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族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重绝先开了口,却是装着糊涂,唇角极浅的勾起。
锦瑟也状似无事的笑着,一派轻松,“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知?”语气却半点也不客气。
对方没有挑明,重绝也继续装着糊涂,“何事?我可是一直等着锦瑟族长的答复。”
锦瑟眼中掠过一丝冷意,“答复?既然此事非我不可,我愿意何时答应便何时答应,若是你很着急,不妨另觅高明。”是的,既然这件事只有他能办到,决定权自然在他手里。现在是重绝有求于他,这般威胁,他还可能答应?有本事你找别人。锦瑟的话便是这个意思。但是方才也说了,这件事非他不可,所以在这一点上其实是重绝受到锦瑟牵制,但又因为沈琼砚俩人可以说是在同一水平线上,不相上下。然而锦瑟本就不打算帮他,如此一来,倒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重绝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但那周身温度却像是降了几分,“若你孤身一人,或许我会有所顾忌,但现在……你似乎没有威胁我的资格。”
锦瑟笑了,很是自信的样子,眉眼生媚,“是啊,你一定会以狐族存亡来威胁我。”蓦然神色一凛,“但是那又如何?既然终会被你所毁,我又何必受你威胁?”重绝若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必不会再留他们于世,毕竟仇恨的种子一旦发芽,后果难以预料,重绝不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后患。而且此刻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弱势,否则便再无回旋的余地,只能任其宰割,惟有表现得毫不在意,对方才会自我怀疑这样地方法是否行得通?才会对自己有利。
似乎沉默了一下,重绝嘴角笑意大了些,“若真像你说的这般不在乎,那你又是为何前来?找我报仇?你现在似乎并不是我对手。”那笑始终保持着讽刺的弧度,看上去异常刺眼,仿佛是为了激怒他一般。
确实,失了冷静,任何决策判断都会大打折扣。
锦瑟仿若未见,置若罔闻,只一派悠闲,神态慵懒,“我竟不知原来狼主是有癔症的。”不在意便是最好的反驳。
简单的一句话,让重绝脸色微变。毕竟,不管是谁,听到别人说自己有病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我来只是要告诉你,像昨晚那般幼稚地举动,实在不符合你狼主的身份。”锦瑟极尽讽刺地说道。
“昨晚?”淡漠的灰色双瞳掠过一丝淡淡的疑惑。
锦瑟见他这个反应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是却是刻意,“哦,对,昨晚的人没有活口,这下可死无对证了。”
重绝见他的样子不像玩笑,眸光闪烁了几下,也讽刺地看着他,“听锦瑟族长的意思似乎昨晚遇到了什么事情,不过很可惜,并不如你所想那般是我所为。弄了半天锦瑟族长原是来兴师问罪,可惜却找错了对象。”
锦瑟却不信他的话,“现在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是最好别有下次,否则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锦瑟撂下这句话便要走,重绝却突然出手,锦瑟脚下一动与他错身而过,同时右手闪电般伸出,红光幻化出的尖利指甲自重绝颈项上划过,却并未触及肌肤。
俩人互换了位置,重绝挡住了去路,“我重绝尚不至于敢做不敢当,不是我所为,便不会平白背个黑锅。”一瞬间,强烈的气势散发出来,让人对他的话不由信服。
锦瑟全神戒备,看到那双灰瞳中的笃定,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什么也没说便飞身离去,这次重绝没有拦他。
锦瑟满心焦急地往回赶,他想既然重绝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应该确实不是他所为,那么会是谁?而且故意让他以为是重绝派的人,此刻看来目的很明显,调虎离山,这样的话,那人的目标应该是——沈琼砚!
但是为了什么?沈琼砚只是一介普通凡人,若说是为了自己,自己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人觊觎,除了这上古之力。但是当年的事这般保密,重绝从何得知他不清楚,但只是这样他已非常惊讶,他不相信还有别人知道,除了已经故去的便只有华罄。
突然间,锦瑟一个激灵,脑子仿佛变得清晰起来,一个想法蓦然产生,让他变了脸色。
回到昨晚分开的地方,他直接去了客栈,一问却说没有这样两个人投宿,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而掌柜接下来一番话,更是让锦瑟忍不住担心起来。
“不过……”
“不过什么?”他赶紧追问。
“今儿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有人敲门,那人倒与你形容之人有些相似,只是却似乎受了伤,送到医馆去了。”
“就他一个?”锦瑟抓住了掌柜话中的细节。
“应该是,没有看见别人。”
问了医馆在哪,锦瑟赶了过去,听掌柜的话此人应该是桓越。果然,去了以后就看见桓越睡在里间的床上。因为昏迷不醒,也不曾有人来,所以大夫只能将他如此安置,等他醒来。
医馆人多眼杂,不好疗伤,锦瑟便将桓越带到了客栈,等其醒过来,锦瑟便急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沈琼砚呢!”话出口,才发现那声音竟然有一丝丝地颤抖。
虽然醒了过来,但桓越受伤颇重,应该是为了保护沈琼砚不顾自身安危。他先是愣了一下,看见锦瑟后竟没有再像以前,而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仓惶急切地说道:“快……快去……青丘山!”然而那声音却是异常虚弱的。
锦瑟一听,目光闪烁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直接消失在了房间,桓越见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一定会把沈琼砚救出来,然而仍旧担心,却无奈自己实在动不了,而且他心里,也在埋怨锦瑟,因为依照那人昨晚所言,明显是冲着锦瑟来的,却连累了沈琼砚。
先入为主其实是很可怕的,比如说这件事。因为重绝的种种,锦瑟便毫不怀疑地认为所有一切都是他所为,即便有故意嫁祸、误导,却因着对重绝的恨,而失了理智,没有细细认真的思考分析;也因为对华罄的信任,完全没有往他身上想过。
其实,真的没有想过吗?还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相信自己这般信任的人会背叛自己?华罄那么喜欢樱默,樱默却为他而死,难道华罄真的不会有一丝怨恨?他真的想不到吗?
然而此刻这些疑问都没有意义了,或者不能称作是疑问了,因为他看到,那满目苍翠的青丘山顶上,那一抹黑影,正是——华罄!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和证实。
“你来了。”华罄显得很平静,如以往一般冷静沉着,眸光淡淡的看着他,却是陌生的冰冷。
“为何?”锦瑟的心情难以言喻,他是真的信任华罄,真的拿他当朋友,在樱默为自己死后更是对他有一种愧疚。他不愿相信他会背叛自己,因为他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他了……
“你真的不知吗?”笃定的语气,千年的相处,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对方?
“樱默,不会愿意看到我们这样。”锦瑟企图让一切回到从前,但是,回得去吗?他突然感到一阵悲凉,从心底深处升起。身边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连最信任、交心的人都会背叛自己,不相信自己,想杀了自己,他还有谁可以相信,还可以相信谁?千年的情谊都能一朝抹杀,还有什么能够永恒不变?
本来平静的人眼里突然迸发出恨意,实实在在的恨意,让本来想也许他有难言之隐所以才会如此的锦瑟不得不相信,他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
“你不要提樱默!若不是你,她怎么会死!”浓浓的悲痛染上了褐色双眸,“你现在想到她了,以前你怎么看不到她!”
“我知道樱默喜欢我,但是我知道你也喜欢樱默,所以我假装不知,是想让你们在一起。”锦瑟缓缓地说道。他怕华罄情绪不稳,会伤害沈琼砚,要知道沈琼砚现在是凡人,经不起折腾。他知道沈琼砚也在这,他看不见,应该是布了结界,心里有些惊讶,华罄修为何时进步到如此了。
华罄眼中浮现了一抹自嘲和悲伤,“可是她却看不到我,她眼里心里只有你,即便知道那一去没什么作用,却还是义无返顾背着我们去了……你知道吗?在那之前,她还叮嘱我,等你回来一定要保护好你,不要再让你身陷险境,她却不知我当时有多么心痛!”说着竟有一丝哽咽。如果,如果他知道她如此坚持,即便被关起来也破坏了结界跑了出去,他一定会亲自看着她,或者跟她一起去,至少,不会让她白白丧命。华罄每每想起便自责不已,却更加痛恨起锦瑟来,而又因为樱默的叮嘱,内心痛苦纠结不已。
但是,他替樱默不甘,不值,尤其是他似乎还没有多大反应……不能,他不能让他那么若无其事,那么悠闲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