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吴黎交到了很多的朋友,可是她知道,过了两年后,那些朋友们,都会离她而去,因为她的友谊是阶段性的,每一次去到陌生的地方,都会交到朋友,但离开了那个地方,她又变回最初的样子,然后等待下一次的友谊。
她知道,这是她的错,无论之前是多好的朋友,过了那个阶段,都会回归为零,但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个阶段她是开心的,她渴望,但是得不到,慢慢地,她就会讨厌,最后孤僻。
这又是谁的错呢?
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我无法知道,我想吴黎或许也不知道。
于是她开始疯狂了,因为她得不到解释,她想要一个解释,一个理所当然的解释,可是故事依旧在发生,但却没有任何解释。
她很不甘心,可是内心的正义在左右她、在束缚她,她开始怀疑她的内心,究竟哪一个才是恶魔?
于是,在她毕业后在找工作时,她看到了太多她不想看到的,也接受不了,她不想接受的,她觉得这个世界不适合她,她想建造一个适合她的世界,她想毁掉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知道她已经掉入深渊了,她无法回头了,可她想做一个最后的挣扎,她希望一闭眼再睁开,就是一个不同的世界。
她用水果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她知道腕动脉在哪,她不做过多的动作,虽然这个死得慢,但相对来说,这是一个比较干净的死法,她讨厌那种,全身沾满黏黏的血液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是处女座吧?
吴黎和我说,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杀人,她讨厌闻到血液的味道,她甚至讨厌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但她已经越陷越深,无法回头了。
所以她决定,如果她还能活着,她就选择不再束缚自己,因为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她不想再痛苦地活着。
一路上吴黎都听得到,她的朋友慌忙地送到医院急诊科,说:“老师,快点我朋友自杀了!”
那时她在心里想:说什么自杀啊?我这是在做一个人生的选择,瞧你说的这么低俗,我的世界,你们不懂,我的挣扎,你们也不懂,我的痛苦,你们更不懂。
她听到那些医生慌张的声音,然后是脚尖的痛感,由此断定,背她的是一个身高比她低很多的人。
那时吴黎在心里说:你们救我之后,不要后悔,因为此时你救了我,以后将会有更多的人,死在我手了,这就和电车难题是一样的。
最终,她还是被救回来了,她睁开眼,就看到慌张的护士和焦急的朋友,她讨厌被注视,特别是带有情绪的注视。
她醒了,但她不高兴,她很失望,因为接下来她要做的,是她最不喜欢做的事,而她从小就计划好的计划,很快就可以实施。
第二天,吴海和吕梁琴来了,吴黎最不想见的人,吴天也来了,看着他们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又给他们丢脸了。看着那些关心的眼神她很厌恶,他们连怎么照顾一个病人都不会。
吕梁琴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后,她语重心长地对吴黎说:“你究竟怎么了?如果你觉得我们那里做得不对,你就说出来,不要这个样子!”
吴黎看着吕梁琴关心的样子,心想:晚了!已经晚了,你们不会再有机会了,如果你能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对,你就不会来问我。
自始至终吴黎都不说话,她不能说,她如果说了,一定会被说是一个疯子!
她自杀后一瞬间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地看着她,医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朋友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父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所有人都觉得,她自杀都是不对的,是不忠不孝!
“一个人,即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也不能选择自己的死亡,那这个人还有什么存在必要?”吴黎说到这情绪越来越高,她看着我问道。
我想了想,说:“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必要的,我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我可以选择做自己喜欢事。”
“那为什么你们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是对的,我做我喜欢的就是错的呢?”吴黎依旧不依不饶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并试图想改变我的看法。
“因为你做的,是在伤害别人的事,这当然是错的。”我也在坚持自己的想法,吴黎依旧说:“那别人也在伤害我啊,为什么别人也是对的?”
“谁在伤害你?”有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吴黎的眼底,有些湿润,但她一抬头却什么也没有,我知道是我看错了,或者是说,我太希望她能为自己的行为悔过了,可是她没有。
吴黎笑了笑,说:“他们啊,他们那令人不爽的家,他们在我这里留下很大的伤害。”
吴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说:“他们在我面前的所作所为,我都记得,可是我不想记得,我又不得不去记下他们所有的细节,凭什么他们的恨,都要我一个人来承担,我是容器吗?”
我看见吴黎的指节已经发白了,她睁大的眼睛,像她的眼珠随时都会突然爆了一样,她很不正常!
我之前的猜想是正确,她的心理存在了很大的问题,这和她的童年有关,和她的家庭有关,她的心理已经接近扭曲了,但她还有理智,只是心中的怨恨,多过了理智,所以,她在怨恨的驱使下,亲手,让自己沾染了,亲人的鲜血。
但是,她不是一个无法自控的人,而是一个,被仇恨蒙蔽的孩子,一个从小生存在仇恨中的孩子,因为亲情这一个关系,变成了她的羁绊,她永远无法逃离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