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弄世回头一看,一个穿黄衣的妙龄少女正笑着站在他的面前,正是长安腾黄楼的方赤云。吕弄世也缓过神来想起自己是追那黑影才来到知味楼的,环顾四周,所有男人无不呆若木鸡般听着张霜儿弹奏的曲子,哪里能辨出谁是黑影。吕弄世回想自己当时也定然是这个样子,这曲子弹奏的充满着一种勾人的魔性,“看来这叫张霜儿的女子也不是一般歌女”吕弄世心道。经过这么一曲那黑影肯定是找不到了,吕弄世不免有些可惜,只得暗自叹气。
方赤云这边跟吕弄世打完招呼,而吕弄世却看了她一眼后自顾自的到处打望还不停叹气,并不回复,肚子里面的小脾气就又起来了。“吕弄世!”她娇嗔的大喊了一声。吕弄世这才又抬起头来冲着方赤云嬉皮笑脸的说道:“咦,这不是腾黄楼的方大小姐。怎么尾随我来到杭州了,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上本公子了。”方赤云一看周围那么多人,吕弄世却在这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小脸蛋腾的一下就红了。“你放……”毕竟是姑娘家,那个屁字还是没有说出来。“本姑娘是来江南游玩的,没想到你这个东西总是在我眼前晃。”
吕弄世回想起在腾黄楼同方赤云斗嘴的日子,心道不觉间已经快两年时间,而这两年时间足以物是人非。吕弄世收起那副嬉皮笑脸,问方赤云:“方夫人呢,没有跟你一同前来?”“没有,在长安过完年后,店里的生意不多,我就想出去转转。妈妈本来不放心,但最后拗不过我,就放我出来了。这不我游览了这么久,不也没事!”方赤云不无得意的说道,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吕弄世决定再打击她一下,缓缓的说道:“方大小姐如此优秀,别说外出旅行,就是杀敌擒贼,也没什么问题!”方赤云知道吕弄世嘴里吐不出好话,也不搭腔,故意将话题岔开:“那么吕大英雄又在杭州干什么呢?”生生的把吕弄世下半句揶揄的话憋了回去。吕弄世也没有办法,听到方赤云如此问便脸色一沉答道:“找杀父仇人!”
方赤云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答案,在腾黄楼上林龙等人闹事时,吕弄世还是谈笑风生,可现在却显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这下又轮到方赤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呆的望着吕弄世。吕弄世看了她一眼,强努着笑了笑说道:“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也就是在上次咱们分开不久,我同牛大哥回家乡看望父母,正好遇上歹人袭击我父亲,害死了他。”吕弄世平静的说完这些。“这次来杭州就是为了寻找杀父凶手的线索,刚才在父亲旧居中发现一个可疑的身影就追到了这里。不过不知为何被这曲声吸引,现在也找不到了。不说这些,既然都来到这里,咱俩就先大吃一顿。”这个建议很符合方赤云的期待,她来知味楼就是为了吃喝的,所以欣然接受。两个人找了一个小桌坐了下来,就在坐下的一刻,曲声终止,那张霜儿缓缓走下小台离去。但诸多食客们依旧跟丢了魂儿似得如痴如醉,过了半刻才发觉曲声已经停了,不免失望至极,朝着小台叫好要求再来一曲,却发现台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只能无奈的大快朵颐以缓解曲终人散后的空虚。
方赤云和吕弄世坐定后,吕弄世就将腾黄楼一别后家中发生的遭遇简单的跟方赤云说了一遍。方赤云听了很难过,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就岔开话题问牛冲的近况,吕弄世摇了摇头道自从家乡分别后自己也不知道牛冲现在怎么样。两个人再也难以找到话题,相顾无言,方赤云忽然想起在腾黄楼的时候听方夫人说过什么虎皮腰牌的事情,似乎是一件了不起的神物,就在吕弄世的手里。当日情景危机,没来得及仔细观瞧。所以就问吕弄世:“听说你有一块虎皮腰牌?”吕弄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点了点头。方赤云狡黠的一笑,透着一股纯纯的调皮劲儿跟吕弄世挤了挤眼。“你借我看看呗。”吕弄世心想这算什么,丝毫无犹豫就把虎皮腰牌拿了出来给她。方赤云拿在手中仔细的观瞧,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件虎皮毛的腰牌罢了,觉得没趣。“我还以为这是件什么宝物,不过就是一件破皮毛罢了。”就要把腰牌还给吕弄世。
方赤云手中的腰牌还没有交出去,就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能给我看看吗?”吕弄世和方赤云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正是刚才弹曲的白衣女子张霜儿。方赤云不知怎地,她与这女子是第一次见面,但总觉得她要对自己不利似得,便故意说道:“那可不是我的东西,这得问我们天下无敌的吕大侠。”一边说着,一边把腰牌还到了吕弄世的手中。这一下弄的吕弄世倒不知如何是好了,拿着腰牌的手就悬在半空中,伸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吕公子么,小女子张霜儿,因有些缘故,特别想借你的虎皮腰牌看看,不论真假,看完定会立即归还。”吕弄世听她的言下之意说自己的腰牌有可能是假的,心情也不甚愉悦,就随手把腰牌扔了过去:“请姑娘好生观摩,这腰牌是我在树林子里寻到的,正好请你帮我鉴别下真伪。”
那女子伸手接过腰牌,翻来覆去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还放在衣袖内观瞧了一番。过了得有半柱香的功夫,那白衣女子抬起头,双手将腰牌捧在吕弄世面前说道:“多谢公子,这腰牌定是真的,能否劳烦公子告诉我你这腰牌是怎么寻得的。”吕弄世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身子往下一出溜,下面翘起了一双二郎腿抖来抖去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树林里看见一只不要命的大虫,想要吃我,被我不小心给打死了,就割了头上那一块虎皮做了个腰牌。姑娘你看,我这手工是否还算的上精细,这腰牌是不是很漂亮。”张霜儿看着吕弄世摆出这一副无赖的样子,丝毫没有反映,依旧是平淡的说道:“公子是在说玩笑话,能否告知实情。”
吕弄世上前欠了欠身子,双手托腮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张霜儿说道:“我刚才听你的曲子差点魂都被勾走了,当时我就心想这弹琴的女子是否有倾国倾城之貌。可惜啊,你却带着一副白纱。如果姑娘要是能以真面目相对,那我自然会实情相告了。”方赤云心想在腾黄楼时吕弄世就是这一副嘴脸,经历这么多变故依旧是狗改不了吃屎!不过她现在只是旁观者,特别是对于那女子没有好感,所以乐的自在的在旁边看热闹。出乎吕弄世和方赤云的意料,白衣女子张霜儿没有任何的拒绝和言语,缓缓抬起手臂解下面纱,露出庐山真面目,慢慢的说道:“吕公子,你要求的小女子已经做到,这下可以实言相告了吧。”
吕弄世朝张霜儿的面容望去,心道果然美貌。张霜儿皮肤白皙,毫无血色,嘴唇单薄,鼻梁高挺,脸型瘦削,柳叶眉、丹凤眼。本有些英气的长相,却因为微蹙的眉头和低垂的眼帘显得格外的柔弱,而眼神中张霜儿却显出异常的坚定神采,让人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看着张霜儿的样子,吕弄世心里很想知道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张霜儿的美又不同于方赤云的活泼单纯以及蛮儿的刁蛮性感,而是一种独自徘徊于人类认知之外的不可一世、不可接近的冷若冰霜之美,让人只得崇敬,不能燃起一丝一毫的邪念。张霜儿的举动倒显得吕弄世十分小气。吕弄世虽然有着一身斗嘴的本事,但是遇到张霜儿却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只得说道:“张姑娘豪气,如果不介意的话咱们可以同桌共餐,我们边吃边聊,姑娘想知道什么我吕弄世定会知无不言。”张霜儿也不言语,就在吕弄世的身边坐了下来。
方赤云也被张霜儿的美貌所震惊,跟让她惊讶的是张霜儿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冷傲气质。方赤云感觉自己虽然样貌上不输张霜儿,但是在她面前就好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般,张霜儿自始至终也没有瞧她一眼,让她非常不愉快。当张霜儿坐在吕弄世身边的时候,方赤云还有些不乐意,她觉得虽然讨厌吕弄世,但相比较而言吕弄世还是要比张霜儿可爱许多。所以就在旁边酸酸的说道:“吕大侠,小心你的魂儿又被勾走了!”吕弄世呵呵一笑,回答道:“方大小姐放心,我的魂儿你都吓不走,别人想勾走就更困难了。”“我什么时候吓你了?”“就是在腾黄楼啊,你不带面纱的时候,哎呀妈呀,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你把我牛冲大哥都吓傻了,看着你不知道动了。”吕弄世故意装出一副害怕表情说道。“你……你胡说什么!”方赤云伸手就要打,吕弄世赶紧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我打的过神兽白虎,但可打不过母老虎!”“你……”方赤云斗嘴就没有占过便宜,手伸在半空中又硬硬的收了回来。
张霜儿就坐在吕弄世的旁边看着两个人斗嘴,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似乎眼前的事情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一般,一副表情犹如那仙女画像般一动不动。吕弄世和方赤云在这边斗嘴虽然没有影响张霜儿,但是却惊动了周围的食客。有几位食客认出来同吕弄世坐在一起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张霜儿时,不免的激动的围过来以求一睹真面目。“这不是张霜儿吗?真漂亮!”“怪不得能弹出如此撩人的曲调,原来人就是仙子一般。”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起来。张霜儿依旧自顾自的坐在那里,似乎周围的人们说的、看的都不是自己,就在那里等着吕弄世给她答复,也不催促。而吕弄世和方赤云被这么多围观的人们围观,心里别提是多么不自在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过来几声呼喝声“让开!让开!”就看人群中闯过来几个彪形大汉,分开一条道路,两个公子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一胖一瘦。胖公子对瘦公子说道:“这张霜儿姑娘向来只遮面弹琴,从未谋得芳容,今天在外面听到张姑娘在此取掉面纱,真是我们俩人的福气啊。”那瘦公子也不言语,只淡淡点头。两人说着就来到了吕弄世他们一桌之前。那胖公子看到了张霜儿,下巴半天没有合上,无意间眼神又扫到了旁边的方赤云,更是口水都流了出来,一脸的淫笑停都停不下来。此时他听到瘦公子对方赤云一抱拳道:“方姑娘,许久不见了。”方赤云听到他叫自己,就向这瘦公子望去,方赤云只觉得此人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是谁,只得问道:“你是?”那瘦公子尴尬的笑了笑道:“方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跟姑娘在长安腾黄楼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时姑娘带着面纱,未能谋面。后来我又多次前往腾黄楼,才见到姑娘芳容,只是未敢讨扰罢了。”说到这里,这瘦公子又是一拱手道:“在下雷德,现任杭州长使。”
原来这两位公子之一的瘦公子就是在腾黄楼被林龙逼走的探花雷德,话说雷德在那一夜对方赤云颇有好感,但因林龙一闹,觉得自己很没脸面,所以再也不敢去见方赤云。而后不久,朝廷有旨,封他为杭州长使,立即启程上任。雷德同范捕头等人告别后,舍不得方赤云,就又前往腾黄楼。正巧方赤云未带面纱正在酒楼收拾卫生,雷德才见到方赤云的真容,感叹美若仙人,心中更是向往。无奈朝廷命令在身,无法多停留些日子,来到这杭州上任。杭州盛产美人美酒,多烟花之地,雷德来此之后将思念化作纵情,饮酒作诗,观舞听曲,不亦乐乎。也认识了几位酒肉朋友,这位胖公子就是其中之一。这胖公子姓孙名邮,是大唐首富、江南最大盐商孙大金的独子。唐代盐业管制较少,征税较轻,所以民间盐业贩卖行业特别发达,这孙大金也确实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多年积累富可敌国。作为家中的独子,孙邮从小就养尊处优,虽然请了不少教书先生,但学术却没什么长进。不过孙大金也不在乎那么多,给他捐了一个录事的闲职。这孙邮整日无所事事,到处闲逛,跟着一帮酒肉朋友,就爱去寻找漂亮姑娘的乐子。一听到张霜儿在知味楼露了面,赶紧跟雷德二人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