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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阿朱

塞上放羊空许约,亢龙终有悔。

直到“杏子林商略平生义”,乾达婆才见到她理应侍奉的帝释天。乾达婆是乐神,必然是为女性,而且这个女性又必须有三大特色,红衣飘飘、香气袅袅、变化莫测;而变化莫测则意味着古灵精怪、易容精湛。

这便是《天龙八部》塑造阿朱的根据。

她,生于小镜湖,长于慕容家,虽帝释天乔峰辗转于雁门关,非命于小镜湖。虽为慕容家侍婢,却被置于燕子坞的门面处“听香水榭”,相当于公关,可见其容貌娇美俏丽、聪明伶俐。

她,于“听香水榭,指点群豪戏”,先后扮演不同的角色戏弄段誉与鸠摩智,即便是历经世事的鸠摩智,也难辨真假,好在段誉擅长“闻香识女人”,凭借清幽淡雅的少女体香,确定其为同一个女子先后出场,可见其易容术精湛。她,偶尔能够潜到曼陀山庄,深受曼陀山庄的姐妹的推崇与爱戴,可见其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她,于杏子林,模仿赵钱孙,声音一模一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逻辑严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方式对等;由此三点,可见其易容术精湛绝非虚言,要知道外貌相似容易,但神态、声音、逻辑、行为方式等因素在易容中尤为重要,稍有不慎,性命攸关。而被谭婆扇一巴掌后,众目所在,分明“娇美俏丽,圆圆的眼睛,乌黑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转。眼珠灵动,双眸如星。笑靥如花,自有一股动人气韵。肤色白嫩,光滑晶莹。身材娇小玲珑。活色生香,俏美可喜,令人眼前一亮,是天下少见的美貌女子”。而一番目睹之后,她对乔峰的英雄气概所痴迷。

她,于少林寺,易容窃取《易筋经》,只为主人慕容复早有所成,可见其忠勇。虽被乔峰与方丈对掌时的余力所伤,好在得手。即便气息奄奄,好在被乔峰所救。生死攸关之际,乔峰却“虽万千人吾往矣”,于是血战聚贤庄,为这个仅十六岁的黄毛丫头,从此加剧了乔峰与中原武林的仇怨,也为她的死埋下了祸根,因为马夫人内心的妒忌上升到了极致。

她,易容薛神医逃出丐帮马夫人之魔掌,千里追寻,可见其冰雪聪明;“悄立雁门”五天五夜,只为英雄“绝壁无余字”,可见其痴情,又足见其料事妥当。单单一声“乔大爷,你好”,仿佛“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荒野里”,早了五天五夜步,那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轻轻一声“乔大爷,你好”,便把生死定于“塞上放羊”,可惜乔峰“哦,你也在这里”,没能抵住命运的戏弄,于是“塞上放羊”便只能“空许约”。

她,终究未能逃脱“瓦罐不离井上破,大将不离阵上亡”的命运。易容,还是易容,所谓“成也易容,亡也易容”。要知道白世镜早已钻进康敏的石榴裙底,而善良的阿朱,却将这一对奸夫****的暗语“你爱吃咸的月饼,还是甜的?”一句划过,于是马夫人断定其不是白世镜,遂心底产生借刀杀人的念头。马夫人可是“我得不到的,必将其毁灭”的毒种,至于最恨的人,自然是乔峰,其次便是段正淳,于是她想借乔峰之手杀害段正淳,以报负其之仇,而一旦段正淳一死,大理势必放不过乔峰,可谓最毒不过女人康敏心,可见一斑。

她,“双眸粲粲如星”,当见到阿紫肩头的“段”字和锁片上的半阕词,她知道“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简直是命运的戏谑。一面是生而未养的父亲,一面是如再生父母又痴恋的爱人,这,绝对是一个人生难题。一面为报父亲生之大恩,一面为报爱人再生大义;一面保生父性命,一面保爱人性命;这必须有第三人转移矛盾,而这个人,除了自己,还是自己。于是,一面假扮爱人乔峰,改掉约定地点;一面又假扮父亲段正淳,前往青石桥赴约。

降龙十八掌第一式,亢龙有悔。一抹香红蓦陨落,亢龙终有悔。乐神乾达婆阿朱,终究不是一抹蚊子血,而是真正的朱砂痣。天众之首帝释天乔峰,终究不能把乐神挥之即去呼之即来,而是“四海列国,千秋万代,就只有一个阿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