊,梅盛林却气息奄奄地说:“孩子……孩子……”就晕了过去。舒贝明将自己的包往江童的怀里一塞说:“快报警,打120,看好梅欣,救人!”说完又去追抱着梅香的那个人!

警车来了,120救护车也来了,梅盛林被抬上了救护车,江童拉着梅欣一同上了车,车呼啸着开走了。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大街小巷,也传到了青柳村。有目击者也跟着来到了医院,他们在等待着被推进手术室的梅盛林的消息,手术还在继续……

江童怀里揽着自己的儿子梅欣,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淹没了她的脸颊,她在心里呼唤道:“老梅,梅大哥,你一定要挺住啊!我的恩人,我的爱人……”

“妈妈,爸爸会死吗?”梅欣的稚语一下子把江童唤醒,她抱着儿子哭着说:“儿子,叫爸爸,爸爸听到你的喊声就不会死!你要记住,里面的那个人永远是你的爸爸!”

时间在分分秒秒中流淌,医生们在分分秒秒中抢救着梅盛林,而他自己也在分秒中与死神抗争着搏斗着……

江童怀里抱着儿子,眼睛望着手术室的门,心里只盼望着里面能走出来个医生告诉她:“手术很成功,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是那扇门像是被封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时间啊,为什么这么漫长?心啊,为什么跳得这么快还这么疼?哦,原来这颗心在牵挂着那受伤的人,他的痛就是你的痛,他的生死如同你自己一般,叫你怎能不揪心!你心里在千遍万遍地呼唤着:“梅大哥,我的亲人,我的丈夫,我的爱人,我的……”

就在江童焦急地等待盼望中,两位警察带着梅香,后面跟着舒贝明来到手术室门前。一见到梅香,江童立刻放下梅欣站了起来叫道:“梅香,我的女儿!”就急忙迎了上去。梅香叫了声妈妈一下子扑向了江童的怀里,片刻才抬起头看着流泪的妈妈说:“妈妈,警察叔叔,还有这位叔叔,他们抓住了坏人!”

“警察同志,是真的吗?”江童擦了把泪问道。

“没错,在这位同志和其他居民的帮助下,两个抢孩子的嫌疑人都被抓住了,把你的女儿也救了回来,现在就还给你。”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江童说着就鞠躬。

“其实,你应该感谢这位同志。当我们赶到时,他正在和跑进胡同的那个嫌疑人打斗,这就给我们争取了时间,才使得嫌疑人没有得逞!”

“是应该……”江童的话还没说完,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医生,江童立刻冲上前问道:“人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他被伤到了心脏。”

“啊,我的老梅啊!”江童听罢一声大叫哭了起来。俩孩子看到妈妈在哭,他们也哭着叫爸爸……

老梅也好,爸爸也罢,他都听不见了……我们的梅盛林同志就这样走了,走的那那么急促,那么突然!熟悉他的人来不及多想,了解他的人来不及多思,爱他的人来不及问一句,他就永远地走了……

江童附在梅盛林的身上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俩孩子拉着爸爸的手久久不放开,这种悲伤令人窒息!大人哭着喊爱人,孩子哭着叫爸爸,舒贝明流着眼泪在问医生……

当青柳村的村长赵正民得知梅盛林在县城为救孩子被人捅伤后,就急急忙忙和村上其他几位干部火速赶来,到了医院才知道人没有被救过来已经走了,顿时一拳砸在墙上哭着说:“梅老师啊,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咋就这样走了呀?梅大哥,你不该走啊……”

是啊,在危险面前,选择了冲上前就是选择了死亡,可是为了孩子,为了与自己无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梅盛林选择了冲上前!在死亡面前,他毫不犹豫,无所顾忌地与抢孩子的歹徒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孩子被夺了回来,他却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没有起来,这就是一个父亲的担当!

“村长,你不要伤心了,人已经走了,你看这后事该怎么办?”同来的副村长问道。

“雇车,把梅老师接回村!”

“可是,咱们当地的风俗……”

“不管他风俗不风俗,梅老师生是咱们村的人,死也是咱们村的鬼!不,他不是鬼,他是为救人而死的,他就是神!”村长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他是为救自己儿子死的呀!”

“那孩子……对,他是为救自己儿子死的,更是为救咱村上老师的孩子死的!所以,你赶快出去雇车,把治丧办公室设在村委,灵堂设在他家大门口……”村长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梅盛林和江童高高兴兴地带着俩孩子几个小时前离开了那充满温馨的家,离开了自己生活的青柳村,可是仅仅几个小时后他却是躺着被人接回了村,从此,这个大山脚下的青柳村里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他那朗朗的说话声,那个他曾经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中再也没了他的气息……他带着对生活的无限眷恋,带着对妻子和孩子深深的爱,带着江童不知道的秘密连同那曾经被人诬陷所造成的伤害永远地离开了乡亲们,离开了他心中的亲人……从此,他将永远的安睡在河对岸的山上,静静地看着世间的一切……虽近在咫尺,却是阴阳两隔……

当江童在整理梅盛林的遗物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他生前写给三个人已经封了口的信,这三封信分别是给自己、舒贝明和村长赵正民的。当江童拆开信看到梅盛林如此说:“江童,对不起,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这是因为我自身的原因,这个原因是我一生的痛!我不仅一生痛苦着,还一度被人诬陷,使我痛上加痛!如果被人诬陷所带来的痛能换来我自身的不痛,我宁愿选择被人诬陷,别说关几个月,毁了我的名声,即使关几十年毁了我的身体我也没什么遗憾!因为真是这样的话你就会快乐,哪怕只有一次!可是,我……却做不到。尽管这样,当时我没有以此来证明我的清白,因为这是我……后来我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在等待这件事的真相出现,等待着还我清白的那一天!那个时候,我就曾想过,或许这件事真相大白的到来之时就是我梅盛林离世之日……谁曾想,我遇到了你,遇到了我爱的人,遇到了给我天伦之乐了的孩子和家庭,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江童啊,我梅盛林有何德何能,年龄还比你大许多,有什么资格得到你给我的一切?家、丈夫、父亲这些在我看来遥不可及的闪着光芒且沉甸甸的名称!你常说,是我救了你和孩子,其实你和孩子也救了我。”

“当时救你只是出于人的善良本能,并没有多想,后来怎么也想不到咱俩竟成了夫妻!当我真正成了你的丈夫之后,一方面我感动不已,暗自庆幸我梅家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让我娶到了你这么年轻美丽且心底善良的女人为妻,可是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看到你热切的目光,我的心有多痛多悔!痛的是我明明知道你想要什么而我却给不了你,悔的是我梅盛林比你年长,为什么竟做下如此糊涂的事情,这不是害了你吗?可是鉴于你当时的危急情况,我几次欲言又止,只怕你年纪轻轻就因感情受挫而丧失理智失去性命。人生在世一生平安,说来容易做来难。我们生活的时代,没有遇上战争、瘟疫和大的自然灾害,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还有什么个人恩恩怨怨忍受不了的?人如果没了生命,还会有感情爱情吗?假如有,那只是飘渺的想象……”

“你也知道,我的年龄比你大,按照自然规律我肯定走在你的前面,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都如刀绞!这种痛不仅在于我活着给不了该给你的,更主要的是死后不能照顾你和孩子,所以我常常在想,既然我活着欠你的无法还给你,那我只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照顾你和孩子,把我一个做丈夫和父亲能做到的尽力做到……”

“现在好了,你曾经的恋人舒贝明回来了,他给我写了信。从他的来信中我才知道了在他身上发生的事,这是一个奇迹,人间奇迹!从此我不用再内疚了,我相信他照顾你们娘仨比我强十倍百倍!这不仅因为他和你本来就是一对,更重要的他还是俩孩子的亲爸爸!血浓于水,亲情难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江童,我的好妻子,我最爱的人,你就答应让他回到你和孩子的身边来吧,不要再让这个死里逃生的灵魂四处游荡了,给他一个归属,让他安定下来,让他回到自己的伊甸园吧!一旦你决定了,我这个法定丈夫和名誉父亲也该交班了,请你好好考虑……”

江童边看边哭,哭着心里念着:“你,你,原来你竟然这么爱我,而我却以为你不,不喜欢我!”

舒贝明拿着信来到村外一处没人的地方,打开信迅速读了起来。信中说:“贝明,我的好兄弟,你可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好,你应该回到江童和孩子身边,他们都需要你,孩子是你的骨肉,这里就是你的家!我虽然和江童夫妻多年,但我是个天阉之人,只和她是法律上的夫妻,与孩子无血缘关系,也与她无夫妻之实。当初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救急。现在你回来了我就可以安然退位了。对于我个人的生理原因还请你保密,因为这个事只有我已经去世的父母和我自己知道,今日告诉你,也只是想说,江童还是你当初的那个江童,如果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是在你曾经的爱情滋润下从一个大姑娘变成了两个孩子的妈妈!尽管这样,我还是挺感激你们的,因为是她让我当上了丈夫,是你让我当上了父亲……”舒贝明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他仰头朝天大喊道:“梅大哥,我的恩人,你回来呀!”

当村长拆开信后,看到梅盛林这样写道:“村长,你知道不,江童以前的男朋友,就是俩孩子的亲生父亲舒贝明还活着,他现在已经回来了,而且还给我写了信,说他想认两个孩子,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在我看来,这是就是天大的好事,因为人家原本就是一家人,都是那场地震闹得,唉,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多么令人高兴!当初我和江老师是怎样走到一起的你最清楚,同时我比人家大好多,肯定也陪不到底。现在舒贝明回来了正好接替我照顾他们娘仨。我这样说,你肯定会认为我是个老傻子,为什么拱手把江山让人呢?其实我不适合与她做夫妻,但她却让我做了丈夫,这点我很感激她。不仅如此,因为舒贝明的愿因,我还当上了父亲,你说我是不是赚大了?”

“现在舒贝明已经回来了,这就说明上天并未绝他们之间的情,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做做江童的工作,让舒贝明回到她和孩子身边。这样做,一方面可以成全一对有情人,使他们一家团圆,也让江童有个真正的好归宿和依靠,也使舒贝明有个家,这是一件令人多么愉快的事情啊!”

“江童的确是个好老师,她不但文化知识功底扎实,而且对孩子有耐心和爱心。为了咱村上孩子们的未来,咱应该把她留下留住,这对咱村上来这里念书的孩子的未来大有好处,,当然以后如果有什么变化人家要走我也做不了主。另外,如果他们一家团圆后,他俩都是国家公职人员,都有固定的收入,肯定也不缺钱。尽管这样,我还是想在我离开人世之后,把我多年来积存的五六万块钱留给俩孩子,毕竟我曾经是他们的父亲。村长,你也清楚,咱这山区不比城里,如果他们为了孩子的将来在城里买房子的话,就把我现在的房子留给村上办养老院用,也算是我作为村民为咱村上建养老院做了点贡献吧。”村长看到这里也忍不住了,他一手攥着信一手扶着梅盛林的灵柩大哭道:“梅老师啊,梅大哥,你为别人把啥都想到了,为啥就没为自己想啊!”

村长的这一声哭,惊得在场的村民们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上前问道:“村长,梅老师已经走了,他也不是你的家人,为什么还这样伤心?”

村长一听抬起头甩了把泪说:“梅老师虽然不是我的家人,可他把全村的人都当作了自己的家人!多年来,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为咱村的孩子们上课教学,谁曾想被人陷害而遭大祸,不仅断送了他的名声还断送了他当老师的前程,使他身背脏名艰难度日……后来有幸与来咱村的江童老师组成家庭,并生育一对儿女,期间对孩子对家对爱人都做到了无微不至,还要把自己这么些年起早贪黑种蘑菇攒的几万块钱留给俩孩子当上学费用,而他本应享天伦之乐,不料天降大祸,为救俩孩子却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之壮举!现在,根据他写给我的这封信上说,以后如果情况有变化,他就把……算了,等以后再说吧。”

“村长,梅老师把什么呀,到底是什么呀?”有村民追问着。

“别问了,只要你们知道并记着,我没说完梅老师信上的话,而这些话都是为了咱村上人以后养老他做出的重大贡献!可以说,梅老师是一位真正的为人师表的老师,是咱们青柳村人的楷模和骄傲!”

“村长,梅老师在信上到底说了些啥话,能不能给大家伙念一念,让大家心里也明白么。”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念,因为念的条件还不成熟。再说了,这信是梅老师写给我的,不是写给大家伙的。但是,我没有念的这部分内容绝对与今天我们在这里的人有关,请大家相信我。”

“算了算了,咱们相信村长更相信梅老师的人品,等到了能说的时候村长一定会告诉大家!”

“对,到了我赵正民能说的时候,我一定在村民大会上公布这封信的全部内容和其他相关的事情,让每位村民了解梅老师的人品是多么高尚!现在,我就代表青柳村村委,代表全体村民对梅老师说一声,梅老师,你的一片心意我们收下了,你就放心地走吧!”

在场的人虽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村长没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内容,但就凭村长这么一说,人们就明白了几分,梅老师信上说的肯定是好事,或许和自己的家事有关而不便现在就说,所以听村长说完之后,有些人情不自禁的啜泣起来,江童和俩孩子一边烧纸一边哭,孩子叫爸爸的声音是那么令人悲痛伤心!出出进进的舒贝明忙里忙外,人们只知道他是江童的同学,是救孩子的英雄,来为梅盛林送行也在情理之中。

夜深了,帮忙的村民们陆续离去,俩孩子也睡了,梅盛林的灵柩旁只剩下江童和舒贝明了,他深情地望着江童说:“你去睡会儿,我在这里守着。”

“不,我是他的妻子,他走了,我应该陪他到最后!”

“对,他是为了救咱们的孩子,我更应该陪着!”

“陪吧陪吧,天一亮他就上山了,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老梅啊,你咋就这样走了呀!”江童又哭了起来。

“节哀吧,梅大哥得的大恩大德咱永远都不能忘记,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这心里……唉,如果当初你没出那档子事会是今天这样吗?老梅或许也不会……而且我也不会变成……”江童难过得无法再说。

“我知道梅大哥在你心中的地位,当年我出事也是意外,现在梅大哥出事也是意外,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人一生谁不想图个平平安安?可是有些事不是人想的那样,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你别说了,这些我都明白。多年来,如果不是梅大哥给了我和孩子这个家,我都不知道……唉!”江童把自己和梅盛林结婚的原因告诉了舒贝明。她边说边哭,舒贝明是边听边哭。诉说中,舒贝明也把自己劫后余生的事讲给了江童。当说到徐文忠夫妇时,江童说:“贝明啊,你我都是遭遇过生死劫难的人,可咱们又都遇上了好人!救你的徐大叔夫妇和救我们娘仨的梅大哥,他们都是好人,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更是咱们的亲人!”

“就是,如果没有梅大哥,可能就没有你们娘仨;如果没有徐爸爸和孙妈妈,也自然没有我!现在咱们的梅大哥走了,就剩下山里的徐爸爸和孙妈妈了,他们要是知道了梅大哥的事,还不知道会怎样的伤心呢!我一想起他们以后没人照顾心里就……”他俩就这样守着梅盛林的灵柩说着哭着,想着念着,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尽的情……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那雨忽急忽缓,忽大忽小,如飞如驻,如泣如诉,似乎不愿来又不愿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亮了,梅盛林就要启程了。这时,管事的村长先来了,他看到江童和舒贝明一夜未合眼,心中也是一阵激动。看到江童进屋照看孩子去了,村长说:“贝明啊,我把前一阵子你给我让我转给江童的钱给你带来了,现在就给你。那天你走后,我也曾想过给江老师,可我翻来覆去想都不合适,因为你当时说的话我有些怀疑,不相信你是什么舒贝亮,我认定你就是舒贝明!虽然如此,但还是有点迟疑,毕竟是大地震。后来我又想,即使你是舒贝亮,那也与舒贝明有关,如果我把钱给了江童,势必会让她心中起疑进而追问,弄不好会引起她的家庭矛盾,所以我就把钱放着,想等等看,谁会想到竟是这个样子……唉!现在你们既然重逢相认,这钱还是你自己给她吧。”

“好吧,谢谢村长,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我还有个想法,不知妥不妥?”

“你说,有啥想法?”

“现在梅大哥走了,他是为了孩子来的,又是为了孩子走的,他就是俩孩子,不,是我们一家人的大恩人,所以我想给他立个碑。”

“立碑?嗯,应该应该,可是以谁的名义来立呢?你的吗?”

“不,是以俩孩子的名义,让他们永远记住,梅大哥永远是他们的父亲,而且还要永远姓梅!”

“好,你做得对,有情有义,让人佩服!”

雨中的天终于大亮了,在村长的一声“起灵”声中,梅盛林的灵柩被人抬着悬了空。顿时,哀乐声声,声声揪心动魄。梅欣双手高举纸盆大喊道:“爸爸,儿子给你送行了!”话音未落,纸盆落地粉碎,纸灰随即飞起!孩子的一声,使在场的无人不落泪,无人不动容!

“走!”抬着灵柩走在前面的村长又一声长喊,舒贝明与其他众人一起合力,灵柩缓缓向前移动。梅欣摔完纸盆,又在一位村民的帮助下,扛着招魂幡边走边喊:“爸爸,一路走好!”他的身后是梅香,她双手捧着爸爸的遗像,与哥哥一样披麻戴孝,边走边哭着喊道:“爸爸,走好,爸爸,慢行!”其情其悲其哀其痛,让大人们看了也是肝肠寸断!

雨越下越大,上山的路也越来越难走,送葬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忽然间,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传来:“老梅啊,你不能走啊!”当来到跟前时,人们才看清是江童,只见她胳膊上缠着一缕白布,在潘素云的搀扶下来给梅盛林送葬,那潘素云也哭道:“梅老师,潘素云来给你送行了!”接着,又见苗天元推着曹严华,还有庄容南他们也来了,他们边走边哭道:“梅老师,走好啊!”此时,亲人的哭声,村民的哭声连成了一片,那哭声真是令天地动容,河水呜咽,青山低垂,万物悲哀啊!

大雨中,哭声,叫声,哀乐声,慢慢向山上移动着……

师之表率人之楷模的梅盛林老师,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