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刘一禅还真不是耍大牌闹情绪不给市里领导面子,他有更重要、更头疼的事情要处理。
B市的南郊森林公园在历史上就是一块招死人待见的风水宝地,当初为了城市建设规划的需要,给久居水泥丛林中的人们一个放松休闲的好去处,市政府费尽心力挪了多少人家的祖坟出去,现在修饰一新,看着是挺热闹,活人爱来,他妈的死人更爱来,还真邪了门儿了,上一件案子还没破,又来一件。
刘一禅放下电话朝四周看了看,招呼潘潘过来问道:“李新民呢?”
潘潘老实答道:“报告刘队,某位市领导的朋友被人恐吓,好像寄了个死猫死耗子的什么包裹过去,市领导要求派人过去看看。”
李昌修亲自提着大箱子有些气喘吁吁的走下车,刘一禅一面示意潘潘过去帮忙,一面调侃道:“老李,你的小徒弟呢?你说你个为老不尊的,平常就让人一个小姑娘给你抗箱子,现在知道箱子有多重了吧?”
李昌修长出口气说道:“别提了,上面一个电话过来,让我去给潘潘说的死猫出外勤,我是法医又不是兽医,这种事情我是不会亲自出面的,所以只好派我的小徒弟去了,这也是她第一次独立担当出勤任务,乐和着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人帮我扛箱子了。”
“人呢?”缓过气儿的李昌修问道。
刘一禅抬抬下巴示意就在前面,“等会儿,等程墨到了一块儿过去。”
李昌修睁大了眼睛,“我也要等?普够大的呀,死人最大还是他最大?”
刘一禅嘿嘿一乐,“看不出来吗?当然是他最大。”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声音从后边不远处传来,“我这人睚眦必报,你们是知道的,说我坏话前最好确认下我在不在现场。”
潘潘和李昌修相互对个眼神儿,撇撇嘴。
要等的人到了,一行人迈步向不远处的陈尸地点走去。
民警早就在周围围上了警戒线,许多早起锻炼的人远远站在外边向这边眺望,不时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这又是谁死了。
南郊森林公园的领导估计要头疼死了,不出一周时间连着发生两起命案,谁还敢出来没事儿到这瞎溜达?今年的销售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刘一禅边走边想,说话间就到了近前,他朝周围扫了一眼,怪不得这次能及时发现,这里就是个运动场,旁边陈列着各种户外运动器械,视野开阔,周围人来人往,死者光裸着身子躺在一个供小孩儿玩耍的大沙坑里。
李昌修走到尸体旁,乍一看吓了一大跳,光裸的女尸他见得比活人还多,可是这样的现场还是第一次。
女尸仰面倒在沙坑里,全身呈现出人死后的灰白,但还是可以看得出,生前一定是个美女。死者双手合十被绳子绑着放在胸前,做出“祈祷”的姿势,
潘潘凝眉问道:“这是祈祷的姿势吗?”
“不,是赎罪。”程墨绕着尸体转了一圈,示意李昌修可以开始了。
李昌修触摸了下尸体的僵硬程度,又抬起尸体背部看了看尸斑形状,并用手指轻轻压迫,尸斑颜色消褪,拿过手后淡紫红色尸斑又显现出来,“尸体出现僵硬,但还没有僵直,死亡时间在12小时之内。”
刘一禅看了看手表,“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当然是12小时之内了,12小时之前这里还人满为患,没有谁会选择在那个时候杀人抛尸。”
李昌修瞪了刘一禅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个混小子,我又不是神仙,能精确到几分几秒,再说了,死人之间还有个体差异呢,我只是一般情况保守估计。”
“别保守,你能稍微精确点儿吗?”
李昌修拿出一支温度计,插进死者腹部,测量肝脏温度,拿出来后看了看上面的读数说道:“,4到8小时之间吧,根据尸斑和肝脏温度,估计死亡时间在凌晨12点左右。”
“凌晨12点?”刘一禅嘴里念叨着,突然转向潘潘问道:“刚才的工作人员说这里几点开几点关?”
“早6点晚8点半。”
刘一禅看向程墨道:“也就是说凶手和被害人是在昨晚八点半之前进入公园,然后等到后半夜杀害死者之后,赶在早上出去?”也不待程墨答话,招呼潘潘道:“你呆会儿去吧公园大门前面的监控拷贝过来,凶手一定就在其中。”
潘潘苦着脸道:“刘队,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就问过他们,监控……没修好。”
“什么?”刘一禅气愤的站起身道:“还没修好?上次就说没修好,现在还没修好,有本事别在这里死人啊,他妈的知道给咱们破案带来多少难度吗?”
潘潘拉了拉舌头看向李昌修,李昌修摇摇头,心里清楚刘一禅是压力太大了,接连两起命案压在肩上,给谁都受不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死者年龄大概20至25岁,静脉上有针孔注射过的痕迹,身体没有外伤,死因不明。”
刘一禅瞪了李昌修一眼,李昌修赶紧补充道:“这个,等我解剖完一定告诉你,保证十分精确。另外,死者没有过性侵痕迹,但是……似乎刚刚生产过。”
“什么?”刘一禅蹲下身子。
“我说好像刚刚生产过,死者死前生过孩子,你看这肚皮。”
此话一出,就连程墨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从第一眼就觉得这具女尸哪里不对劲,但是作为一个未婚未育的男子,即便有很好的心理感知能力,但对女,他就不是很懂了。
刘一禅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更惊讶了,他转向程墨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程墨用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刮得泛青的下巴,悠悠的说道:“光裸着身子又没有遭遇性侵的女尸,嗯,这个有点意识。”
“你说清楚了。”刘一禅微微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凶手杀人目的不为性,那么与漂亮女人有关的,很可能是嫉妒,嫉妒刚生过孩子的女人,凶手也许是个未曾生育过的女人,你们看,凶案现场非常整洁,一般来说女人比男人爱干净,自然女凶手的杀人现场也会比男凶手的杀人现场要干净许多,另外,死者身体没有明显伤痕,却有静脉注射的痕迹,这也是女性杀手爱用的手法,我想死者死亡原因很可能是某种致命注射液的注入。”
刘一禅点点头说道:“那为什么又要将死者剥光了扔在这里,难道有某种不能说的特殊癖好吗?”
程墨摇头说道:“不,这是人的本性,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如果是你,第一感觉是什么?”
“耻辱!”
“对,凶手就是要羞辱被害人,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满手都是长长的水晶指甲,这是个不用工作,有保姆伺候、养尊处优等着生孩子的主儿,保不准大奶看不过眼做了她。”
刘一禅点点头,指挥几个手下道:“你们,扩大收索范围,看看周围有什么新翻过的土没有,我就不信她是光着身子进来的。”
程墨勾起嘴角笑道:“别白费力气,这个凶手相当狡猾,你看这沙坑,很容易留下脚印,可是脚印太多了,层层叠叠,你知道哪个脚印才是凶手的吗?”
刘一禅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沉默了几秒钟问道:“你说凶手很有可能是位成年女性,女人力气有限,她不可能扛着尸体过来抛尸,也就说明……”
“说明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程墨说着走到尸体脚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尸体脚底,“死者被杀前是被押解着走到这里来的,另外,这里应该还有一个藏身之处,或者,也有可能是放在后备箱里开车进来的,可能性太多了,我不觉得在这里能找到任何线索。”
刘一禅听着前半段还很有兴趣,听到后边就想一脚踹过去,但是他很清楚程墨是个小人,也就是小心眼儿的人,悻悻的放下抬起的脚,转过头问李昌修道:“从尸体上能不能判断一下?”
李昌修摇头道:“不好判断,尸斑尚处于坠积期,即使挪动过尸体,原来的尸斑也有可能已经消失,而现在的尸斑是后来重新形成的。”
“死者失踪时间很有可能还没有24小时,查尸源都是个问题,”刘一禅道:“潘潘,呆会回去先查下失踪人口,包括失踪时间在24小时之内没有受理的,另外,既然死者死亡前有可能生育过,跟各个医院联系一下,看看最近生孩子的人里面有没有这么一位。”
程墨见刘一禅真急了,呵呵一笑道:“破案嘛,有什么可急的,该死的已经死了,哪天结案对他们而言都一样,他们又不会从你的解剖台上坐起来跟你说‘你怎么还没把杀我的人抓起来?’,至于凶手嘛,他们最害怕的不是尘埃落定、被戴上手铐的时候,而是被发现之前精神和肉体所遭受的双重折磨,很多人被逮起来的时候反而如释重负,就是这个道理。再给你举个例子,你见过猫捉老鼠的游戏吗,猫在把老鼠吞进肚子里以前会陪它戏耍一阵,等到把老鼠吓破了胆再一口吞掉,据说被猫戏耍过的老鼠骨头都是酥的,吃起来更美味。你要学会享受过程,不能一有命案就一心扑在案子上、不眠不休,那样压力会将你压垮,你的生活也会变得很无趣。”
刘一禅冷哼一声道:“把你放在我的位置上试试,光会说风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