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山顶死一般沉寂.守塔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真是奇怪,他向来是窝在那不远处的小房子里动也不会动的.更奇怪的是,鹧鸪塔的门,竟开了一条缝.狭窄的缝隙中闪着莫名幽蓝的光芒,好似夜空里的寒星.
而如今,也才刚刚正午.
是老人进了去?还是他放了巧莺出来?
他已经在山庄里守塔守了几十年,这样的事情,前所未见.
走到门前轻轻推了推门,门竟好似全没重量似的,无声无息打开.
而上次祭祀时当小厮打开这扇门时,我明白看到他们两个人都是憋足了力气才能推开,而大门洞开之时,声若轰雷.
拾级而入,本以为里面一定漆黑一片,这塔根本连个窗口都无,可眼前的一幕却又让我惊诧莫名.
没有烛火,可里面却一片淡淡的幽蓝,一切都清晰可见.
正对面的一块白玉石壁,光滑剔透,上面一幅美人图,栩栩如生.
只听吱呀一声,身后的石门竟在我毫不知觉的情况下,徐徐关上.
我一惊,忙去拉门,纹丝不动.
身后突然响起女子咕咕在笑的声音,我心一冷,猛地回头,沉声喝道"谁!"
没有人.
只有那石壁上的女子,目光清冷.
我全身汗毛炸起,有如芒刺在背.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或者是巧莺?
到如今我都还不知道,巧莺到底是死是活.
聋哑老人只管送饭送衣物,至于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他从来不会讲,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讲.
只是一如既往地重复他该做的事情.
我深吸口气.
就算有鬼又能怎样?活着的时候都斗我不得,死了,还不是一了百了?
哼,我林清明,就从来没有怕过.
绕过石壁,赫然便是祖宗各代的灵位台.整齐的灵牌依次排开,最前面的一排中央赫然便是养父母的灵位在那里.
我轻轻走上去,心底五味杂陈.
是你们给了我这个家,可同时,也是你们让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为什么?
我当你们是亲人,可在你们眼里,我却连一枚棋子的命运都不如.
这就是我会来到这山庄的原因?
我从就没有稀罕过什么庄主的位置,我要的,不过一个温暖的家,一对疼我爱我的父亲母亲.
是你们燃起了我对这温情的渴望,也是你们,让这火苗一点点化为灰烬.
伸手拿起养父的牌位,手指沿着他名字的刻痕一点点滑下来,泪,也缓缓滑下脸颊.
那笑声突然再次响起,近得仿佛就在身后咫尺.
我却仿佛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堂堂的林清明这样就可以流下眼泪?看来我还真就是高估了你."
我想说话,可就在这一瞬间,似乎连言语的能力也一并失去.
"你怕吗?我就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如表面那样心硬如铁."
"我等了整整一千年的时间,为的就是这一天,你能了解那种等待的滋味吗?"
"我说过,我要一直站在这里,看着鹧鸪山庄的世世代代,千年痛苦,膝下荒凉.我要让所有人知道,鹧鸪山庄这四个字,只是一个诅咒的代名词,鹧鸪山庄的主人承继的,除了财富名望,更多的是生的痛苦,争的凄凉."
那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苍凉.
"鹧鸪,你早应该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吧?当你把我的灵魂**在这该死的鹧鸪塔下,用你自己的血将我封印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一千年满,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你想解开这诅咒吗?可以,用你的灵魂来换!"
只觉背后阴风阵阵,一只冰冷的手猛地向我抓来.
我啊地一声尖叫,自梦中惊醒.
灵鹊忙得掀开轿帘,一迭连声问怎么了.
原来我还在轿子里.
轿子停在山庄门前.
原来竟是一场梦,又是如此逼真的梦境.
伸手摸了下额头,全是冷汗.
我深吸口气,尽量维持惯有的平静.
"什么时候到的?竟然会睡着了."
"刚刚才到,小姐."
灵鹊一直还是习惯叫我小姐.
这么多年,她习惯了.
我也已经养成习惯.
下得轿来,忍不住看了眼鹧鸪塔的方向,本来私自赶回来就是想去探个究竟的,可现今.....
我有些犹豫.
刚刚的梦境彷如深印在脑海里一般,让我不由打了个寒噤.
那青色的塔,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寂空所告诉我的,又究竟有几分可信?
那所谓的秘密和我,又有多少切身的联系?
为什么他要对我说这些?
是想告诉我山庄之所以奇怪的原因?还是,另有所图?
鹧鸪,你早应该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吧?当你把我的灵魂**在这该死的鹧鸪塔下,用你自己的血将我封印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一千年满,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你想解开这诅咒吗?可以,用你的灵魂来换!
梦中那女子的声音叫我做鹧鸪!
我和鹧鸪,有什么关系?
养父说我是鹧鸪本人所选,我是鹧鸪山庄命定的女主人.
我的心里,藏着另一个灵魂.
如果寂空所有的故事里还真的有哪一部分我可以相信,那么,也就是这个了.
因为,我相信我的养父.
梦中的情绪萦回不下,我想到当自己手指轻轻滑过灵牌上那名字时心底的哀伤,眼底竟也忍不住涌上一层泪意.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挥了挥手招灵鹊过来,"去告诉翎如小姐先回来,然后过半个时辰再通知其它人等我身体不适已经先行回庄,要他们,也都回来吧."
然后直奔梧桐院.
疏桐应该在吧,还有牙牙.
我竟那般迫切地想要看到他们.
也许,是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