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星辰花园门口,罗淇已经不唱歌了,可乔曦还咿咿呀呀地自哼自唱。叶霖下了车,生拉硬拽罗淇却肯不出来,她蜷缩在后座上,像是受到了惊扰的小兽,死死地抓着安全带不肯松开。
骆启凡见状,只好熄火下车。
乔曦见满车的人都下去了,也不唱歌了,拉着骆启凡的袖子不让他走。
“等一下,我先送罗淇上去。”骆启凡安抚她,又把水递给她,“你先喝口水润下嗓子,等我回来再唱?”
乔曦愣愣地摇头,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骆启凡也不想松手,可是那边罗淇又吐了,还吐了叶霖一身。他无奈,只好拉开乔曦,又将抱枕塞进她怀里,摸摸她的头,“乖一点,喝完水我就回来。”
他拔了钥匙落了锁,这才过来扶罗淇。男人的力气到底还是大些,几乎是钳制住她往楼里走。
送到电梯口的时候,罗淇已经安分了许多。叶霖扶过她,很是歉疚,“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送她上去就可以了。”
骆启凡一手扶着罗淇,一手撑开电梯门,“是小曦麻烦了你才对,快上去吧,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直到看到小红灯跳到了五楼,骆启凡才回到车里,乔曦竟然没有吵也没有闹,乖乖地喝完一瓶水自己倒在一边睡觉了。骆启凡皱了皱眉,拿开她手中的空矿泉水瓶子,又帮她垫好脖子后面的靠枕,就这样坐在车子里,直到五楼的等亮起又熄灭,才开着他的宝马回自己的天街。
因为被锁在车子里好一会儿也没人搭理的缘故,醉得迷里迷糊的乔曦索性歪在一边睡着了,就这样一路睡到了天街,就连到了车库也是骆启凡抱她上去的。可才打开门,乔曦就直接向洗手间狂奔去。
也难怪她,之前喝了那么多酒,路上又被哄着喝了两瓶水。骆启凡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先去厨房给她煮醒酒汤。隔了好一会儿,等他再去洗手间瞧时,哪里还有乔曦的影子,她才不会傻到在马桶边睡大觉。
骆启凡又出来找,叫了两三声都没人应答。最后转了一圈,才发现她醉卧在了客厅的地毯上,一只手还牢牢地抱着半边沙发。也不知道是一开始就睡在了地上,还是半路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小曦……”骆启凡喊了她一声,怕贸然出现吓到她,但是乔曦完全没有反应,这才走过去把她抱回沙发上。
乔曦蓦然睁开眼睛望着面前这个男人,瞪了两三秒之后才问:“启凡?”
“是我。”没有了外人在场,骆启凡立刻就变回了只在她面前的样子,温柔的样子。
乔曦不说话,就这样静默地望着他。你说她浑身带刺,但也会有温柔安静得像一朵玫瑰的时候。望着望着,倦意便上来了,闭上了眼睛。
“小曦,先别睡。”骆启凡又轻轻地摇醒她,“灶上煮着醒酒汤,我先放水给你洗个澡。”
乔曦愣愣地望着,眼睛半眨半眨的似乎是在说“好”。
骆启凡这才放松下来,他不担心乔曦的生涩,也不怕她的脆弱,却唯独对她那种近乎偏执的倔强无可奈何。会有转机的,他跟自己说。乔曦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更加温柔更加平和更善解人意。可是等他凉了醒酒汤出来,沙发上已经没有了乔曦的影子,倒是音响里放着熟悉的旋律。
“小曦?”骆启凡叫了一声,没人回答他。
“小曦!”他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回答。
骆启凡只好先放下手中的碗,看了一下门口,也没有打开的迹象,再一转头,就在组合沙发的转角看见了乔曦。
她坐在地上,手里端着一个红酒杯,旁边的地上还放着酒瓶,骆启凡定睛一看,是92年的那瓶,只有他俩单独在一起时才会开的那瓶。再凑近一点,还能听到乔曦幽幽咽咽地在哼着歌,要很认真地听,才能听清楚她的吐词:Ilovehowyouloveme,是他去年送给她的**节礼物。
骆启凡望着她有些微怔,哪里晓得乔曦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她望着他,竟举起酒杯朝他笑。是那样一种笑容,甜软的,微醺的,又有些迷离。她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酒瓶:“启凡,陪我喝杯酒吧。”
乔曦是不喜欢喝酒的,哪怕是红酒。可每次跟骆启凡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欣然来一杯。不是因为真的喜欢那个味道,只不过那是他的生活方式,高雅的,悠闲的,带点生活情调。
其实不止是红酒,还有那些锦衣华服、上流社交,统统都是她所不习惯的,可无论有多难,她都耐着性子陪他出席一场又一场,只因为那是骆启凡的生活。
那有没有什么是她真心喜欢的呢?是有的。乔曦真心喜欢跟骆启凡在一起。没有别人,只跟他在一起。
可这世界终究不止他们两个人。
骆启凡拿来了杯子,乔曦就主动给他倒酒,拍了拍身边的地板,示意他坐,还一边用酒杯碰了碰他的:“Cheers!“
这一系列的动作优雅从容,多像他自己。
骆启凡席地而坐,想让她不要再喝了,可她已经醉得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不再稚嫩却分外清醒的人。
“启凡,你能再带我跳支舞么?”乔曦睁着眼睛问。
骆启凡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可仍然答:“好。”
然后他起身,乔曦就直接赤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还抬头冲着他傻笑,“你能再为我唱一次这首歌吗?”
她鲜少会有这样主动温存的时候,是因为醉了么?
“好。”骆启凡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就抱着她轻轻唱起来。
“Ilovehowyouloveme,wheneveryoukissme.AndwhenIawayfrom
you,Ilovehowyoumissme……”
“IlovehowyourheartbeatswheneverIholdyou,Ilovehowyou
thinkofmewithoutbeingtoldto……”
乔曦也跟着轻轻哼起来。
骆启凡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的这首歌,她向来不太喜欢这样直接热情的表达方式。
其实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跟他在一起之后,乔曦偷偷学过化妆,可是每次因为眼线画得太丑又怕骆启凡笑她,画完之就又偷偷擦掉。
她也偷偷学过做饭,趁着灵感日的下午去超市买了6条秋刀鱼,回来按着网上的菜谱又洗又腌,掐准闹钟按着时间丢进油锅,滋啦啦的滚油吓得她直接逃到了客厅又鼓起勇气重新回去,被四溅的热油烫到也只能左躲右闪,可还是煎碎了两条,炸糊了两条,还有两条总算看上去不错又因为放了大多盐最后不得不也倒掉。她还不能只倒在家里垃圾桶,为了不让骆启凡发现这样糟糕又浪费的行为,她不得不把所有证据打包好扔到好几层楼以下的垃圾桶去。
她为骆启凡熨过衣服,结果比之前不熨的时候更皱了;她为骆启凡买过礼物,结果她大半年薪水买的手表还是比不过姜妃丽从国外带回来的设计师定制袖口;她也学习了很多正统的社交礼仪,甚至专门准备了各种高大上的社交话题,可是一到现场她就会发现情况不对,你的一句“nicetomeetyou”完全比不上圈内人一个热情的寒暄或拥抱。
她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想要做的更好,可事实证明无论她怎么努力,永远也达不到骆启凡另一半的标准。想到这里,乔曦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她哭得很小声,生怕骆启凡听到。可那泪水就像决了堤,生生把他胸口的衬衣都浸湿了。
“小曦?”骆启凡迟疑地呢喃了一句,乔曦却没有应他。等他固执地抬起她的头来,才发现她早已经泪流满面。骆启凡震惊得再也没有办法移动步伐。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乔曦一双泪意盈盈的眼睛望着他,无奈又低下头去,几乎绝望。但凡他能告诉她应该做什么,她都会竭尽所能地去做。可是他不能,没有人能。
“我长得不好看,学识也不如你,没有才华,也不懂社交,甚至连起码的洗衣煮饭都不会。除了让你承受别人失望的眼神变成大家的笑柄,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可是启凡,我有努力,可是不论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那么好的你。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我会遇见你,刚开始的时候我就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我好害怕,怕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姜小姐比我好太多,不止是姜小姐,还有岑嘉,还有好多好多像頔勤那样又聪明又漂亮而且会勇敢追求爱情的女孩子……我怕别人比我好,怕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我怕我会失去你……”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深埋在心里的那些秘密,是委屈,更是自卑。虽然看上去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子,其实心里却藏着深深的自卑。
她没头没尾的呓语死死地扣住骆启凡的心。这是他从未担心过的问题,他担心她不想太早结婚生孩子,担心她简单直接没有城府的个性,他担心她被美好吸引也会对齐思朗动心,又怕她耳根子太软听信别人的流言蜚语,也担心她太在乎那个理想的王国误入歧途而迷失在真实的世界里。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乔曦心心念念所担心的,是她不够好,配不上自己。
因为从没想过,所以也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心。可如今得知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的时候,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骆启凡是上天派来的超能力者,能为乔曦解决各种各样的困境难题,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拥有这么多天赋才华感到骄傲,因为可以为乔曦保驾护航。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在她通向建立王国的征途中,最大得障碍竟然会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