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是一愣，空气中一瞬间有着诡异的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芸丹与芸桂等人只觉得手上一松，紧接着手上和脸上传来一阵刺痛，想来都被抓出了血。
那时候心里只求着小姐赶快好起来，赶快好起来，别再来那么一下了。可是却不是这样的方式，这样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面色青紫，嘴巴里的丝巾一片血红。
芸丹迷茫地看向屏风边的柯夫人，喉咙突然很干很涩，“家、家主……”这么安静，她觉得很慌。没有原因，只是下意识地就这样了。
“大、大夫，周大夫……”芸丹的话打破了僵硬的气氛，唤回了大家的愣神，柯夫人身体都僵硬了，手脚冰凉，声音破碎，喊不齐全。
一开始甚至都失声了，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她浑身无力地推开，回头看着周大夫，颤声说道：“周大夫，雪儿，救救我儿！”她还能撑得住，还能再坚持，不需要搀扶着。
这时候的周大夫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呼吸不过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一般。
周大夫也是一惊，不用柯夫人说，快步上前把脉，翻了翻柯若雪的眼皮，面上一阵不解，再次确认了一番，面色更是复杂。
旁边的人都紧紧盯着周大夫，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细节，心是随着她的面色上上下下，忐忑不安。
半响周大夫回头，说道：“柯夫人，这……柯小姐只是脱力了，累着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刚刚还那么大动静，这突然紧张压抑的气氛却得来这么一个结果，“我回头开点药，给柯小姐安安神，柯夫人无需担心。”
她看病这么多年，也是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本来还以为是自己诊断错误，再三确认之后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
只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不安。
“这……当真吗？”柯夫人有些后怕，刚刚的场面太过惊悚吓人，她现在还回不过神来。
“确实如此，柯夫人可上前来看看？”周大夫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不仅柯夫人一行人高兴，她也高兴。
“妻主……”顾殿已在小黎的搀扶下站起身，脸颊火辣辣的疼，泪眼朦胧。
柯夫人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看着床上的柯若雪，想到刚刚惊险的状况，还是一阵后怕。刚松下一口气，只觉眼前一黑，站都站不稳。
顾殿赶紧上前扶住她，看着狼狈得不省人事的柯若雪，水眸中又是一层雾。
柯夫人收回手，看着脸颊肿的高高的顾殿，心里不忍，但也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的不是，别扭开口：“你也赶快收拾一下，回头过来照顾雪儿。”然后看向周大夫，说道：“大夫，我这女婿的脸，你也给我看看吧！”她不否认，她刚刚确实是对顾殿迁怒了，是她的不是。
“娘，我没事的。”经过刚刚的事情，他这样子哪里能算的是事，回头他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雪儿还要靠你照顾呢！”
柯夫人只觉抬脚都困难，面色苍白，就着丫鬟走了几步，又道：“芸丹芸桂，你们烧点水帮小姐擦擦身子，换件衣服。房间里也是乱糟糟的，都收拾一下。”看着这一切，她的心里很是不舒坦。
“母亲，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脸上的疼痛还在，可是顾殿也理解柯夫人，心中并不怪她。
“嗯，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柯夫人疲惫不已，挥挥袖子离开了房间。
之后芸丹芸桂快速抬来浴桶，柯若雪身上一身冷汗，冰凉夹杂着黏腻的口水与血迹，身边亲近的几人都是强忍着泪水，这时候哪里能出一点差错。芸丹带着人收拾床单被褥，打扫房间，芸桂则是带人帮柯若雪洗澡擦身换衣服。
顾殿出了外间洗了脸，擦了周大夫给的药，再进内室之时已经收拾好，他接过芸丹手中的药，轻声说道：“你们也忙了一会儿了，先去休息一下，这边我来吧！”他的声音低涩，带着浓浓的鼻音。
“可是……”芸丹看着顾殿面色苍白，有些不忍。
“妻主还需要你们呢，莫累倒了，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好的。”顾殿侧坐在床榻上，把柯若雪的袖子轻轻地往上折叠，葱白的手指轻抚着血色模糊的手臂，低声说道：“你们到底都是女子，手脚没我细腻轻柔，去吧！”
好歹让他为她做点什么，他快要疯了。重来一世，绝对不是想要这么个结果，说句难听的话，他就是贱，如果柯若雪愿意对他好，他还是想爱她。他没有什么大的目标，只求能与妻主举案齐眉，恩爱缠绵。其他不去求，也不敢去奢求。
可是上天是在跟他开玩笑吗？柯若雪早上的话还在耳边，说他是特别的，是最好的，他还没高兴完，上天就给他当头一棒，难道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是奢求吗？
芸丹还想说什么，却被芸桂用力拉开，扯出内室。
“你没看出正君很难过，你就让他跟小姐待一会儿吧……”
芸桂的声音愈来愈远，顾殿的啜泣声越来越大。
“玉岚的事是我一时冲动，与你置气来着。”柯若雪轻笑着，略带薄茧的指腹轻抚他的耳垂，低声说道：“我与他之间并无其他，之后他在这府上的去留，都由阿殿你来决定如何？”
“当真？”顾殿不敢相信，水眸蓦地瞪大。
“你骗你作甚？母亲既然已经把家里的中馈交于你，府里上上下下自然都是任你安排了。”想到什么，她轻啄他一口，哑声说道：“自然，妻主晚上宿在哪里，也都听正君你的，好不好？”他喜欢怎么来，她都愿意惯着他。
眸色迤逦，暗香漫天，柯若雪的眼睛仿若深色的漩涡一般，让他移不开眼。
“你……你混蛋，你混蛋……”顾殿觉得很委屈，所有的事好像都在变好，可是结果呢？一瞬间就是天昏地暗。
“妻主，求你，不要有事。求你！”
门被用力推开，玉岚嫩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扫了一眼周围，看见桌子边正在给自己倒茶水的顾殿，笑意连连，“正君，家主有请。”他背后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女人，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他突然觉得很慌，有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这种直觉，从小到大都没有失灵过。
侧首看向还躺在床上的柯若雪，说道：“妻主这边……”这件事还不够，难道还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等着他吗？
“妻主这里就不劳正君费心了，有玉岚在呢！”他眼中的恶意毫不掩饰，好似就等着看他的笑话。
顾殿昨日被打的脸颊还未完全消肿，青紫可怖，再加上照顾柯若雪基本一夜未眠，看起来难免憔悴许多。这时候站在嫩若娇花的玉岚面前，逊色不少。
看那后面一群人，好似他今天不去，就会被绑着去一般，叹了口气，跟着她们走出了房间。而他没看到的是，柯若雪的手指就在这时轻微动了动。
在顾殿的记忆里，柯夫人一直都是个冷静坚强的人，有时候甚至有些冷情冷性，好像什么事情她都看不上，都不值得她花大力气对待一般。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选择在柯家祠堂见他，这么严肃庄重的地方。而她面沉如墨，一夜之间白发都增了不少。
“母亲，不知您找我来，是为了何事？”现在的气氛比之昨日，好似更加紧张了。
“小殿，这是柯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你跪下。”柯夫人指了指面前的诸多牌位，祠堂里很暗，暗的顾殿都有些看不清楚柯夫人的面色了。
顾殿虽说有着不解，但是还是依言跪下。
柯夫人也在旁边跪下，笔直的像山一样地跪着，却给顾殿莫大的压力，“我知道，你在云楠县，有名声，有才气，还是个官家公子，下嫁给我儿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柯夫人语重心长，可是话里面的意思却越听越不像味儿了，“我儿愚笨、倔强，不懂得体贴人，还是个满身铜臭的富人之女，现在想想我也觉得实在是委屈你了。”
“母亲……”顾殿心里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声音都有些颤抖。
“自从你进门之后，雪儿也不曾好好爱护你，不曾与你快乐，这些我都知道，也很愧疚，只求在其他方面能给你多多补偿。”柯夫人扯唇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叠房契地契放在顾殿面前，“这些东西，你若是好好经营，也能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表情那么冷漠平常，仿佛现在所说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可是若当真如此，何以会把地点选在祠堂？顾殿身子一歪，颤抖着唇瞪大眼睛。
是认真的吗？可是上辈子明明没有这件事，明明没有过这件事的？
“只求，你离开柯家吧！”柯夫人的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得顾殿喘不过气来。
“母亲，为什么？小殿做错了什么，母亲只管惩罚打骂，别赶我走！”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就因为昨日回来晚了，可是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着出去看看铺子，也想着为妻主做衣服买点布回来？
柯夫人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什么事能让柯夫人下定决心赶他离开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