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思
四月的天空一半纯白一半灰暗。大风把院落的树叶吹得哗啦响。南方的潮湿铺天盖地而来。窗外开始阴雨连绵。囤积的阴郁和忧郁像重石压在心里,无法释放。在无数个意识模糊的时段里,我总是强烈地感到害怕,仿佛溺水般的那种窒息感。无法解脱的痛苦。
耳边隐约传来医生冷淡且毫无感情的声音:“情况不太好,送去疗养院吧。”
奶奶无奈且担忧的声音:“怎么会复发呢,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么久了。”
不,我不要去疗养院,我不要被隔离在那个冰冷可怕的地方。我没有生病,我没有臆想症。他们真的有侵犯我。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呢?我这么害怕,这么痛苦,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我呢?我已经很脏了对不对?我哭喊着,喉咙火辣辣燃烧着一团干燥的火,很难受,很难过。赤着脚在冰冷的地板上跌跌撞撞地行走,寻找一个角落,可以把自己裹藏起来。
也许是镇静剂起效了,我慢慢平静下来,睡着了。梦到母亲,她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温柔地注视我。只有她才会在我身边保护我。可是母亲的样子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了。
我从梦中惊醒,满头湿黏的汗。窗户没关紧,风从缝隙溜进来,凉凉的。房间里很昏暗,也许是傍晚了。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按亮了电灯,强烈的光让我一下子没适应过来,紧闭了一会儿双眼才睁开。奶奶让吴妈端来了粥,我机械地吃着,脑袋和胃一样空荡荡的。
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每天都被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奶奶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每天都念上那么一两个小时。在外地出差的父亲只打过一次电话回来。心里很平静,我忽然觉得永远这样在家里休息着,被服侍着过日子未尝不好。直到接到袁莺的电话,才惊觉,已经脱离校园生活好一段时间。
钟叔说小莺来过,就在门口把笔记本和一盆小花留下便走了。我翻看袁莺送来的本子,里面满满的课堂笔记,每一科目都有。还有那盆小花,附着一张便利贴:太阳花,每天都会开,记得浇水。心里暖暖的,于是我捧着那盆还没开放的太阳花,跑到阳台上哭了一会儿。明天,我要回学校上课。
期中考临近,我本来功课就不怎么好,休息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落下太多,测验的成绩惨不忍睹。课后只好到班主任那补课。许欣容理科好,倘若下雨不用练球就会留下帮我补数学。放学后,教室里剩下的除了打扫的同学就剩我们仨。偶尔三班的班长陈大伟也会过来。他是欣容的发小。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也只有和他们一起,我才会觉得自己很年轻,有值得挥霍青春的资格。那一小段一小段美好的时光,我多么希望它们足够美好,把所有可怖的噩梦都掩掉。
日子很平静的向前流淌。期中考一结束,清明节就来了。天开始阴沉灰蒙。终日细雨连绵。清晨,顶着凉风薄雨,跟父亲和奶奶去扫墓。灵先墓园是乔城唯一的墓园,在半山,占地面积不小。每年清明前后,来往的人很多。从远处看,一座座灰白色的坟碑甚是壮观,在平日却是那么孤独、冷漠。
母亲的坟前围满拥簇的花朵,我蹲下来,伸手轻拭那张微笑的黑白照,冰凉冰凉的。指尖的温度怎么也温暖不了那张永远年亲美丽却已逝去的脸。每次来看母亲,心里总是又愧疚又悲伤沉重,像化不开的浓墨。
离开的时候,看见一个眼熟的男生,双手插在裤兜里,细雨落满他那头浅栗色的头发。是他,不会错的。我还记得钟叔送他去医院的路上,他坐在我旁边,用纸巾捂着脚上的伤口,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我悄悄打量他,多好看的男孩子,活生生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那样。我认得他的校服徽章,南中的,一所三流学校。听说南中有很多好看的学生,也听说都是些坏孩子。可是我觉得他不是坏的那种学生。他很有礼貌地接受钟叔的道歉并且谢谢钟叔送他去医院而后送他回家。至今我仍不能忘记他对我的微笑,即使是一种礼节性的微笑,亦会让我心跳加快,面红耳赤。这样子的男生,我是不会轻易忘掉的。
我的眼光追随着他,没留意湿滑的台阶,踩空摔倒了,不大不小的尖叫声引来路人的注目。在吴妈的搀扶下狼狈地站起来,瞟了他一眼,他正朝我这边看来,顿时红了脸。不知为何,既希望他认得我,又不想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或许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一个陌生人,那次微不足道的交集不足以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可是我的内心早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期待,期待着能与他有更多的交集。
夜幕降临,外边的雨忽然大起来,啪啪的砸落在玻璃窗上。我缩在沙发上发着呆。忽然很想弹钢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摸过窗边的那架钢琴了。从前我总是被逼着学这样学那样,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想追求的。我的人生似乎从一出生就被安排妥当,该做什么该走哪条路都由父亲一手操办,我只需要按部就班。自己就像一个木偶,一个傀儡甚至有朝一日会成为父亲生意上的一枚棋子。
黑夜,为什么总是那么漫长。梦里,那张好看的脸,那个迷人的微笑,宿命般的成为我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赎。但愿这梦,不要结束。
然后乔中的文化节如期而至。对于这些活动,我不太关心。可是欣容和小莺极力游说我去参加开幕式表演——钢琴演奏。其实曾经我也幻想过自己在礼堂的舞台上演奏,幻想着同学和老师认同的掌声,幻想着默默无闻的自己成为光芒万丈的人。为着这些肤浅的想法,我竟然鬼使神差的去报了名。
这是我第一次在学校演奏。在后台化好妆,忐忑不安的坐在一旁。不一会儿,进来三五个男生,穿着统一的服装,痞痞的样子,后面又推搡进来好几个人,吵吵嚷嚷的。我的目光一一扫过去,忽然触电般的停留在最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再也无法动弹了。
那是黑暗中我所渴求的……光么?
许欣容
睡觉时迷迷糊糊听到很大的雨声,把我吵醒了。摸索着找到手机看时间,不早了,便挣扎着起身。透过没有拉上帘子的窗户,可以看到外边鸽灰的天空。又是一个雨落不停的星期一。我最讨厌下雨天,虽然不用训练,但总是湿漉漉的让人心情压抑。
阿思忽然生病请了好一段时间的假,上个星期才回来上课。她的脸色总是不太好,病怏怏的,而且瘦了很多。也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袁莺好像知道些什么,可是一问她,她老是岔开话题。我也就不再问了。不过和她们一起感觉很轻松很自在,很开心。
阿思心情不错的样子。我喜欢和她聊天,告诉她一些秘密。阿思是绝对口风紧的女孩子。她话很少,总是不厌其烦听我讲云梓天。也许每个恋爱中的女孩子都会不自觉的想让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有多么多么特别,多么多么优秀。
“他是南中的,有机会让你们认识一下,好么?”我边擦窗户边问扫地的阿思。
阿思僵了一下,有点儿吃惊:“是南中的?”
“是啊,怎么了?”我对她的反应有点儿不悦。南中是不好,但也没必要看不起吧。
“没什么。”阿思低下头继续扫地。
小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欣容,你就别教坏阿思了。”
“我才没教坏她咧。”我用手里的抹布扔她,她尖叫一声,把手里的不知什么东西回扔我。两人打闹了一下,有个男生在窗口喊了一声“袁莺”。
我朝窗外扬了扬下巴,揶揄小莺:“你相好又来了。”
小莺白了我一眼,问那男生来干吗。
那男生叫路东哲,在君临广场的那间7-11便利店做兼职。长得还不赖,是阳光型的男生,不过有点儿傻傻的感觉。
他来还书给小莺的。他还说下周乔中文化节的开幕式他有份儿表演一个什么节目。他说话时看小莺,那眼神特别认真。就像当初云梓天对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那种眼神,是世界上最好好看最单纯的东西。
可是小莺,我想她还没感觉到吧。以她缓慢的反应速度,路东哲若真喜欢她,可能要花上一段漫长的等待。但世事难料,谁知道呢。
和阿思聊天才知道她竟然会弹钢琴,而且过了八级。这样的才艺不能被埋没,于是我和小莺游说她去参加开幕式表演。她起先极力反对,后来不知为何又答应了。我本来也报了名参加演出,因为报唱歌的同学太多,所以要进行选拔。我嫌麻烦就放弃了。没想到在我改变主意的第二天,宋紫君在宿舍里炫耀过了初赛。她那破嗓子也能唱歌,怎么看都不舒服。
原则上初赛通过之后到复赛,已经没有再报名的机会了。可我还是攀了一下学生会副主席的关系,直接到了复赛。何况我歌唱得不错,要打败宋紫君,轻而易举。
班里很多人都知道我和宋紫君明里争暗里斗,大家表面上看来和谁都友谊万岁,私底下一个比一个狠毒。
小莺时常鄙视我和宋紫君的争斗。她当然不会明白,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你会恨不得她身败名裂,甚至希望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后来我才从逝去的年华里原谅了这一切。当然此时此刻的我,最想做的是在复赛中打败宋紫君,而且要让她输得很惨,可是暂时还想不到让她出糗的办法。告诉了阿思和小莺,她们也帮不上忙。
“心肠歹毒啊你。”小莺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她更毒好不好!她在班上的QQ群里含沙射影诅咒我。以你的语文水平没理由看不出来的。”我说着,往书包塞杂志。
“看出来又怎样呢,骂她么?岂不是和她一样幼稚。”小莺的话直白得刺痛我。
“幼稚又怎样!谁像你那么清高啊!”当我用略带怒气和嘲讽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之后,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小莺收拾书包的动作僵了几秒。然后她提着书包一语不发的离开了。我来不及看清她的脸。她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是怎样的眼神,愤怒?哀伤?亦或什么也不是?
阿思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她看了我一眼,抱着书包追小莺去了。
朋友之间有争吵是常有的。可是那时的我,仿佛天塌了一块,砸得心里生疼。
宋紫君在复赛中被淘汰了,如我所愿她跑调了,而且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还没唱完就被学生会五个评委举起了“失败”的牌子。可是宋紫君特别冷静,特别坚强,若无其事的样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过了复赛,剩下的同学进入决赛,最终只有三人可以参加开幕式表演。凭我的实力,理所当然获得表演的资格。可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疲倦。我得到了一个舞台,得到了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却失去了一个朋友。什么对我来说是重要的,我竟变得茫然无知。
乔中的文化节终于拉开帷幕。开幕式的那天早上,云梓天打电话告诉我说他们南中的街舞队会来表演。说起来也有三两个星期没见过云梓天,很想念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阿思和小莺,她们也表示期待。
压轴的街舞令全场沸腾起来,灯光下的云梓天,虽然和其他跳舞的男孩穿着一样的衣服,可是我一眼就看出他在哪个位置。他像一颗星星那样,闪烁耀眼。
表演结束后我去化妆间找云梓天,正好阿思也在,就介绍他们俩认识。阿思顿时傻了眼,脸色怪怪的。不知为何,有点儿不对劲。可是当时没有多想,心里是说不出的愉悦。
那天晚上我没有上晚修,逃了出去和云梓天还有他们街舞队的人一起去庆祝。后来在云梓天家里过夜。第一次去他家。之前听说他和哥哥一起生活,母亲是一名过气的歌手,没有父亲。
到他家已经十二点多了。我们没有开灯,怕吵醒他哥,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云梓天把我带到他的房间之后就去客房睡。他揉揉我的头发温柔地对我说晚安。他真是个好男孩,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对我怎么样。
我拉上门,把书包放到椅子上,扭开台灯。云梓天的房间有点儿乱,东西很多。男孩子的房间大概都这个样子的吧。我动手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东西。书桌上,有两个相片架子。第一张相片是小时候的云梓天和他母亲,另一张是云梓天和一个比他大六七岁左右的男生。那男生的样子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卫臻?
袁莺
阿思追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跳上回家的那路公车。公车从校门口开了过去。透过车窗还未来得及看清阿思的脸,视线就进入一片迷蒙的绿色。
我抱着书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失神地望着窗外掠过的景物。
我不是清高。我只是喜欢用我的方式过自己的日子,虽然我自己也不确信我活得多好。我只是喜欢待在自己营造的小世界里,那样会比较快乐,至少比应付这个世界要单纯得多。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说话是直白了,或许伤害了欣容,但她的反击同样也伤害了我,这不扯平了么。
后来,确切地说是开幕式表演的前一天,在教学楼的洗手间碰见欣容,她主动跟我道歉,两人就和好了。有时候,友谊是可以很简单就建立起来的。
说起开幕式表演的确有让我惊讶的节目。路东哲,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终于能记牢这个人的大概性格了,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会和钢琴这种儒雅贵气的乐器打交道。没想到他会在舞台上与校花表演协奏曲。刚开学那会儿欣容告诉我那个尘封已久的音乐教室有钢琴声,原来是他在练习。还有云梓天的街舞,似乎比初中跳得更好了。
文化节结束之后,六月已过半,夏天轰轰烈烈地到来。期末考试的时间也确定了。比起期末考试,接下来的暑假更令人期待。似乎每一年的夏天都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其实,这个初夏就有一件令我吃惊的事情浮出水面了。
有一天上完数学课,欣容拉着我一起去洗手间,她说有事情要告诉我,又不知道怎么说。在洗手间磨蹭了半天还没讲出来。后来我把她带到教学楼的天台,她神经兮兮的,确定周围没有人才说。
“我在云梓天家发现了一个秘密。”欣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什么秘密?”对于秘密这种东西我一向不来电,但还是配合她。
“卫臻……就是数学老师,他是云梓天同母异父的哥哥。”欣容凑在我耳边说话,弄得我的脖子怪痒痒的。
“哈?这么扯!”虽然我初中时已经知道云梓天有个哥哥,但没想到他哥竟然这么凑巧是我们班的数学老师,更没想到的是同母异父。
“你知道么,云梓天的妈妈是一位过气的三流歌手,私生活乱得很……”欣容还在絮絮聒聒讲着她所知道的事情。
我靠着栏杆仰望远处被楼层房屋遮蔽的山峦一角。乔城的上空似乎总是那么浑浊,就连天空之下的人间,也同样那么浑浊,甚至无法相像的令人恶心与不堪。只有乡间才能看得到的明净的天空离这个地方很遥远。六月的阳光升腾出灼人的热气,热辣辣的夏天已经步入这个南方的石头森林。
学校的女生穿起了短短的黑色校服裙子。谁谁的腿粗谁谁谁的身材正点,已经成为男生评头论足的课余谈资。
放学之后,我拉上阿思去操场看欣容打球,恰好有一场比赛,对手是南中的排球队。我抱着欣容的书包,远远就看见云梓天双手插着口袋向看台走来。
“来看欣容呢还是帮你们学校的球队加油啊?”我打趣地问。
“两样都有,我们现在可是敌人呢,哈哈。”云梓天边说着边跟赛场上的欣容挥了一下手。美少年的微笑果然能秒杀无数花痴少女们,包括我身旁的阿思。
我们三人一起坐在看台的石阶上看比赛。两队的实力不相上下,欣容跳起来扣球的动作很帅,赢得围观的同学们一阵掌声。没过多久,陈大伟来了,他跟我和阿思打招呼。
“他是谁啊?”陈大伟悄声问阿思。
“南中的。”我抢在阿思开口之前告诉他。我怕阿思不小心说出欣容要我们隐瞒的事儿。
“他是欣容的男朋友,云梓天。”阿思一字一字地吐出这句话来。
我心里一惊,转过头看她,她看起来很平静很无辜,像平常一样,没有丝毫杀伤力。
陈大伟愣在那儿。他在阿思旁边坐了一阵,估计没什么心思和兴致看比赛了。我夹在他们中间,觉得气氛有点儿奇怪,怪窒息的。
“小莺,阿思,大伟,你们都在啊。”这会儿又来一个烦人的家伙。路东哲摘下书包,在陈大伟旁边坐下。五个人坐在看台的石阶上,各怀鬼胎的看着赛场上挥汗如水的欣容。我忽然很好奇此时此刻的欣容看到我们五个人齐齐出现会是怎么样的心情。我更好奇如果她知道阿思出卖了她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后来,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欣容,阿思和我依旧是好好的姐妹。我才明白,做朋友,有些事情是不能点破的,心里清楚就好。
回家晚了,被母亲叨念了一阵。
“刚才有位老师打电话来,说你数学成绩退步了,你啊……”母亲又开始唠叨,大概更年期到了。我本来想赶快逃离,才打开房间门,母亲又叫住我。
“老师叫你回个电话给他,应该是有要紧事。”
我狐疑地看了母亲一眼,视线转落到电视机旁的电话几秒,我应了母亲一声,转身进房间把门关上。奇怪,数学老师找我做什么,成绩又没多大的进退,竟然打电话到家里来,至于么。
晚上去给外公送汤,回来的路上手机响了,我看着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阵,还是接了,竟然是卫臻。我听到他的声音时,脑子里居然想起之前欣容告诉我的那些事情。
卫臻讲了几句客套话,还有一大堆关于学习的,我有点儿不耐烦。
“卫老师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好么?”我打断他。
“那好。你跟高思这么熟,她成绩不好,你多帮忙一下她。她之前不是生病了么,是什么病你知道么?”
“我也不太清楚。”阿思的病我从她家的司机钟叔那儿无意间听说了一些,可是也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你是她好朋友怎么会不知道呢?”卫臻的语气有点儿疲惫。
“她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卫臻沉默了一阵,说:“那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这个老师真烦人。
“打听一下她得的是什么病。”
“卫老师,这个忙我帮不上,不好意思,再见。”我挂断了电话。这个卫臻怪怪的,谁知道他要耍什么阴谋,我才不要做这种三八的事儿。
此后几天,卫臻找了我好几回,我都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关于阿思的病透露半点儿给他。我真的觉得好奇怪,卫臻为何这么紧张阿思的病,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这样有点儿浑噩有点儿烦躁地考完期末考,接下来是无限拉长的夏天以及不算长的暑假。好想赶快逃离是非与谎言此刻存在的学校。
散学礼开毕,和阿思,欣容约好一起去逛街。太阳有点儿毒辣,走了没一会儿汗就已经湿透了背颈。这么酷热的天,欣容居然要带我和阿思去吃酸辣粉。她口中所说的那间老字号躲藏在逼仄的街巷拐角处,好不容易才找到。生意不怎么好,电风扇呼啦转动着往身上送来闷热的风。黑白电视正在播琼瑶阿姨的爱情片,欣容嘟哝着“什么年代了还播这个。”阿思则看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低头三下五除吃完了热辣滚烫的酸辣粉,擦擦嘴坐着等她们。店里还有三两桌人,都安静地吃东西,几只苍蝇盘旋在半空,外边的阳光晒不到里面来。时光缓慢的向前挪动,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满足很安宁。
只是那样短暂的美好被突兀响起的铃声了结了。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号码疯狂地闪烁着。欣容见我许久不接便有点儿不耐烦地催促我。
“喂……”
接着,整个暑假砰的一声炸响了第一颗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