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罗淇跟齐思朗的短兵相接相比，乔曦跟骆启凡之间则更像是在暗暗较劲。乔曦这回学乖了，下午才五六点的样子就收拾好东西起身告辞。这样既不会显得太刻意，也不会让骆启凡坚持送她或者挽留她。这一招果然很奏效，骆启凡完全没有准备，看白天那默契他还以为她今晚不会走。
“新方案不是还没想出来吗？”好一个蹩脚的理由，骆启凡显然没自信。寰球的案子，怎么可能在两天之内给出好方案。
“这一时半会急也急不出来。”自从决定重新来过，乔曦的情绪就变得平稳很多，态度也乐观起来。“而且我看今早你跟思朗的谈话，好像是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骆启凡笑得无奈，虽然不是八面玲珑的个性，但察言观色的能力却不是一般的好。
“干嘛这么着急走，在这多住几天不好吗？你也说在我这儿比较容易找到灵感。”
乔曦低头没说话。其实她不想留宿的原因骆启凡应该知道吧，他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介意早上思朗的玩笑了？”骆启凡半开玩笑地问。
“没有啊！”乔曦断然否决，可恰恰是这种未经大脑的判断让这个否定意味深长。“我才不管他怎么想呢，我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乔曦用词一向准确，可为什么这个清者自清让骆启凡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他们明明已经是情侣了，她却以清者自清的态度跟他保持界线分明。早上她向自己求助的样子明明就是很在乎齐思朗的想法，现在却又赌气似的强调清者自清。究竟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感情还不足够明确，还是因为她对齐思朗其实也存在某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感情呢？骆启凡从来不是一个多心的人，但在乔曦的事情上却像是沾染了她的个性一样，也变得多虑起来。
见骆启凡一直不说话，乔曦便有些尴尬地自己解释起来，“如果要做出让厉崇昉满意的方案还不知道得多长时间，我总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吧。昨天来的时候我就只带了电脑，换洗衣服啊洗漱用品的什么都没带在身边，而且快到年底了我租的房子要去续约了，小区可能还有些物业检查什么的，再说了，我也不能让你一直睡沙发啊,还有……”
“乔曦！”没等她说完，骆启凡就已经打断了她，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表态，她就会一直这么说下去，找到无数个理由，像是什么花要浇水了、鱼要喂食了、衣服忘记收了、冰箱里的速冻食品马上要过期了、甚至是水龙头好像没关这样的借口说不定到最后也会搬出来。
“留下来不好么？我想要你留下来。”骆启凡朝她走近了两步，声音却格外地低，低得像是细语，低得像是恳求，低成了一种温柔。
乔曦有些不知所措。她跟骆启凡之间，从一开始就染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隐秘气息，即使是告白也带着试探的意味。他们虽然是情侣，可更多时候都是以上司下属的身份相处，准确来说，他们更像是亲密无间的拍档，是共同作战的朋友。可如今，乔曦隐约觉得有什么之前从未发生的局面快要出现了，为此她觉得不安，她怕自己不能应付，她莫名其妙地想要逃跑。
“小曦。”骆启凡牵住了她的手，好像是鼓足了勇气，但又像是脱口而出，“我不想我们之间的交往只停留在工作上，也不想每天只能跟你在办公室见面，连牵牵手拥抱一下都不可以，更不想每次想你的时候像个傻瓜一样开着车跑到你家楼下，又怕时间太晚了打扰你休息，又怕贸然上去要是罗淇也在会不方便，然后看一会儿自己再开着车回来。第二天还要若无其事地跟你商量工作、一起午餐，都不能告诉你昨晚我有多想你。”
乔曦愣愣地看着他，就像刚刚听了一个童话，美好得难以置信。
面对乔曦的无动于衷，骆启凡几乎是有些挫败地低下头去。一向从容自如的男子，从不容易动心也不轻易泄露自己的感情，现在终于像个青涩的少年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结果对方的态度竟然是……骆启凡都不知道乔曦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后知后觉的乔曦终于觉察出了对方的情绪，她有些内疚于自己木讷的表现。可是要她温柔地安抚或者甜蜜地撒娇又确实有点为难她，她怕自己会没脑子地回答个“哦”，于是赶紧上前去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拥抱。
骆启凡抱着她，也不说话，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如此温柔而绵长的拥抱。一向是将军和战士的关系终于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儿女情长。
“多住几天好不好？马上就到圣诞节了，我们可以一起过假期。”骆启凡的头抵着乔曦的头顶，声音温柔得像窗外的云。
乔曦沉默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有了顾虑，“可是……”
“别担心，我不是大灰狼。”
乔曦窝在他怀里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如果说世界上真有读心术的话，骆启凡肯定是个中高手，因为他总是毫不费力就能看透她的心。
从小到大乔曦都是个不喜欢外宿的人，并不是因为认床或者挑剔，她就是天生缺乏安全感，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会觉得不习惯。但奇怪的是骆启凡的挽留瞬间就改变了她的想法，她现在既不担心明天起床要穿骆启凡的大得像裙子一样的毛衣，也不担心他半夜突然闯进房间来。骆启凡说他不是色眯眯的大灰狼，乔曦就相信他是勇敢正直的猎人。难怪罗淇总说乔曦的高智商都分给事业了，在感情上和生活里简直就是白痴。按照罗淇的话来说，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不管是拿着玻璃鞋的王子还是勇斗恶龙的战士，本质上都是满口谎言的骗子。
但事情总有例外，骆启凡看起来就像这个例外。两个礼拜，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不止是没有骆启凡偷溜进房间这样的情节，就连基本的身体接触也没有，他就像是最忠诚的猎人，守护并指导着小红帽怎样前进。
当然，什么都没进展的并不只有两个人的关系，还有乔曦的策划案。两个礼拜过去，她竟然连一个好点子都没想出来，好不容易冒出一个好的idea，很快就又会被那个凌厉的“垃圾”彻底打压下去，以至于现在一个完整的构思都没有。她沮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绝望地扑倒在了书桌上。
一边沙发上的骆启凡看她这颓丧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又不是没见识过厉崇昉的厉害，怎么舍得让乔曦去受这种苦。
“怎么这么低落？”骆启凡走到书桌前，抚摸着她的头。
乔曦都没有看他，就那么径自趴着，“没灵感。”
骆启凡当然知道没灵感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可是乔曦的烦恼恐怕并不只是没灵感这么简单。所谓没灵感，表现出来的一种空虚麻木不知所措的状态，可现在的乔曦却像是带着满腔热情往前冲，然后再不断地被南墙给挡回来，久而久之，就变得连热情都没有了。这多像他之前的状态。
“要不要我给你点灵感？”骆启凡伸出笔直的食指，像古时候的神仙那样点了点乔曦的眉心。
乔曦立刻就来了精神，“怎么给？哪来的灵感？会像北冥神功那样从你脑子里全部转移到我脑子里来么？”
看她突然的兴致勃勃，骆启凡柔和地笑了，但那笑容瞬间又变得很诡异，“给你灵感倒是可以，但有一个前提条件。”
这句式怎么那么熟悉？乔曦隐隐觉得谁曾经说过。不过她不在乎，“什么条件？”
“条件就是必须一切听我安排。”骆启凡的表情淡淡的，没有恶意，但也不善意。
乔曦立刻就警觉起来。骆启凡怎么会提出这种没节操没底线的交换条件呢？她狐疑地看着对方，对方却仍旧只是温文尔雅地笑。
“我要求保留最终否决权。”乔曦不甘示弱。
“没问题，但是只准使用一次。”骆启凡也不手软。
乔曦想了想，考虑到骆启凡绝对不会为难她这个底线，便与他击掌达成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