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奇幻三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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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旧梦之七

大殿上香烟缭绕.

我独自一人跪在佛像前,拈香祈祷.

愿鹧鸪山庄百年昌盛,愿山庄的子子孙孙富贵荣华.

伏在蒲团上长身叩首的那一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仿佛在很久远的以前,我曾反复做过同样的事一般.

木鱼声声,一下一下,不觉喧嚣,反倒更加寂静.

再叩首.

心底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宁静无波.

红颜,此去经年,你可得到做人的乐趣?

我愕然.

抬头望去,只有黄澄澄的佛像,晦涩灰暗.

一定是错觉.

红颜,我的生活里又何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定是一直给了自己太大压力.

起身将香束**香炉,转身就要离去.

这里的空气,让我觉得滞闷.

“阿弥陀佛!”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佛号.

我凝眉,定睛看去,是个和尚,慈眉善目,白髯飘飘,看他身上的袈裟,定是本寺的住持方丈无疑.

也就是冬至口中的那个高僧了.

我愣了愣,这和尚,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暗暗瞥了眼门口,冬至及一干人都不在这里,进来之前我曾吩咐,让下人在外面等,其他人皆去了偏殿.

“施主,贫僧乃本寺住持,法号寂空,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我温和垂首,轻施一礼,“叨扰了.”

“能为鹧鸪山庄的主人解惑,是老衲的福分.”

“客气,鹧鸪山庄倘若能得高僧指点一二,那才是福中之福.”

方丈看着我,眼神清亮.

可不知为何,看着他的时候,我的心里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安的感觉顿时自周身蔓延开来.

翎如现今到了哪里呢?

“庄主,若不嫌弃,请到陋堂小坐,喝杯粗茶.”

“方丈过于客气了.”

“请.”

他微微弓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随他进了禅堂.

一床,一桌,两椅,一蒲团.桌上一盘残棋,一套茶具.蒲团旁一只旧木鱼.

陈设极之简单.

出家人的生活,不过如此.

“请坐.”

我微笑落座,“鹧鸪寺香火如此旺,高僧定然也是难得清闲,本庄主有话也就不妨直说了.”

“请讲.”

“方丈也定然听说了此次山庄之所以会如此兴师动众,是由于庄内近来接连发生了几次比较怪异的事情,虽然人生在世,怪异之事总是在所难免,只是不想庄内因此便人心惶惶,所以想请高僧指点一二.”

“庄主虽然年纪轻轻,做事却颇有魄力.”

“过奖.”

“非也.出家人没有必要有恭维之语,有什么说什么罢了.鹧鸪山庄这样大的家业,能够落在你如此年轻的肩膀上,施主的智慧定非常人一般简单.”

“不过承父母错爱.”

“恕老衲直言,庄主不是杨老先生亲生吧.”

“是,我本孤女,身世凄清.”

“却是前庄主的掌上明珠.”

“养父母一直待我恩重如山.”

“鹧鸪山庄发生的一切,都是有因由的.”

“哦?”我挑眉.

“鹧鸪山庄能有今天,全在鹧鸪塔.”

我不语.

“鹧鸪塔矗立在此,已有千年.它主宰着山庄的命脉.所以山庄才可以兴旺至今.然而,”他略顿了顿,回首看我,“庄主定也听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话.鹧鸪山庄因为此塔而旺,定也要因塔而衰.千年已过,鹧鸪塔的诅咒也便到了期限,如今,一切也该有个了结.这,便是为何冥冥之中你会成为此任庄主的原因.”

我冷笑,“方丈的意思是我林清明便是这败家的根本了?”

他定神看我,目光炯炯,“一切在未发生之前,无人可以确认,究竟施主的存在是福是祸.不知施主可否听过你乃山庄命定之人之说?”

我看住他,神情略为错愕.

这话,养父曾对我说过.

出了寺庙良久,我还始终沉浸在刚刚寂空所说的一番话里.

寺外人声喧嚣,寺内却始终一片沉寂,只有香烟缭绕,古钟铮铮,木鱼笃笃,伴着和尚嗡嗡的念诵,却越发显得静寂.

我说要四下走走,趁无人注意,悄悄自后门溜了出来.

翎如坐在古树的枝桠上,悠闲晃着双腿,一如多年以前.

她已经换了身和我一样的衣衫,兀自看着我,不住在笑.

我略做交待,便朝山下走去.

她自树上一跃而下,拍拍两手,进了寺庙.

真是想不通,那样高的一棵树,怎么她就能那么轻松爬上去.

不远处灵鹊正翘首而望,看到我,忙得迎了上来.

轿夫脚步轻快,灵鹊在旁边小碎步地紧跟着.

我微闭着眼睛,倚靠着轿子里的窗口,心思却已经飞到千里之外.

寂空的话言犹在耳.

鹧鸪山庄的创始人是个女子,她本为仙界一株野草,吸取天地精华,颇具灵性,因耐不得空荒寂寞,遂到佛前苦苦祈求,想要做人.佛祖念她一片痴心,于是让她在三生石畔静心修炼,三生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几千年,她终于得以成人,降落凡间.

转世后的她是独女,父母晚年得女,爱若至宝,因出生之日天现异象,成千上万鹧鸪鸟在凝香院上空盘旋,久久不散,遂为她取名鹧鸪.

鹧鸪出世之前,父母因膝下荒凉,所以领养了一个男孩,男孩一直乖巧可爱,对于这个突然出生的妹妹更是爱护备至.

那个男孩,叫贞.

凝香院的后花园,摇荡的秋千,青石的小路,还有紫色翩跹的丁香林,点点滴滴记录着她无忧快乐的童年.

转眼鹧鸪满了七岁,那时的贞已经二十.

在父母的主张下,贞娶了名门之后的姮娥为妻.

这让鹧鸪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幸而这时父母为她请了个教书先生,先生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儿子,接替了贞的位置,成为她的玩伴.

他的名字,叫姚远.

贞三十岁的时候不幸病逝,留下孤儿寡妇,他惟一的女儿才刚满月没有几天.

那时,鹧鸪十七岁,父母已经过世多年.

根据贞遗言,父母留下所有一切,归鹧鸪所有.

姮娥表面不动声色,暗地却心生恨意.

姮娥有个表妹婉萱,人如其名,生得温婉可人,和鹧鸪同龄,自贞过世后便也住进凝香院.

和她同时入住的,还有贞的同胞弟弟,显.

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鹧鸪和婉萱同时爱上了这个和贞有着相似音容的大男孩.

而显,则似乎一直游离在模棱两可之间.

这让鹧鸪心灰意冷.

一夜,凝香院突然燃起无名大火,偌大一个庄院,瞬间毁于一旦.

姚远自大火中将鹧鸪拖出来,自生死边缘得回一条性命,却生生毁掉了一张脸.

而姚远,躺在鹧鸪的怀中,再也没能醒来.

一个久远的故事而已.

当事之人历经磨难,到了后人口中,左右也不过三言两语.

我想不明白为何寂空要告诉我这些.

而这些,相对一个山庄而言定当算得是隐秘的东西,他又是为何会知道的如此清晰?

倒好似,那所有一切,都是他所亲眼所见,亲身经历.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竟觉得这故事倒好似如今鹧鸪山庄的另一个版本.也许缺了又多了些什么人,而故事的梗概,竟相似的惊人.

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又是怎样演绎?

是假的?

倘若真是假的,他费尽周章编出这样一个故事,又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原因?

轿子已经在山庄门前落定.

门口的小厮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我望了灵鹊一眼,她已经窜出去大声喊人.

好安静.

只有梧桐院远远传来狗叫的声音.

疏桐应该在的.

这个山庄里如果还有谁会始终沉稳,我想,应该也只有他吧.

突然想到刚刚那和尚讲给我的故事,不知为何,竟心下一动,很想去梧桐院看看.

疏桐一直都是那样宁静,每次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只要看到他,我都会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可是.

抬头看看天,天色已经不早,翎如在寺里定也顶不得多久,还是算了.

我望着鹧鸪塔的方向,眉头皱得死紧.

这个地方,我倒还真就很想看看,是不是真就有传说中的那般神秘.

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进过这个地方.

鹧鸪塔,向来是只能进,不能出.除了庄主一年一度的祭祀之礼.

每一任山庄主人的灵位,都是由一位守灵人以三跪九叩之礼敬奉进去.而守灵的人一旦踏入那扇石门,也便意味着永久的幽禁.

在山顶守塔的,是个又聋又哑的老人,他负责每天依时给塔内守灵人送三餐,并定期送换洗衣物,通道,却只是石门上的一个一尺见方的活动滑门,只能塔外的人才能开启.

所谓守灵的人,通常熬不过一年.而一年一度的祭祀,很多时候都成为处理守灵者尸首的日期.

这是个十足的苦差事,而我指派的,则是冬至的贴身丫鬟,巧莺.

嘴角不由泛起一抹冷笑.

我就是想要冬至知道,巧莺会受这份罪,也是因她而起.

不要惹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她的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