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长廊,甚至已经依稀听不见来来往往的担架车轮滑刻地面的嘶嘶声,昏暗的灯光像是雾霾一般厮缠着微弱的呼吸,连曦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奋力呼出,拼命想要从这窒息中撕开一道口子。
凌晨三点。
程远进去五个小时了。
子弹卡在了离左心室两毫米处的肺组织中。
连曦低着头蜷缩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两只手枯槁地插入了凌乱的卷发中,战栗地扯着发麻的头皮。
内心的慌乱逼着她承认着一个事实:程远救了她,并且为她挡了一枪,而他现在随时可能死。
连曦不知为什么,脑海中竟浮现出了郑裕树的模样。
他被人勒着脖子,拼命挣扎,直至断气。
连曦闭着眼,想要甩去这些影像。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跟她扯上一点关系的人,都不能得善终吗?!
她不要他死!
不要!
自己虽对于人情世故一向淡漠,只不过对于在乎的东西,她就算拼了命,也会护着。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可他呢?
他们认识不过一个月,一个月啊!
“那样性格的人,一旦认定,便会以命相陪,万死不负。”
从地下剧场的拼死相护,到今天这般不管不顾,“白痴!”连曦自嘲苦涩地笑着,眼角却越来越湿润泛滥,一个月的时间,他凭什么就觉得自己值得他不惜放弃生命,疯了吗!
他是疯了吗?
“连小姐。”华人小护士从手术室里匆匆跑过来。
连曦倏然站起身,抓着小护士的胳膊,“他怎么样!他怎么样!”
护士缓了缓气,抬起手。
一个手术盘,里面躺着一颗血淋淋的子弹头,“子弹取出来了,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是关键期,撑不撑得过去,就要看他自己了。”
他还活着!
连曦竟破涕为笑。
他还活着…。
“连小姐?”护士拍了拍连曦的肩头。
一抹明朗笑意由浅入深地挂上眉梢,“谢谢!”
小护士猝不及防地被人拥在了怀中,连曦的个头很高,自己只能靠在她的肩头,“嗯。”
小护士也笑了,能够看见这样的笑容,是她立志成为护士的原因。
这样的工作让她骄傲。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连曦几乎寸步不离。
心电监护仪滴滴作响,七八个吊瓶挂在床头,加护重症病床上的人带着氧气面罩,全身被贯穿着各种密密麻麻的管子,心口处白色纱布的微弱起伏,像一颗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连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目从未闭合过。
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认真的观察他。
大学的时候,大家都说,她和林钶,一个浓墨重彩,一个清秀俊朗,是绝配。
她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当时林钶好像并不喜欢浓墨重彩这个词,因为那个时候,清纯,好像才更符合主流。
浓墨重彩……浓墨重彩……。
如果拿来形容他,好像也不为过。
立体的轮廓,浓密的眉睫,高挺的鼻梁,还有
“连曦。”
连曦的手猛的停在了病床上人的额头之上。
声音有些虚弱嘶哑,不过却依旧清晰深沉,空气安静了数秒钟,蜡白的薄唇颤巍嚅动,“有…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