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你撑到祭祀完毕,以往只是陪祭你都不耐烦。”离汤温文地笑,打趣道。
他们走在最后面,除了华罄身旁并无几人,司善离得他们远远,倒是樱默频频看向这边。
锦瑟依然是那一身华丽又繁琐的服饰,闻言一哂,“以前是以前,如今不一样了。不过只有叔叔还是一如往昔。”
“你是想说我一直都这幅相貌吗?”离汤听出了他话中的揶揄,“没办法,谁让我不喜欢成熟的面貌呢。”他耸了耸肩。
锦瑟轻笑,魅惑人心,“你这幅样子不知骗了多少无知少女,真应该让她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碧绿的眸子通透如翠,闪烁着无辜的眼神,“这就是我的真面目啊。况且我可很少出狐族,已经几百年没出去过了,怎么去欺骗单纯漂亮的少女。”
“说起来在妖界也没见你和哪个女子走的近,甚至连狐族都没有。”锦瑟若有所思,怀疑地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叔叔,你不会……不喜欢女子吧?”虽是打着开玩笑得心思,但一句话出口,却蓦然想到了自己和无念,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僵硬,索性离汤并没有发现。
“去!别瞎说。”离汤白了他一眼。明明是温文尔雅,容姿出色的翩翩佳公子,白衣始终透着三分儒雅,却一开口就破坏了那美好的仪态,“别光说我,你不也是?难道你在人间就没有遇到倾心于你的女子?我可不信,我侄儿的魅力我还是清楚的,况且你当日在小院里的表情可不像没事。”笃定的语气好似他亲眼见到了一般。
当日在小院?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说他回来那日吧,那天他有表现得如此明显?
谈笑间已经到了山下,周围已没有旁人,离汤见状敛了笑意,“锦瑟,你究竟打算如何?不能再拖了,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狐族堪虞!”
锦瑟看了眼已经走远的众人和司善,眸光微闪,“再等等吧。”
离汤急了,“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你是真的不相信我还是另有计划?司善手中本就人手众多,若是等她全部布置好了,我们还有胜算吗?!”
“你不是也在布置吗。”淡淡的一句话,瞥向他的眼尾莫名划过一丝冷厉,似乎觉得自己反应大了,他又回过了头。
离汤一愣,沉下了眉,“你根本不管不顾,我若再不行动,难道还将狐族拱手送出吗。”
“我知道你在管,所以才不过问。”说完,锦瑟翩然而去,似乎很是信任把一切都交给他的样子。只是那敛了慵懒的脸庞凝重万分,眸中神色莫测。
离汤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将近年关,人间已被装点的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福字显眼,对联工整,即便是在夜幕下,也依然能看见那喜庆的颜色。
一个小小的村庄,大多数人已然入睡,只有村口一家还亮着暖黄的灯,女子痛苦地喊叫在静谧的夜里清晰而突兀。
“啊——”刺耳的大叫,可以明显听出里面蕴含的痛苦,甚至声音已有些嘶哑。
柴门前,布衣男子焦急地等待,来回踱步,企图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他频频往里面看去,却被一方蓝布帘遮住了所有,常常经历日晒雨淋的粗糙面容上满是焦急和担忧。
房间里,大汗淋漓的女子脸色苍白,身上盖着一床被褥,脚下是名妇人,紧抓着床单的双手已经泛白。
“用力,用力啊!已经能看到头了!”妇人焦急的催促,“深呼吸,深呼吸!”
女子紧咬着下唇,听着稳婆的指挥,用尽了所有力气,疼痛地叫喊不断从唇边溢出,让在外面等待的人心愈揪愈紧。
“哇——”
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在房屋上空,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露出欣慰的表情,在一旁清洗,对着床榻上虚弱不堪的女子说道:“恭喜啊,是个男孩!”
女子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却仍是强撑着没有闭上双眼,细细的声音低不可闻,“给……我……看看。”迷蒙的双眼里是满满的喜悦。
“砰!”一声巨响,柴门被大力的踢开,方才门外的男子伴随着两块门板一起跌落在地上,口中汩汩地冒出鲜血,双眼凸起死不瞑目。
这一景象吓呆了屋里的俩人,稳婆抱着孩子呆立原地,就连那几近昏迷的女子都清醒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失去了大门的阻挡,冷风呼啸着灌入,吹起了那半截布帘,也让她们看到了外间站立的人。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浑身都透露着嗜血杀戮的气息,黑色的衣衫让他们看上去冰冷无情,脸上的阿修罗面具狰狞可怖。
其中一人径直走了进来,稳婆倏然回神,害怕的话都说不出,满脸惶恐,只是无意识地紧紧抱着孩子后退,却不过几步便抵上了床沿。
女子回过神,挣扎着起身,扑向黑衣人,“啊!你杀了我男人,我跟你拼了!”满脸泪痕和怨怒,双手抓向对方,然而没等她靠近,黑衣人一挥手,女子的身体便撞向了一边,背部磕上了梳妆台,可以清楚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接着女子便大睁着双眼倒了下去,鲜血从口中流出,蜿蜒如蛇。
稳婆已站不住脚,她慢慢滑坐在地上,双眼充满惊恐地看着走向自己的黑衣人,口中不断地喃喃,“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
黑衣人伸出手,抓向她手中的孩子,稳婆见状忙不迭把孩子送出,“孩子、孩子给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本来就在啼哭得孩子哭得更凶了,在这样的场景下可怜而又悲哀,因为没有谁会去在乎他。黑衣人抱着孩子出去,屋里,稳婆靠在床角,口中慢慢流出了鲜血。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扬扬落下,仿佛天神的悲悯,要用它轻盈的身体掩盖世间的罪恶。
陆陆续续地,有黑衣人自村民家里出来,同时带出来的还有哭闹不止得孩童,只是看上去普遍在十岁以下。他们不管不顾,抱着他们在村口站成了两排,面前,茜色衣裙的女子美丽妖韶,敞开的衣襟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身段玲珑,引人垂涎,她绯瞳轻扫,妩媚妖娆,“是全部的孩子吗?”
“是,除去十岁以下的孩童其余人全部格杀。”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冰冷的话语让人毛骨悚然。
女子莲步轻移,走到一个孩童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她滑嫩的脸颊,动作温柔,话语却无情,“做的很好。布阵吧,之后去下一个目标。”
安宁祥和的村庄,就这样在一夜间被毁。没有大火,没有血流成河,只有洁白的雪花在地面、屋顶积了厚厚一层,看上去纯洁无暇,如以往冬季一般,似乎很快便会有人打开门,扫雪,工作……
蓝青山,外围苍翠而内里雪白,终年不变,一条飞瀑挂满半个山峰,珠玉溅落,流光溢彩。白色的建筑上装点着热情的红,给这出尘冷清的地方增添了一抹暖意,多了些生气。
一名弟子急匆匆地跑过广场,来到了一间屋子前,“大师兄!大师兄!”他敲打着房门。
屋内打坐的人睁开双眸,双手划圆将流转的气息归于丹田,起身去开门,“怎么了?”
那弟子显得很着急,“大师兄,我们检测到外间突然出现了一股邪恶力量,弄得人间怨煞之气直冲云霄,恐怕有妖魔作祟,并且规模不小!”
“没有搞错?”男子皱起了眉。
“没有,我又确认过才来找大师兄的。”
“怎么了?”这时,无念突然出现旁边,似乎是修炼归来。
男子看了他一眼,对着那弟子说道:“我去告诉师傅,你回去吧。”说完便匆匆而去。
那弟子也准备离开,却被无念拦了下来,“怎么回事?”
“人间有妖魔作祟,大师兄找师傅去了。”弟子如实回答。
还是那个长着一颗青松的院落,打开的房门可以看见里面恭敬而立的男子,“……师傅,请允许弟子带着师弟们下山除妖。”
榻上的老者双目微阖,听他说完轻声道:“去吧,把无念也带上。”
“师傅!”闻言,男子愕然出声,“无念他……并非弟子不相信无念师弟,可是毕竟出现那样地传闻,再让他下山,会不会……”
“桓清,你越是藏着掖着,岂非有包庇的嫌疑?为师知道你是为了无念着想,但有时候此种做法并不一定正确。”玄极真人缓缓地道,顿了顿,他再次开口,“无念,随你师兄下山降妖去吧。”
无念的脚步尚未踏进院落,听见玄极真人的声音远远传来,愣了一下,恭声答道:“是。”
说起来,归真宗这一代的弟子都是桓字辈,偏偏无念名字当中并无“桓”字,为何?
那是一段时间久远地过去了,当时无念尚不满十岁,因为父母双亡,饿昏在路边,被一个路过得和尚带回寺里做了一名小沙弥,并取法号无念。但是没过多久,由于妖怪地袭击,寺院被毁,只有去河边洗衣服得他逃过一劫,当他回来后看着眼前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寺院时,怔怔的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太阳西斜他才丢下装衣服的盆一边哭着一边把他们埋了,之后又是一段流浪地生活,也因此对妖有着无比深刻地憎恶。
幸好,他又遇到了外出的玄极真人,被带回归真宗,学习修仙。本来是要给他取名字的,但他坚持不要,玄极真人见他可怜,便就由着他了,还说:“不改便不改,名字不过代号,只要诚心修仙,叫什么都一样。”于是,无念就这样留在了归真宗,直到现在。
广场上,十数名弟子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器,清越的声响久久不息。众人跳上剑身,化作流光飞离广场,绚烂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