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穿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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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过年

客栈掌柜立刻迎出来,是个中年的男人,他自然知道陈师爷口中的大人是谁,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吃喝全是由这个方圆几里唯一的客栈提供的。

“是是,师爷,马上就安排!”掌柜赔笑,又立刻招喝来一个小二,“快,领师爷到二楼厢房!”

陈师爷这才大摇大摆的跟着小二上了楼。

我站在楼上将一切看得清楚,哪里还有在那个梁大人面前唯命是从的样子?典型的狐假虎威。眼风一扫,看见掌柜一脸不豫,一副认栽的模样。

“小姐,那不是陈师爷吗?”小蝶问。

“是他。”我点头。

“是从苏州来的大人吗?巡查驿道的?”小蝶又问,不然哪来的贵客。

我没甚在意这事,倒将掌柜的言行看在了眼里。在这住的几天发现,这掌柜是个好人,冬日里做个生意不易,不会这陈师爷是要吃霸王餐吧?

稍稍一琢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提着裙子下了楼去找掌柜。

“小姐,你去哪?外面太冷我去拿件衣服!”小蝶说。

“不用,我不出去,我就是去看看掌柜的。”我回头说。

小蝶是怕我要去驿道,但其实我都想过了,王成他们一直没回来,说明今天不能完工。我就算着急去看,也什么作用起不了,所以就安心呆在客栈里等。

掌柜在柜台面前忙碌着,看见我来笑着打了招呼,“夫人可是有什么缺的?”

我摇摇头,“没有。就是过来看看……嗯,刚刚那人可是负责疏通驿道的梁大人的师爷?”我问。

掌柜点头,语气颇有几分无奈:“是他,说要定一桌酒菜招待贵客。”

其实我刚刚都已经听到了,我看了看掌柜神色说:“招待贵客?那一定要上好的酒菜了,掌柜有生意做怎么不高兴啊?”

我一问,掌柜立刻向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抬头看了看二楼厢房的方向,小声道:“夫人小点声!可别让他听见了!他是官,梁大人身前的红人!万一给他听去了别生出什么是非来!”

我作出大悟状,点头,“是,多谢掌柜提醒……”

一旁小蝶愤愤:“哼!肯定不是好官,说两句都不行吗?”

“唉!”掌柜叹气,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谁让他是官呢!这个梁大人啊,负责整个外向的驿道,我这客栈又开在驿道边上,自然是不能得罪的!这梁大人倒不是坏人,只是……唉!”

掌柜又叹了气。

我看在眼里,心道只怕跟我想的一样。开口问:“掌柜,只是什么?”

掌柜看了我一眼,“不说也罢!”

想来他是觉得即使告诉了我也无济于事,干脆不开口了。

我了然道:“可是他们吃饭从不给钱?”

掌柜诧异,看向我:“夫人如何得知?”

我笑,“你刚说梁大人不是什么坏人,提到他却一个劲的叹气,你和他能有的交集不过是客栈和驿道。梁大人来驿道驻守,肯定是从你这取补给,不是这个会是什么?”

小蝶猛点头,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掌柜也点头,既然我说出来了他顺着话也道:“是啊,而且这个梁大人吃的喝的全要好的,不挣钱倒不打紧。只是这天寒地冻的,我们每次拉货回来,加上赚的钱竟然不够他吃喝……这又要了一桌酒菜,唉……”

果然如此!

小蝶更加愤愤,她本来就不高兴梁大人他们的作风,居然还吃饭不给钱,更加看低他们。

“这个梁大人简直欺人太甚,根本就是仗势欺人!”

我们这番说话都小着声,掌柜听了话也只能沉默。

我心道也是,他还要在这里继续做生意,那个梁大人毕竟是官,如果真想为难他还不是小事一件。就算掌柜的不畏强权,能找到人替自己主持公道,只怕也要个经年累月的,入不敷出还不如息事宁人。

三人正沉默着,小蝶声音陡然高了几度,指着客栈大门外说:“七爷……小姐,是七爷!”

七爷?慕容轩?

我猛得回过头去,只见慕容轩一身玄衣,身姿挺拔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外面风雪的世界全成了他的映称,是他,真的是他!

当下心里再没有其他,迈开步子就跑了出去。

当我为他奔跑的时候,眼里根本看不见旁人,整个世界只有他。我一把抱住他,他真的回来了!

直到拥住了他,真实的触感传来,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成刚他们自觉的转过了头去,那个梁大人尚在我居然认识慕容轩的事上没反应过来,见我抱住慕容轩更怔。

小蝶有些不好意思:小姐,这么多人……

慕容轩远远地就看见我在客栈里,那个身影他一直记着,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却不料她突然奔了过来。

和她一样,他的内心被无限的满足填满,同样拥紧了她,却发现她只穿了单衣。伸手解开身上的披风给她看穿上,忍不住心疼道:“穿这样少怎么还跑出来?”

慕容轩的声音在今天听来格外的动听,我有种很想亲他的冲动,但碍于在场的人实在太多只好强忍下去,只是半个月不见而已,他好像又英俊了些。

他望着对方的眼睛,久了有些吃不消。虽然分开不过半月,但他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思之若狂’。她人在眼前却不能拥抱亲昵,努力按压住了冲动的情感,只能撇开眼不看她,开口道:“外面冷,还是回客栈吧。”

在我看来和慕容轩的日子很长,我和他有很多时间在一起。

索性先将他晾在了一边,心里惦记着掌柜的事。梁大人说的贵客是慕容轩,那么在慕容轩这个贵客面前,他不会不顾形象吧?

眼下已经在梁大人定好的包厢里,一桌上好的酒菜。我与慕容轩并肩而坐,梁大人想必也猜了我和他的关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陈师爷在梁大人身后,小蝶和成刚也在我和慕容轩身后。

梁大人咳了一声,谄媚的对我笑道:“哎呀,本官愚昧,竟然不知道夫人就是七爷发妻,本官自罚一杯谢罪!”说着端了酒一口下肚。“还望夫人多包涵!”

我心里暗暗发笑,之前那飞扬跋扈的样现在完全找不到了,哪还有半点之前目中无人的样子。一转念看了一眼慕容轩,看来他的脸不仅在杭州城好刷,苏州也可以。

心里转圈面上呵呵,我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我不会喝酒,大人不要怪罪才好。”

梁大人立刻接了话:“岂敢岂敢!”

他心里默默发忤,只怕马屁要拍不成。刚刚还吹嘘自己清除驿道有功,这下可倒好,两个人是一家人。

慕容轩没说话,往我碗里夹了菜,我看着他说:“七爷有所不知,梁大人清除驿道尽心尽力,要不是他,我今天恐怕还见不到你呢。”

慕容轩虽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他明白我一定是有什么鬼主意。他完全不相信这清除驿道是梁大人的功劳,但也笑了,道:“是吗?如此我要谢谢梁大人了。”

梁大人正在心虚,一听到我这么说,又惊又吓的,连同陈师爷也怔住。

“不敢不敢,其实这次……”

“这次全是大人的功劳!”

梁大人正欲说出实话,我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因为这事在我看来不重要,我就是把他抬高一点,我真正想说的在后头呢。

“梁大人如此谦虚,我更要谢谢大人!”慕容轩开口,举起杯子示意。

梁大人心里纠结,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结果我居然打断了他,丝毫没有拆穿的意思。犹豫了只好去端酒杯,接对方的话。

“七爷哪里的话,下官是为朝廷办事,应该的应该的……”越说越心虚,声音都小了下来,又暗暗去窥探对方的神色,却见对面两人神色都如常,喘了口气稍稍放下心来。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慕容轩从商和他并没有太多关联,他大可不必如此心虚。

我望着一桌的酒菜,精致考究,装作不经意的开口:“这一桌酒菜真是丰盛呢。”

慕容轩不语,静观其变。

梁大人像找到了话题,立刻道:“是是,这是本官特意准备的,薄酒薄酒……”

“梁大人太谦虚了,这么丰盛怎么会是薄酒呢?只怕要不少银子……怎么说我和七爷是两个人,这顿饭怎么也是我们夫妻来请。”说着我转身向小蝶使了个眼色,“小蝶,去把掌柜叫来算算多少银子,我们出!”

小蝶收到立刻道了声“是”,梁大人赶忙去拦,但小蝶仿佛没听见,走得飞快。

“这怎么使得?说好是我请客的,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梁大人道。

“我们夫妻二人怎好吃大人一个人的呢?”我推脱。

“七爷给这个薄面,本官又怎能让七爷付账呢?”

说着,小蝶跟掌柜进了来。

“小姐,掌柜来了。”小蝶暗暗笑了笑道。

这丫头,一定是知道我什么心思了。掌柜尚不明所以,我看了他一眼道:“掌柜,这桌酒菜多少钱?小蝶,快拿银子。”

“是,小姐!”小蝶说着就从袖口里拿荷包。

这厢梁大人赶紧朝陈师爷使个眼色,陈师爷立刻上前挡住了小蝶。

“陈师爷,快把钱付了,怎么能让七爷付钱了,使不得使不得!”

“是,大人!”

陈师爷立刻从怀里掏了银子要递给掌柜,我故作惊讶地又道了声:“哎呀,我都忘了,之前从掌柜这里买了好多盐,忘记付账了,看我这记性……小蝶,快给钱!”

一提前盐,梁大人又紧张了起来,才默认了驿道的事,如果慕容七爷问起来盐的事那如何交待?

赶紧又对陈师爷道:“陈师爷,我们之前不是也买过盐吗,赶紧一起付了!”

陈师爷和掌柜一起犯愣,什么盐的事他们都不知道?

但掌柜还没开口,陈师爷已经按照梁大人说的做了,掏出几锭银子塞到掌柜怀里,嘴里道:“辛苦掌柜了,这边没掌柜什么事了,掌柜去忙吧啊!”

掌柜的要开口说并不知道盐的事情,但陈师爷这点心思还是有的,推着掌柜的就出了去,嘴里不停地打着哈哈,不让掌柜说话。

慕容轩一直扮演着沉默的角色,这点我很满意。以他的精明肯定知道我是故意的,但他不说穿,任我打小算盘,这让我非常受用。

梁大人觉得这饭还是不要吃了。一来他只是想巴结巴结慕容轩,巴结不上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肯定不能落下坏印象。毕竟慕容轩能见到的人他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万一对方哪天提到自己,又在哪个达官贵人面前说了句自己不是,那对自己前途还是有影响的。

想着立刻起了身道:“哎呀,七爷见谅,本来说好请七爷吃顿饭的,但这驿道未清,本官实在不放心,还是得亲自去看看,还望七爷包涵!”这番话说得好,一来可以正大光明的走,二来顺便说一下自己的辛苦。

慕容轩从知道我在这开始,就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我,一刻也不想耽搁。这个梁大人难得识了眼色,他怎会不同意。

当下也起了身道:“大人哪里的话,当然公事要紧!”

梁大人堆笑:“七爷不怪罪就好,那本官就告辞了,如果下次有机会,还望七爷赏脸!”

成刚送走梁大人,我看了看说:“这么容易让他走了,只掏了几锭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掌柜的饭钱……”

“饭钱?”慕容轩耐着性子听我说话。

“嗯!”我点头,“你不知道,他打来驿道吃饭喝酒就没付过钱,人家开客栈的,不赚钱还要赔钱。”

“所以你在我面前抬举他,然后故意说要付饭钱?”慕容轩道。

我呵呵笑,“果然什么瞒不过你……”

“他可是官,以后不允许你这么做。有什么想要做的可以告诉我,如果对方不是梁大人,或者精明一点,你闯祸了怎么办?”慕容轩认真道。

“我知道!”我拉他的衣袖,“不是仗着你在嘛……你看,你不在的时候我把功劳都让给他了!”

慕容轩了然,“清除驿道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

慕容轩不答,一双眼只将我望着,眉眼温柔。

半晌,道:“因为了解你,小聪明多得很,只是从来没用过而已。”

知道他在夸我,心里一阵乐,我靠近了他,“没有啊,我一直都有用,只不过从来没成功而已……”

慕容轩疑惑了面孔:“什么?”

小蝶和成刚不在,没有旁人我胆子就稍大了一些,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抬起头注视他:“我一直很努力想诱惑你来着,不过每次都被你迷住了而已……”你看,我都快贴在你身上了。当然这话我没说,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灵儿……”

“嗯?”

“不用诱惑……你已经在我心里了,而且……”我一直有被你诱惑,只不过装得比较淡定而已。

慕容轩算是彻底放假了,这些天一直呆在家里,公事也很少处理。咳咳,大多时候我很黏着他。

除了我和小蝶,慕容轩他们全是地道的杭州人。(其实现代的我也是杭州人。)刘妈做的年夜饭很丰盛,包括相传下来的“十碗头”。

虽然现代很多已经不太在乎这些,也不会将什么都传呈下来,但有幸见到我还是高兴的。

杭州人过年时,很讲究吃的菜,其中“十碗头”要从年三十吃到元宵节。包括彩蛋、暖锅儿、八宝菜、如意菜、长生果、藕富、元宝鱼、元宝肉、白斩鸡、豆沙春卷等。

从早上开始刘妈就在忙碌,她下午还要回家,年夜饭总要跟家里人一起吃,又免不了她忙的。我和小蝶便一直在帮忙,加上小竹厨房里四个人,慕容轩则和成刚他们在贴春联。

等下午的时候,王成和铁生也要回家吃年夜饭的,都是初二才回来。虽然都走了,但我和慕容轩也不是什么都要靠下人的,倒不用担心其他。

刘妈细心叮嘱了我和小蝶,什么菜什么时候蒸,蒸的时候需要注意什么,炒什么菜需要必放什么调料等等之类的,才放心和小竹他们一起离去。离走前,慕容轩每人封了一个红包。厚着脸皮的我伸手去要,也拿了一个,让小蝶笑了好久。

我早说过慕容轩是十项全能。

越来越觉得他有魅力,做饭的时候更有魅力!

彼时我拿着盐罐在他旁边,成刚在灶台下生着火,小蝶在整理碗筷,慕容轩围着围裙在灶上翻炒着菜。

真是一举一动都格外养眼,英俊儒雅的不像话!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啊!!

这在成刚和慕容轩看来十分正常,当初父母去世的时候,很多事情都要他和成刚亲自动手,许多事情都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

外界只知他一个人救活了慕容家,涉及了杭州城所有的生意,是年纪最轻的商会老板。但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