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沿着无法预测的方向前进……
从丁小小决定去杀人的那天起,一切就都失控了,就好似迷失在了山林,无论再如何努力,也找不到可以安全走出山林的那条路了,所以他只能越陷越深,越走越偏,任由命运戏弄,却无力反击。
中午,电视上报道了昨晚谷丰桥的事故,女主持人报道说:一辆黑色奥迪昨晚10时35分左右驶上谷丰桥后突然失控撞坏栏杆掉进海里,经连夜救援,奥迪车已从海里打捞出来,车主仍然生死未卜。上午11时,电视台已与警方取得联系,证实奥迪车车主为本市人,正是警方通缉的杀人要犯。
丁小小成功地将自己杀死了,为了不露破绽,他在报亭里新买了张电话卡,又离开陈言家躲进了位于市郊的老宅。这老宅已经很久没人住了,院子里堆满了杂草垃圾,地上满是灰尘,房间的四角被蜘蛛网占据了,此时有一只拇指般大小的蜘蛛正趴在网上,静静地凝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房间里丁小小正靠在床边,盯着从别墅里捡回来的手链。
这手链是银的,上面有一节一节的环,底端串着一个蓝色的心形宝石,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看起来漂亮极了。为什么要捡它回来?当然不是为了钱,昨晚看见崔格格被冻死在冰箱里时,丁小小既紧张又害怕,临走时他只是觉得这个手链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于是顺手捡了起来,而如今他终于记起在哪里见过这条手链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儿时的丁小小躺在院子的树下睡觉,突然耳边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这声音把丁小小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从靠椅上下来,走进屋。屋里,父亲低着头坐在床上,鲜血顺着胳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上,地上有很多碎玻璃,床柜上那盏很漂亮的台灯碎了,是被父亲一拳打碎的。
母亲站在房间的角落,泪水哗哗地流着,当时她的手里就攥着一条这样的手链。
儿时的丁小小不明白父母为了什么吵架,大一些他才懂,那天母亲在父亲的兜里发现这条手链后起了疑心跑去质问父亲,父亲如果说“这是买给你的”也就不会有事了,可父亲被母亲这样质疑却无言以对,于是母亲越吵越凶,父亲忍受着母亲的无理取闹,最后把气撒在了台灯上。
至今丁小小也不知道那手链父亲要送给谁,后来母亲顺着窗户把手链扔到院子里,丁小小觉得可惜便捡了起来。时光匆匆,转眼丁小小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再后来又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陈言。
跟陈言相识后的第一个生日,丁小小在抽屉里翻出了这条手链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陈言。陈言很喜欢,有段时间爱不释手,第二年生日时,丁小小提前攒了几个月的生活费为她换了条更漂亮的,于是这条带着蓝宝石的手链就被取代掉了。
眼前的这条手链竟跟很多年前他送给陈言的那条一模一样,甚至连珠子上刻着的love都相同,此时这手链不仅勾起了丁小小的回忆,更让他感到迷惑……这手链到底是不是陈言的那条呢?如果是,手链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崔格格的别墅里?回想当时的情景,丁小小越来越觉得出现在客厅的那个神秘人很熟,虽然她的动作很夸张,幅度很大,却让丁小小始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回想当时,这感觉便越来越强烈,再加上眼前这条熟悉的手链,让他不得不怀疑——难道陈言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如果陈言还活着,她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来找丁小小?可如果陈言已经死了,为什么林莉莉曾在陈言死后不久见过她?崔格格别墅里出现的神秘人又怎会如此熟悉?还有这条手链又为什么会在多年后的今天出现?
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有太多未解的问题缠绕在脑海中,陈言的生死随着事态的发展突然有了戏剧性的转变,警方至今也没有在谷海里面打捞出她的尸体,这能说明什么?
丁小小做了一个假设:网上疯传的那段“谷海人鱼”的视频的确拍到了陈言跳桥的经过,但是却没有之后的事,也就是说陈言就算从谷丰桥上跳下去,也是有N种可能性的,比如她被路过的船只救了,比如她被海浪冲到了岸边,比如那个跳海的女孩只是跟陈言相似,却并不是她,毕竟手机拍摄出来的视频还是有些模糊。
经过这种种可能性,陈言活了!
按照这种情况继续假设,林莉莉当晚见到的陈言也并不是什么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之所以陈言把自己遮起来,是因为从谷丰桥上跳下来划伤了脸,或者是因为她整容手术失败,整张脸都变得极为难看,所以才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可她为什么不露面呢?难道死而复生的她对生命有了另一层的感受?还是说她现在已经没脸来见丁小小了,也不想见所有认识的人,吕辛的死又对她造成打击,她也清楚如今的容貌即使到了阴曹地府吕辛也无法再接受她,然而她又怕吕辛孤单,于是她设计了一场谋杀,她杀死了吕辛生前最爱的崔格格,让崔格格去阴曹地府陪伴吕辛。
她的谋杀计划很成功,但却在临走时掉落了手腕上的手链……
这些假设如果是现实,那么丁小小很庆幸在看见崔格格被关进冰箱里时没有选择马上离开,否则他将没有机会将这条能够证明陈言活着的手链带离凶案现场,要是手链落在警方手里,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如今陈言在哪里呢?谋杀了崔格格之后,她还有什么打算呢?丁小小这样想着将手链攥紧,他发现对他来说,现在什么问题都不重要了,什么找凶手替自己洗脱罪名,什么幕后雇主,这些统统都比不上陈言,如果陈言真的活着,他宁可替她背上所有的罪名,只要她还活着,只要有机会能再见到她,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有时爱情,真的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夜,拉开了序幕!
丁小小将手链收好,起身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昨晚去别墅前他曾让按摩院里的大娘交给林莉莉一张纸条,那张纸条上写的是“明晚我来找你,务必等我”。
看了看时间,9点整,丁小小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门打车去了按摩院。进屋时,按摩院的大娘没在,林莉莉正坐在柜台前玩电脑,见到丁小小后满脸惊讶地说道:“你……你怎么还活着?”
林莉莉所指的是谷丰桥奥迪车失控的事,看来她也看了那新闻:“跟我进屋,细说。”
俩人进了柜台旁边的一间房,丁小小从头到尾解释了车祸的事,林莉莉听得似懂非懂,讲完后,林莉莉皱着眉头说:“你们有钱人真复杂。”
“我不算有钱人,顶多算个土财主。”丁小小打趣地说。
林莉莉敷衍着笑了笑,随后问:“你给我留纸条让我等你,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丁小小搂起林莉莉说,“我就是想问问你那晚招魂的事儿。”
林莉莉听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那晚的事儿可真邪门,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了,咱俩本来是面对面坐着的,可后来我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挺可怕的梦。”
“什么梦?”丁小小问。
“我梦见一个鬼魂朝我走了过来,那鬼魂进入到了我的身体里,控制着我的一言一行,就是在梦里我不是我了,但我却有我的思维,我能思考却无法控制,总之那梦特别扭的。”林莉莉紧张地说完后朝丁小小靠了靠又说,“而且我还梦见自己杀人了,梦里我好像去了一间很大的房子,那房子大到不可想象,我好像是在跳着什么舞,那舞蹈也挺诡异的,然后我把一个裸着的女人关进了冰箱里……”
“什么?”丁小小看向林莉莉不可思议地问,“你确定这是梦吗?”
“当然是梦了。”林莉莉紧张地解释着,“后来我就被吓醒了,睁开眼睛时发现身旁黑漆漆的,我跳下床摸索了半天才摸到电灯的开关,当整个屋子亮起来的时候我惊呆了,你猜我在哪儿呢?”
林莉莉好像是特意用颤抖的声音说话,那声音听得丁小小汗毛直立,他松开林莉莉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口,然后问:“你在哪儿呢?”
“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那房间很乱,地上用白线描绘出一个人的形状,而且四周都是被封起来的,空气中有股恶臭的气味。我根本就没去过那个房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过去的,那房间里也没人,好像是被遗弃的,后来我离开时,顺手在客厅的相框里拿出了一张相片。”林莉莉说着下地翻开床垫,在里面拿出一张相片递给丁小小,继续说,“那房间应该是这个人的家……”
丁小小接过相片,这是一张单人照,照片里是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眉开眼笑的,似乎拍照时很开心。相片的出现让丁小小再度感觉到了恐惧,汗水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地往下流,脑海里也同时冒出了招魂那晚的画面,当时林莉莉突然目露凶光,一字一顿地说着:“我……是……吕……辛。”
眼前这张相片里的人,正是吕辛。
林莉莉见丁小小很紧张,于是指着相片问:“你认识这人?”
“你也认识这人。”丁小小将相片递还给林莉莉说,“他就是我之前提起过的吕辛。”
“吕辛?”林莉莉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说,“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陈言喜欢的那个男人吧?他……他不是……”
丁小小僵硬地点了点头:“他死了,就是因为他我才被人冤枉的。”
“可,可我怎么会去他家?”林莉莉疑惑。
“你不仅去了他家,招魂的那晚你还声称自己就是吕辛,跑过来说要找我报仇。”丁小小叹了口气说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魂?”
林莉莉将相片扔进了垃圾桶,厌恶地说:“这是死人的东西,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