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袁世凯扬威朝鲜
35423500000007

第7章  北洋幕望而生畏 庆军营如鱼得水3

第二天上午,两人同去见吴长庆,将袁世凯的心志向他说明。吴长庆说:“哦,我没想到,他来投奔我是番心思。袁子久当初来信,只说世凯两次乡试落第,无正经营生,只怕他荒废学业,因此让我代为管教。我与袁中议情谊深过亲兄弟,所以拿世凯当自己的子侄看待,自然是盼他走正途,没想到他心不在此。”

朱铭盘说:“世凯说的对,谋前程也并非只有科举一途。筱帅,牛不喝水强按头恐怕不行,世凯既然视八股为畏途,又极愿从军,何不成全?”

张謇说:“我也是此意。大帅常叹庆营暮气日深,后继乏人,慰廷少年新进,正可为庆营补充血液。现在大讲洋务,海陆各军器械日新月异,阵法操练也是推陈出新,非有文墨者不能胜任。慰廷虽然八股制艺不算出色,但放在军中,他的文墨底子则非常厚实。他既然有志投军,不如就成全他,留他在营中历练历练。”

“他竟然想投别处,好大的气性!”吴长庆稍作思考,问,“你们两位老师说句实话,世凯是从军的料吗?”

两人异口同声表示,袁世凯天生是从军的料。张謇说:“慰廷虽出身世家,但却谦抑自下,毫无纨绔子弟眼高于顶的毛病,才来不出一个月,就与副营中不少将士混得搂肩搭背,只这一项笼络人的本领,我们两人就自叹不如。”

“还有,慰廷虽然八股上不出色,可是他办事却是井井有条,非常干炼。”朱铭盘举了袁世凯帮他收拾屋子的例证,又说,“世凯爱好骑马、拳术,且持之以恒,乐此不疲,这正是将才的好苗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袁世凯猛夸了一通。

吴长庆最后拍板说:“好,既然你们两位老师都为学生说话,那就让他从军,至于怎么安排,我要先想想,营中官弁并无缺额,而且他现在入营,绝然没有立即给予实缺的可能。”又问两人,“你们帮我参谋一下,把世凯放到哪里比较合适?”

张謇说:“营中官弁没有缺额,那就把他放到营务处历练。营务处是全军的枢纽,只要他用心,也是长见识的地方。”

朱铭盘也附和说:“慰廷长于办事,而且井井有条。营务处头绪纷繁,正适合他一展所能。”

到了下午,吴长庆着人把袁世凯叫来。两位老师已经透露有可能把他安排在营务处,但到底做何安排,却不得而知。他进门后垂手站在一边,静等吴长庆发落。吴长庆示意他坐下,抽过一口水烟,缓缓吐出来,问:“听说你想在营中谋份差使?”

“是,愚侄多年的夙愿就是从军历练,将来能够上阵杀敌。”袁世凯站起来回答。

吴长庆说:“上阵杀敌绝非易事,也需要有一番扎扎实实的本领。虽然不像下科场一样在文字上下苦功,可如何治军也是一门大学问。你若只是为脱离八股苦海,贪图投军热闹,那就大错特错,也枉了你两位老师的举荐。”

袁世凯说:“侄儿牢记世叔的教诲。侄儿自幼喜欢练武,稍长后喜读兵书。就是几年前备考,侄儿也是白天习制艺,夜里偷读兵书。读兵书侄儿不以为苦,反而其乐无穷。侄儿如今得世叔提携从军,一定用心学习,再也不像从前纸上谈兵。”

“你能如此想甚好,若将来果然在军功上有所建树,我也能向你父亲和四叔交待。”吴长庆说,“你先到营务处去历练着。营务处是全军的枢纽,军政军令后勤保障无不与之相关,也是个长见识的地方。你去任帮办,先从稽查军纪入手,稽查队就归你统带,另外给你两名亲兵,侍侯你的起居。月薪四十两,伙食、马料还有两名差弁薪水都由我出。稽查军纪是个良心活,你上心,就天天忙,不上心,你窝在屋里睡觉也没人管;如果上心,便可借机学到不少东西,不上心,便是虚度光阴,一无所长。我还是那句话,长不长出息,看你自己。”

袁世凯立即表示,请世叔放心,他一定不辜负期望。

从吴长庆的提督府回到住处,他立即叫来赵国贤,给他几两银子,请他到营外代买几样现成的菜肴,再买两坛蓬莱春。等置办齐整了,他把张謇和朱铭盘请了过来,感谢几个月来两人的悉心教导,更感谢推荐之恩。他亲自为两人斟满杯说:“今天下午大帅找我谈过了,让我任营务处帮办,稽查军纪,月饷四十两,伙食、马料及差弁饷项也都由大帅出。我四叔官至道台,督修旅顺船坞,月俸不过一百两,而且伙食、喂养仍需自己出,这样算下来,我与四叔的饷俸几乎相当。吴世叔对我相待极优,世凯感激不尽。”

张謇说:“筱帅对慰廷果然是极为关照。庆军哨官月饷不过十五六两,文案上我们两人筱公格外关照,月俸是二十两。慰廷初入营伍即拿四十两饷银,的确算得上格外关照。”

袁世凯非常高兴,一扫往日郁郁寡欢,举杯说:“世凯今日得成夙愿,全靠两位老师极力成全。我这个营务处帮办虽然只是稽查军纪,但我却非常珍视。人一生能否成事,关键处其实只有几步。今天对世凯而言,就是一大关键,也是人生第一步紧要台阶。学生必当好好珍惜,把小台阶当成大戏台,好好下一番功夫。学生将来若有所成就,必不敢忘此台阶,不敢忘两位老师的提携之恩。”

两人见袁世凯说得如此动人,且不论将来到底如何,就这番知恩图报的表白,也足令两人高兴。三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都是尽醉而归。

庆军六营,前、后两营驻黄县,左营驻蓬莱县东南刘家沟,右营驻城南南王镇,中营驻蓬莱西的老龙头,副营驻蓬莱水城。副营是吴长庆的坐营,他的提督府就设在蓬莱水城南的副营驻地内。袁世凯稽查军纪,骑一匹高头枣红马,随行稽查队带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庆军营务处帮办袁”八个大字,日日带着稽查队在各营驻地间往返,乐此不疲。庆军各营管带都是随吴长庆转战南北的老部下,吴长庆又是儒将,抹不开情面批评部属,所以军纪、训练在袁世凯看来可改张处甚多。他发现各营官对他这位营务处帮办的态度各异,副营管带、记名提督吴兆有是吴长庆最信赖的部属,对袁世凯也极为客气热情,但此人城府极深,嘴上应得痛快,却未必肯实心去办;前营管带、记名提督黄仕林,军事训练有一套,但为人踞傲,对袁世凯并不热情;后营管带、副将张光前,左营管带、总兵王得功,都是吴长庆的老乡,为人忠厚,对袁世凯很热情;右营管带、总兵朱先民在袁世凯看来资质平平,却爱摆驾子,对袁世凯明显有些小看,有一次甚至说:“袁帮办,吴帅不过是给你碗饭吃,何必拿着鸡毛当令箭。”让袁世凯很下不来台。中营管带、副将何乘鳌,脾气暴躁,但为人直爽,袁世凯请他喝了几次酒,两人关系相当不错。

袁世凯很想杀鸡骇猴,但又怕头一脚踢不开,反而坏事。所以有一天就向张謇请教,说:“老师,庆军军纪和训练,依我看需要更张处甚多,但见营哨各官都不以为然,学生应该怎么自处?”

张謇说:“庆军的营哨官,十之八九是筱帅的老乡,不要说你这个营务处帮办,就是筱帅自己,许多时候也抹不开脸皮,所以军纪有些松驰。”

袁世凯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我发现各营中赌风甚盛,将士嫖妓也习以为常,有的甚至将**带回营中,轮流荒唐,这实在不像话。我这军纪帮办,应该怎么办?请老师指点。”

张謇说:“士兵闲暇无事,赌钱耍耍也是情有可愿,总比出去惹是生非强;到于嫖妓,武人好色,古来如此。慰廷看在眼里,心中有数,却不妨睁一眼闭一眼。”

袁世凯少年新进,急于谋事,说:“学生对赌博深恶痛绝,老师让学生睁一眼闭一眼,不是有愧吴帅所托?”

张謇说:“不是不让你管,是要么不管,一管则必须能震服众人,让吴帅也抹得下脸皮。不然管而无效,这些骄兵悍将会从此生出轻视之心,有损慰廷颜面,也有损筱帅威名。”

袁世凯说:“学生懂了。学生如今不妨以稽查军务之名,行学习军务之实,静待替吴帅立威之时。”

袁世凯牢记张謇教导,各营不以为然的军纪方面问题,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军务方面,无论训练、会操还是枯燥的规章,他都大睁双眼悉心学习,还让副营管带吴兆有为他请一位枪法极好的弁目教他施放洋枪。这样无为而为,与各营关系反而融洽。他又出手大方,营哨官或相熟的兄弟到蓬莱,若吴长庆没有安排招待,他必以私款相请,结果与各营官弁大多建立了私交。

转眼春节到了,军营照例放假五天。淮军营制,一营下设前后左右四哨和营官亲兵哨,每哨下设八个小队(亲兵哨六个小队),每小队设什长一名。按营规,营哨各官平日要驻在营中,唯有放假时准予离营,但也要安排好值营人员。所以年假一到,各营营官便把事情交待给哨官,离营办私事去。上行下效,哨官又交待给哨长(哨官的副职)、什长,自己也溜去营去。因此假日到来,营中管理相当松懈。赌博、喝酒、嫖妓,闹得乌烟瘴气。

大年三十晚上,袁世凯巡营回来,请稽查队的兄弟喝酒。稽查队三十人,设队长一名,副队长一名,下设三个小队,各设什长一名。袁世凯所请包括这五个小头目,另外还有赵国贤等随身亲兵,七八个人团团坐下。袁世凯说:“平时都是兄弟们敬我,今天这第一杯酒,我敬各位兄弟。”

大家都反对,说没有让帮办敬酒的道理。

袁世凯摇头说:“你们别起哄,且听我说。我这个帮办的威风,都是诸位捧出来的,没有诸位,那些个骄兵悍将,谁能把我放到眼里?这是其一。所以第一杯酒,首先是感谢诸位兄弟。”

袁世凯一饮而尽,照杯给众人,众人也都纷纷干杯。

袁世凯举起第二杯酒说:“其二则是,我们军纪稽查队,首先我们自己要保证军令畅通,令行禁止,做出表率。遵令者我视为兄弟,违令者我视为仇寇,往后我对兄弟们的要求会更严,所以还请兄弟们谅解和支持。”

众人满饮第二杯。

袁世凯敬第三杯的说辞是:“我们众兄弟,有意见关起门来说,没有解不开的疙瘩;敞开门对着外人时,必须团结一致对外。所以,队员必须绝对服从什长,什长必须绝对服从队长,队长自然也要给我几分薄面。在场面上,必须是一声令下,众声称诺。如果兄弟们做得到,就满饮此杯。”

他依然是率先干掉,众人自然也是同声响应。

酒喝得很痛快,但袁世凯却很清醒,适可而止,说:“各位兄弟,我听张老师说,每逢过年期间,是军心最浮动的时候,容易闹纠纷。我们稽查队要随时待命,所以弟兄们只能尽兴,不能喝醉。”

袁世凯还为五位小头目准备了一份年礼,惠而不费的蓬莱特产,却博得诸位极大好感,因为还从来没遇到袁世凯这样给手下送年礼的上司。

半夜里,袁世凯被营务处的差役叫醒,急如星火,说张老师有请,可能右营官兵闹乱子了。袁世凯一边穿衣,一边命令亲兵,立即传令稽查队集合到营务处待命。他则一身戎装,腰挎六响转轮洋枪,飞身上马,赶到到营务处。张謇正急得团团转,说:“慰廷,你来得正好,你看这大过年的,右营却出了乱子。”

详情张謇也不太清楚,是右营一位哨长打发人前来报告,只说有两哨兄弟因为赌博动了手,有火拼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