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节目？她既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舞不动画笔玩不转乐器，花艺、茶道、烹饪、刺绣样样不通。放在古代肯定是嫁不出去了，可放在现代同样的一无是处。藏巧不如藏拙，藏着掖着也还好，反正家里有个全知全能的田螺先生骆启凡。可如今要她去公然表演，岂不正是应了齐思朗那句话：“你在台上站个三分钟就已经完成了个经典的笑话。”
好吧，但是她笑不出来。一连想了三天，她硬是连剪纸、扎花、诗朗诵这些都想了一遍，甚至想过扮演一个小品里没有台词的一棵背景树。
“背景树？我可没见过这么娇小单薄的背景树，发育不良吧！”
齐式讽刺永远简单直接，可乔曦只深深吸了口气，完全没有要反攻的意思。再想不出节目，只怕她连一棵发育不良的背景树都做不成。
齐思朗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很是不解，“你愁什么，不是还有启凡嘛！他就没给你出点主意？”
“算了吧，他才不会……”不会什么？总不能说骆启凡为了要挟她一起洗个鸳鸯浴所以不肯做她的军师吧。乔曦心下一想，摇了摇头，“他最近很忙的。”
忙？忙什么，宇宙集团的案子都已经拿下了，今年剩下的时间完全可以坐等收成。可乔曦却是一副生怕他苦了累了的体贴样儿。齐思朗刚刚还很正常的不羁范儿瞬间就冷下去：“只有他忙，我就不忙？”
乔曦一听，刚要讽他两句，节奏一转，不知为何只低声说“对不起打扰了”，就又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这种关系下来求助齐思朗，他既没有要帮她的义务，而她也没有任何强求的立场。
只是沮丧的心情还没平复，又一枚惊雷轰然而至。寰球总裁的秘书打电话来跟乔曦约时间，并安排了车子下班来接她去跟老板共进晚餐。
怎么回事？厉崇昉回星城了？可是要见她做什么？
周末晚上，皇冠餐厅的VIP包厢里，乔曦和厉崇昉隔着长条形红木桌相向而坐，两人面前分别放着一盘由亚洲一流甜品师亲手打造的松子冰淇淋蛋糕。乔曦看着对面这个虽然年过四十但依然儒雅清俊的男人，仍然是当初那副骄傲高冷的样子，可又说不出哪里似乎多出了一份亲和。
直到最后一口裹挟着香甜的冰淇淋融化在他舌尖，厉崇昉才拿起手帕拭干净嘴角，眯眼的细节仿佛还在回味无穷。
乔曦看他那意犹未尽的样子，主动提议：“再来一份？”
“不了，”厉崇昉微微抬手，“佳品要适可而止，过了反而体会不到其中真味。”
乔曦低眉浅笑，大家都说他是个怪人，看来这评价并无偏颇。
虽然在享受美味，但厉崇昉也一直在观察乔曦。从菜鸟到王牌，他也算得上是乔曦辉煌职业生涯的重要见证人。厉崇昉第一次见到乔曦的时候，她的作品还只有被他毫不留情地扔进垃圾桶的水准，而短短一年时间她就已经成为了策划界炙手可热的人物，成长速度不可说不快。当然，从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开始，厉崇昉也早料到乔曦迟早会成为他们圆桌会议上的成员。只是这样一个算得上是少年得志的女子此刻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有危机才好，因为她的危机往往预示着他的转机。
“您这次过来是有什么新项目吗？”乔曦礼貌地问，可厉崇昉却是一副拈花微笑的高深状，她无可奈何，只好自己给出答案，“可不要说是专门来请我吃松子冰淇淋蛋糕的。”
“你别说我还真就是特地来请你吃这冰淇淋蛋糕的。”厉崇昉的语调不抑不扬，跟他不怒自威的气质一样，“我去过很多家餐厅吃这同一道甜品，却唯独只有这家做得最符合我的口味。”
看来乔曦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面前的实力，虽然这一年来在社交方面大有长进，但在这位怪人面前终究技不如人。她低头沉默，不再多语。
也许是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方式，乔曦的这一招却是屡试不爽，骆启凡就受不住她这个不表态的样子，齐思朗更是为她这脾气大为光火，而这个怪人厉崇昉也不例外。
“好吧，我还是习惯跟你开门见山。”他顿了顿，“这又是快一年过去了，不知道我上次的提议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他的提议？跳槽去寰球吗？虽然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乔曦就料到本次饭局的主题肯定与工作有关，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以为那不过是大半年之前厉崇昉一句无足轻重的玩笑话，对方竟是十分较真。这一招应该叫什么？秋后算账？放长线钓大鱼？杀敌人个措手不及？乔曦不明白。
厉崇昉要的就是她这种不明白！
“你这两年虽然进步神速，但并不全是旋风的功劳。”高人讲话向来很有尺度，这个“并不全是”真是耐人寻味，“其实你在旋风发展得并不好，从私人助理转到正式策划竟然用了一年半的时间，还偏偏要扯上桃色关系。明明是原创的参赛稿，却差点被当成抄袭案处理。就连全城比稿这么大的项目，竟然也是以侄媳妇的身份拿下的……”厉崇昉不禁摇了摇头，很不屑的表情。
“你调查我？”
“犯不着。”厉崇昉大度地摆了摆手，“这是职业猎头的基本工作内容。”
乔曦无言以对。厉崇昉说的这些都算不上什么隐私，所以就算被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都只不过是成长路上的小烦恼罢了，还谈不上什么发展不发展的问题。
面对她这种无知无觉的状态，厉崇昉却是洞若观火的透彻，“进入社会第三年，也该好好考虑一下长远的发展了。时势造英雄，天赋理想什么的固然重要，可再好的瓷器也得放在博物馆才叫古董，放在废品站那就只是堆破烂。好人好运气什么的能帮你一时，却未必帮得了你一世，风水轮流转。要想可持续高速发展，机会很重要，贵人很重要，平台更重要！你来寰球，薪酬待遇我都不跟你谈，我亲自带你三年，走遍中国都不怕。”
乔曦被这一番话唬得瞠目结舌，她到底是何德何能啊？厉崇昉真以为自己是伯乐啊，一眼相中了千里马？
乔曦这骄傲又满足的状态，一看就是被幸运宠过了头，而渐渐丧失了觉知和自识的能力。也不能怪她，一个刚出社会懵懵懂懂的小女孩，若是遇到了一个全知全能的男人，多半都会陷入这种状态。可这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厉崇昉微一敛眉，柔肠百转。
“你没计划也无所谓，先听听我的计划。未来十年，寰球准备在星城陆续展开多个商业地产项目，考虑到长线发展，我决定在这里成立一家专业的营销策划公司。目前正在四处搜寻人才，这个人需要具备很强的能力，又要对地区情况十分了解，而且还必须是与我合拍的人。我想，除了你，大概很难找出第二个。”
厉崇昉那种自以为是的语调和志在必得的信心绝对与他商场枭雄的身份不相违背。其实他的自信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乔曦这棵青葱的小理想和小野心在这位大师面前并无避忌，厉崇昉一直默默关注着她，无非也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而现在正可谓是天时地利。
“这个公司从战略、领导、管理到执行都由你全权做主，年薪由你开，假期随你选，此外还有一栋江边的独立别墅作为你的加盟之礼。”这也算得上是厉崇昉这么多年来提供的最丰厚的待遇了，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为了保证绝对成功，末了他还补充道，“当然了，如果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可以提。”
本是一拍即合的事情，但乔曦看起来却并不那么确定。虽然她内心承认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实现理想最关键的一步，由此她可以从泥瓦匠一跃转型成设计师。但就是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竟然迟迟做不了决定，两种想法像是南北两极将她拉扯得厉害，最后不由自护地答道：“我知道这种机会跟待遇已经没什么可挑剔的了，但不是这个原因。”这个回答让筹码颇丰的厉崇昉颇为诧异，像乔曦这样一个有事业理想的人，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其实有时候胜负不在于你手中有多少筹码，而在于你是否抓到了对方心目中的那一个。而那唯一一个被厉崇昉忽略的筹码：乔曦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