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窃听独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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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女人如诗

为了养活张大娘,赵桂芝必须不停地干活。张大娘劳动一辈子,到老了也闲不住,总是忙着帮这帮那,由于一双小脚,行走不利索,在菜地里栽了跟斗,把腿摔断了,不能动。赵桂芝背着去换药。从村里到镇上,要走老远的路。山路弯弯曲曲,上坡下坎十分难行。有一回回来突然下起雨,土路湿滑,二人栽进秧田里,淋得像个落汤鸡,张大娘因此大病一场,要不是好人相救,赵桂芝就等不到金永锋回来,张大娘也就不能活着见到金永锋,也就没有锚铁和《窃听独激昂》。

两个女人的生活本来就过得很拮据,再加上沉重的农业税费,就举步维艰了。为了给张大娘治病,赵桂芝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光了,老人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急得赵桂芝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泪还不敢当着张大娘流,怕她老人家着急上火,病情更加严重。当赵桂芝躲开张大娘在院墙下流眼泪的时候,村里有钱有权的男人找来了。第一个是李医生。他半夜敲赵桂芝的门,学猫咪叫唤:

“桂芝,桂芝,快开门,快开门,我给老太婆免费瞧病,真的免费,不要钱,真的不要钱,-----。”

半夜三更李医生要给张大娘看病,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赵桂芝就是不开门。李医生就用石子扔房上的瓦片,砰砰碰碰响。这个李医生,嘴上虽说要给张大娘看病,心里是想睡赵桂芝的身体。赵桂芝一向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她宁可屋外下大雨,室内下中雨,住在水帘洞听鬼哭狼嚎,任其他往房上扔石子,也不给李医生开门。说来也奇怪,张大娘的病似乎好转了一些。

张主任提着一袋米,笑眯眯地朝金家大模大样走来,显得十分热情。不仔细看,活像一个菩萨,一个大慈善家。他看似来救济两个可怜女人,实属来贿赂赵桂芝的温柔。他想一手交米袋子,一手牵住赵桂芝的手,恨不得长出第三只手在赵桂芝身上胡摸。他话里有话的说道:

“赵妹子,我真的好想帮你,可不知怎么做为好,我家那口子吃粮不管事,只要你说话,晚上我再来找你,-----。”

张主任一边挤眉弄眼说,一边偷偷摸摸看赵桂芝胸口处,恨不得变成一只苍蝇钻进去,在高峰上恶心赵桂芝。

赵桂芝不但没接过米袋子,而且头也没回,至始至终没正眼瞧他一眼,就碰的关上门,和张大娘开开心心吃了一个月土豆。怪不怪,张大娘的病情又好转了一些。

教书先生杨丹手里拿着一本教科书,腋下夹一叠报纸,三步一拂眼镜,还时不时顺顺额前长发,嘴里哼着改编的小曲:

“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我唱着山歌,唱着情调,来到你身旁,请你赶紧呀开门啊开门啊,我要好好的给你暖暖床,-----。”

他一边走,一边唱,很快来到金家大院。

世界上最骚的人要数文化人。他们闷骚得智慧,也是骗肉吃的高手。他们一般用斯文骗取女子的信任,用歌声迷惑群众。杨丹一边走一边唱歌,其意是说,“乡亲们,我是敲锣打鼓走进金家院子的,手里教科书和报纸为证。我是个讲究人,不要误认为我别有企图,尤其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行为,这不是文化人能干出的事。”

杨丹晃了晃手里的教科书和报纸,甜言细语说道:

“桂芝,张大娘的病好些了吗?这报纸上有治疗各种疾病的专家号码。”

他一面说,一面靠上去,一边摊开报纸给赵桂芝看:

“今晚九点钟,我从你家后门进来,接下来的事,好说好商量!”

当时,赵桂芝手里端着痰盂。她笑着看了看痰盂里的秽物,又看了看杨丹的脸,恨不得泼将上去。杨丹见势不妙,一直往后退,一直往后退,约有丈余,突然转过身,一趟子跑到院门口,放心的回过头,失望的说:

“本想和你聊聊,你却唱高调,真不识好歹。”

他真怕赵桂芝将痰盂盆扣在他头上。

赵桂芝当着他的面,蹲在水井边认真冲洗痰盂。把斯文和痰盂里的秽物一同冲进阴沟里,让它们一世脏臭。

最可怕的是李光头。他不说话,也不吭声,成天在金家院外转悠,宛如一头狮子盯上落单的羊,眼里放出凶狠的光,比所谓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要厉害,恨不得把金家院子摧毁,让赵桂芝暴露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要不是赵桂芝当过兵,金家院子早就没有了。真是奇了怪,张大娘的病情又好转了一些,居然可以喝米粥!

他们恨不得张大娘长眠不起,巴不得赵桂芝走投无路,十分乐意赵桂芝解开胸扣接纳他们雪中送炭。他们狰狞的面孔,在金家院墙上蹭出了幸灾乐祸和野兽般的脏臭,但始终没有撬开赵桂芝忠诚的大门。正应了那句俗话:“母狗不翘尾巴,公狗休想得逞。”

金家院子被野兽团团围困。赵桂芝不得不从西屋搬到东屋和张大娘一起睡。张大娘才是她唯一的保护神。她能不能坚持到金永锋回来,完全取决于张大娘还能活多久。

夜里,赵桂芝不敢合眼美美的睡觉。一是张大娘一声不吭;二是屋外别有动静使她无眠。不敢睡。一怕张大娘睡过头,二怕野兽扑进院内,两个女人的小命就没有了。她兼着儿子、女儿、儿媳、猎人等多重身份,里里外外忙活,精心细致的照顾老人。张大娘的病情稳住了。

后来,在一个男人的帮助下,把张大娘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再次点燃赵桂芝的希望之火。然而,张大娘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后,不但不领赵桂芝的情,而且还要赶她走。她说:

“孩子,你这是何苦呢?你没有义务和责任来管我。你走!你走吧!走回你东北老家去!”

张大娘的确是为赵桂芝好。她不想赵桂芝因为她耽误了年华。赵桂芝也不忍心放下她就走。一是许下的诺言;二是信奉信仰。她说:

“只有秉烛虔诚的人,万物才归于宁静。将来子子孙孙才有福禄;如果女人把享受和虚荣放在背后,把责任和担当摆在前面,这样的女人才具有母性!”

她望着张大娘伤心的哭起来。她不是哭张大娘绝情,也不是哭张大娘不知好歹。她哭的是一个小小的老女人为什么不自私,为什么那么开明大义。在她年老的时候,在她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女人的青春年华,这种女人的善举和精神,难道不该由衷地敬佩么?

赵桂芝拉着张大娘的手,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她,回道:

“大娘,在这个世上,我就您一个亲人,您也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们是分不开的母子。您就是拿侵略者轰炸巴格达的大炮轰我,我赵桂芝都不会离开您!”

张大娘挣脱她的手,恨恨的说道:

“桂芝,大娘恳求你回东北老家去好不好?回去找一个男人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我只想你幸福,大娘只想你幸福。我一个土磊至脖子的老太婆,耽误你的时光是要遭天谴的啊。”

赵桂芝扑上去,死皮耐脸地抓住张大娘的手,哭道:

“大娘,您打死我我都会跟着您。这辈子,您走到那我就跟到哪,跟着您守候他回来,直到永永远远。”

张大娘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孩子,大娘心里难受,你给我摸摸。”

她指着胸口,示意赵桂芝帮她顺顺气。赵桂芝在她心口轻轻来回按摩。并安慰道:

“大娘,您要好好活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最近,我眼皮跳,耳根热,他不久会回到我们身边来。我要让您抱上孙子。”

说这话的时候,赵桂芝脸上的颜色告诉全世界:她对张大娘的爱戴胜过亲母,她对未来充满希望,她对爱的守望坚定不移。这就是赤北空山未过门的儿媳妇——赵桂芝。

“孩子,我不走,你也不走,我们谁也不离开谁。”

两个女人坐在床头抱着痛哭起来。

一个送走唯一儿子去东北抗战的小个子女人和一个从东北来赤北空山大个子女人,这是两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两个女人抱着痛哭起来又是一番什么场景呢?在窃听器里,我看到这样的场景,学给大家听。张大娘先哭,她说:

“男人不是看管,而是守。守候回来的男人,会不会遍体鳞伤?”

赵桂芝接着她的话伤心的哭起来:

“女人担心害怕把男人守回来,得到的会不会是冰冷的心和僵硬的声音呢?会不会拳脚相交?知道他在外面有三个相好,四个情妇的时候,我该何去何从?”

张大娘听得此话,像是谁刨了她的祖坟,一边哭,一边追着骂道:

“桂芝,不保你荣华富贵,不保你衣食无忧,作为一个母亲,作为同是女人,我敢向你保证,金永锋胆敢朝三暮四,阳奉阴违,老娘绝不姑息他的狗命。”

赵桂芝也不示弱,故意大声哭道:

“到时候,求您这个娘,通也不通?”

张大娘指名道姓的骂起来:

“狼心狗肺的孽种虽然生不出,但是养得出。他胆敢恩将仇报,老娘随时可以敲断他的痴心妄想,整死他的胆大妄为,还我们女人一个公道。”

赵桂芝得寸进尺,高声哭诉:

“此一时,彼一时,到时是何年?娘认儿子,儿认娘,儿媳媳妇一衣裳。没过门的时候,甜言蜜语,好话说绝,一旦娶回家,娃娃一生,新鲜劲儿一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时候,你们那还管一个女人的尊严?母子二人不联合起来弹劾我,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张大娘暴跳如雷,差点憋过气。蛛网脸宛如闪电后的乌云。她咳了两声嗽,就一字一句的对赵桂芝说道:

“当娘的是女人,当媳妇的是女人。朝当媳妇夕当娘。既然我们都是女人,何必女人为难女人!?”

“母亲,”赵桂芝抱紧张大娘的脖子,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屋外皓月当空,一切如诗如画。两个女人守着希望和甜蜜。

金永峰,你是不是也在为守候你的人而守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