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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风月无情(上)

来到峰岳酒楼门口,发现门外一侧的墙壁上竟也贴了那么一张画符。莫惜哥在门外栓了马,和两位妹妹一同走进酒楼。

这家酒楼有三层高。一楼算是大厅,寻常的食客就在一楼用饭用酒。二楼是雅间,青州的乡绅、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专捡二楼的雅间饮酒欢乐。三楼则是客房,供过往的客商投宿。

这时正是用饭的时候,酒楼里的食客熙熙攘攘,一楼已经座无虚席了。

莫惜哥领着两位妹妹,向柜前的小二道:“给我安排二楼的一个桌。”

“客官,二楼满了。”店小二头也不抬,手中自顾记着账单,“客官要是不饿,在这里等一会儿,一楼过会儿还有桌。要是饿得很,对面还有一家……”

“少废话!”

莫惜哥勃然作色,重重一拍柜台,沉声道:“二楼满了,不能给我腾个地方么?蔡掌柜呢,让他来见我!”

“嗯?”店小二微感吃惊,抬起头打量着莫惜哥,低声道:“我们掌柜的不姓蔡,客官找错门了吧?”

莫惜哥道:“这峰岳酒楼,青州城有几家?”

“当然只有这一家!”

“那就错不了。”莫惜哥压低了声音,细声道:“你们掌柜的现在姓不姓蔡,我不知道。以前可是姓过蔡的吧?”

店小二不答。沉吟片刻,陡然问道:“风月有情?”

莫惜哥微笑道:“对我来说,风月有情。对你来说,风有情,月无情。”

“噢?”店小二微感吃惊,又道:“瑞雪兆丰年!”

“对我来说,瑞雪兆丰年。对你来说,大雨兆丰年,瑞雪要完蛋!”莫惜哥似笑非笑,低声道:“这位盗友,你是生位,还是徒位啊?”

店小二双眉一挑,悚然动容:“在下是生位,盗生。敢问阁下高居何位?”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比你大得多。”莫惜哥得意地一笑,“蔡跃丰人呢?把他给我找来!”

“掌柜的就在隔壁,我这就去喊。”店小二答应着,匆忙出门。

莫湘梨悄声道:“哥哥,刚才你们说的什么风月、瑞雪,就是盗帮里的切口么?”

“是。就是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的切口。他问我这句话,我就知道这小子盗位很低,果然如此。”

莫惜哥正说着,只见门外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大步而入。此人从头到脚都是酒楼掌柜的打扮,样貌却比较憨实,令人一见之下,不觉得有多少铜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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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中年人,正是峰岳酒楼的掌柜蔡跃丰。

“朋友,一楼人多,咱们三楼说话吧!”蔡跃丰向莫惜哥抱了个拳,也不多说什么,引领着径往三楼上去。

到了三楼的一间客房,蔡跃丰关上房门,向莫惜哥躬身施了一礼,说道:“北盗帮盗师蔡跃丰,见过莫盗主!”

“客气了!叫我莫老弟就行。”莫惜哥赞许地一笑,“蔡老哥,你以前就认识我么?”

蔡跃丰点点头,欣然道:“前年夏天,在东岳豪饮阁给颜老夫子祝寿,老哥也在场。因为老哥盗位低,当时坐了个偏席。席上,老哥听说了莫老弟的威名,当时人多,也无缘拜见莫老弟,失礼之处……”

“都是弟兄们,老哥哥不用这么多礼!”

莫惜哥微微一笑。心想自己的盗主之位虽然比他的盗师高了两级,但人家四十来岁的人了,一再跟自己客气行礼,心里觉得别扭。

蔡跃丰道:“不知莫老弟来到咱家的酒楼,是偶然路过,还是上头有什么指示,莫老弟特地来传达的?”

莫惜哥道:“上面没什么指示。我和我两位妹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好吃好喝的!”说着,将莫湘梨和莫湘诗简略地介绍一番。

蔡跃丰见莫湘诗面黄肌瘦、满脸饥色,当即喝令店小二将好酒好菜端到三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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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酒菜上桌。

莫湘梨和莫湘诗都饿得很了,陡闻菜香扑鼻,立刻埋头用饭。莫惜哥喝了口酒,道:“蔡老哥,我在城里发现,许多店铺门口一侧都贴了鬼神的画符,连咱这个酒楼也一样贴了,这是什么意思?”

蔡跃丰道:“昨天晌午,一伙道士来到咱这个酒楼用饭。领头的道士,叫陶仲文。老弟可听说过此人么?”

“陶仲文?”莫惜哥执杯凝思片刻,忽道,“嗯,想起来了!以前听豪饮阁的曲大掌柜说起过,这位陶仲文不但是他的至交好友,而且还是当今皇上最宠信的道士。听说陶仲文虽然是邵元节荐举入宫的,但是名头不比邵元节小,怎么啦?”

蔡跃丰道:“昨日晌午,陶仲文在饭桌上说,三天内将有一股鬼气自西向东而来,路过青州,见海方止。他还说,森森的鬼气附在一位鬼王身上,小民见之,只可礼,不可避。只可敬,不可撄。他还向我要来纸笔,作了一个画符,让民众张贴在城内的大街小巷。”

莫惜哥笑道:“这么一张‘神敬鬼’的画符,几两银子一张啊?”

蔡跃丰道:“这画符不要银子的。陶仲文作了一张画符,向百姓说明利害,百姓便竞相仿作。老哥我身为峰岳酒楼的掌柜,得把咱这酒楼经营好了、那才好向帮里交代。我怕自己对路过的鬼王礼数上有所不周、触怒了鬼王招来祸事,所以我也画了这么一张符,贴在了酒楼门口。”

“呵呵呵!”莫惜哥大笑,随即道:“蔡老哥,你也真是无聊之极!放着财神不敬,去敬那狗屁鬼王……”

“哎!老弟——”

蔡跃丰慌忙掩住了莫惜哥的嘴,郑重道:“陶仲文曾用符水哩剑,绝除皇宫中的妖孽,得到皇上信任,他可是真有本事的人,他的话不能不信!再者,据说几百年前,世上有《五鬼秘籍》一书,那鬼王的事多半也是真的,咱们还是对鬼王多加礼敬为好啊!”

“嗯嗯!”莫惜哥点点头,掰开蔡跃丰的手,说道:“鬼王的事与我无关!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老哥,这青州城中,可有一户姓莱的人家?”

“姓莱?”蔡跃丰稍感诧异,“青州城中,姓莱的人家只有一户,老哥我就姓莱啊!不知老弟打听这个……”

“你姓莱?那‘蔡跃丰’只是你的盗号么?”

“不错啊!”蔡跃丰点点头,道:“蔡跃丰是我的盗号,帮中兄弟只知道我叫蔡跃丰。我本姓莱,叫莱远颢。青州城的百姓和乡绅,都叫我莱掌柜的。”

“原来如此。”莫惜哥脸色一端,沉声道:“有两个小家伙,一个叫莱驹,一个叫莱骏,是你莱大掌柜的什么人?”

蔡跃丰听莫惜哥语气有异,谨慎道:“莱驹是我大儿,莱骏是我小儿,怎么了?”

莫惜哥瞧着手中的瓷杯,缓缓道:“以前听我师父说,青州城有一家峰岳酒楼,掌柜的叫蔡跃丰,为人很和气,是盗帮中的厚道人。想不到,你莱大掌柜调教的两位公子,一个个满身王八之气!”

说到这里,指力微吐,手中的瓷杯被捏得粉碎。

蔡跃丰惊愕道:“老弟,不知两个犬子有何得罪之处?”

莫惜哥道:“湘梨,先别吃了,把湘诗挨打的事跟莱大掌柜说个明白!”

“好!”

莫湘梨看得出来,这位四十来岁的掌柜对自己的哥哥十分恭敬、甚至是敬畏,心里有谱了,当下就把莫湘诗被莱家两个孩子痛打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莱大掌柜,你两个儿子好厉害!把我妹妹打得三天下不了床,还吐了血,晚上睡觉都在喊疼!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有……有这种事?”

蔡跃丰脸色陡变,大吃一惊。忽然掀起莫湘诗的衣服,只见她背上有数块皮肉隐隐透着青黑色。泛黑的皮肉只是一小片,显然是被小孩子的拳头打的。

蔡跃丰惶惶地叹了口气,随即走到门口,向楼下喊道:“宝子,快去隔壁把阿驹阿骏喊过来!”

随即,走到莫湘诗跟前,蹲了下去,爱怜道:“小姑娘,背上的伤还很疼么?两个畜生把你打得吐血,一会儿这两个畜生也会被打得吐血,晚上也会喊疼!”

莫湘诗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吐血,晚上也没有喊疼。我当时被打,是很疼,过几天就不疼了。”

莫湘梨道:“湘诗,你吐血了就是吐血了,在大人面前,不要说谎!”

“姐姐,我没有说谎啊!我也没有跟你说过,我吐……”

莫湘梨一把掩住妹妹的嘴,将她抱到了床上,“你在这里睡一会儿吧!”

这时,房门打开。两个衣饰颇为华贵的孩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是莱驹,手里玩弄着一把较为精美的匕首。

“爹,有事吗?”莱驹和莱骏走到蔡跃丰身旁。

“你俩,认识这个小姑娘么?”蔡跃丰向着床上的莫湘诗指了一指。

“她?”莱骏轻蔑地一笑,说道:“她不就是莫博……”

“爹,我们不认识她!”莱驹比莱骏大两岁,略微狡猾一些。他见父亲的脸色不对,便立刻打断了弟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