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宓醒来那日,昆仑山的雪难得停了,那天的天气应是极好的,艳阳高挂,晴空万里。
一眼望去,便见天空干净无暇,看得人一阵心里舒爽开朗。
她下了床了,走出门外,便见在那满是积雪的院中红梅树下,有一人驻足而站,他微微伸出手去,触在那红梅之上,动作轻柔。
阿宓呆了片刻,刚欲走出去,便见那人回过头来,望她展眸一笑。
“公子。”她低呼一声。
苏辞已朝她奔过来,“你总算醒了。”
那日遭受天罚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怎么也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他仍是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替她挡下那道天雷,那时天谴他亦是如此。
阿宓忽然有些泪目,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会为她舍生忘死的。
“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他见她眼中有泪,心里急了,急忙伸出手来帮她拭泪。
阿宓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她自己抹净了眼泪才抬起头来,这时神情已经恢复正常:“没事了。公子,这是在昆仑仙山吗?”
她上次来过这里盗还魂草,自然是认得出来的。
苏辞点点头:“当日我带你来这求还魂草,为你巩固魂魄,好说歹说昆仑仙君才愿赐我一株。加上北斗星君在旁相劝,昆仑仙君便让你我留下来小住几日。如今你既醒了,如无不适我们便该告别了。”
阿宓听他说得怔怔,忽然反应起来一件事:“当日我为了救原姑娘,自作主张来这盗了还魂草,如今昆仑仙君既救了我,我断不然做忘恩负义之人,这事我还是要亲自向他请罪才好。”
听她提起原铁艺,苏辞有一怔恍惚,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事了,当日也是他要求阿宓的,若非不是他的请求,阿宓不会遭受天谴,这事说来说起过错还是他。
苏辞便道:“那事全因在我,昆仑仙君对还魂草甚为珍视,我怕他怪罪于你,这罪还是我去请吧。”
阿宓自然不肯:“公子,私自盗取还魂草本就是我所为,这事还是要我亲自请罪即可。”
苏辞担心昆仑仙君会惩罚阿宓,也是不肯退让:“不行。”
二人争执间,却见那昆仑仙君心情大好地走出来,他身后跟着一头巨大的似虎非虎身上有翅的巨兽,正是那穷奇。
见到二人,昆仑仙君就摸着胡子大笑上来:“醒了啊!”
阿宓颔首,苏辞又是一阵客套话过去,昆仑仙君则摆摆手:“不用客气了,想来你二人与我昆仑山也是有缘,穷奇性子一向倨傲难驯,自你们二人来了以后却乖巧得很,我看今日天气好,便带它出来溜溜。”
穷奇见到阿宓就很兴奋,它发出哼哼的声音,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昆仑仙君见状就道:“去吧,我喂养你几千年也不见你与我这般亲近,果真是个雄性,见到个姑娘家就兴奋。”
得到允许后,穷奇就大步地上前去,所过之处地动山摇。
为了以防穷奇冲进屋内,阿宓只好走了出来,到院中与穷奇互动。
苏辞则趁此刻上前与昆仑仙君道明盗取还魂草一事。
果不其然,听到阿宓就是盗取还魂草的小偷,昆仑仙君果真眉心皱成团,眼中隐隐有些怒意,只是在望见苏辞一脸诚恳之色,并言他愿一人承担所有过错时,他不由就笑道:“其实你也知道我为何愿赐予你还魂草。”
苏辞略有疑顿:“可是说我是帝君的身份?”
昆仑仙君脸色一喜:“没错没错,虽然你还未拥有帝君记忆,可九重天上下几乎都认为了你是帝君的转世,今日我赠你还魂草也不是白送的。”
苏辞了然:“昆仑仙君但说无妨。”
“我听说帝君府内珍物奇多,他日你若归位后赠我一两件即可。”昆仑仙君笑嘻嘻道。
苏辞沉默片刻,最终抱拳颔首:“那日便说了仙君恩情难报。倘若我真是帝君转世,日后归位必当重谢。”
“好好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昆仑仙君听了苏辞所言,心情更是大好了。
阿宓跟穷奇互动好了一会,穷奇对她的态度甚是亲昵,让昆仑仙君看得一直咒骂不断,说穷奇是个没良心的畜生,骂骂咧咧着时间就过去了很久。
昆仑仙君要牵穷奇回后山了,苏辞看阿宓身子已无大碍,也要带她跟昆仑仙君辞别了。
穷奇有灵性,知道阿宓要走后,眼中泪光闪烁,似乎十分不舍。
阿宓也觉得它颇为依赖自己,只是它终究是昆仑山的,她如今已是凡身,更是与这神兽再无缘,走之前只是摸着它的耳朵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亲近我,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
穷奇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开,只是在苏辞带阿宓离去之前,它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似的,原地不动在那久久哀嚎。
再说苏辞带阿宓出了昆仑仙山后,他并没有急于回云浮山,而是带着阿宓到人界地处走了一遭。
他打听到了原氏一家在远离庙堂以后,就举家迁回了南方的一家小镇,在那开了个铺子谋生,十几年的时间竟也发展成了小镇的大户商贾。
苏辞和阿宓到镇上的时候,只见街上一片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断,两道旁还有摊贩各种叫卖声。
他驻足一会,牵着阿宓的手往前走:“走吧,我们去看看铁艺。”
阿宓没有否决。
生死一遭后,她没有抗拒他的亲昵。
原铁艺在迁户来镇上不久,就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哥,后生了一双龙凤胎,夫妻二人相敬如宾,白首齐眉,倒也算是镇上一段佳话。
如今一晃十几年后,当日在沙场上勇猛杀敌的女将军已化作中年妇人,挽着一头妇人发髻,掺杂着些许白丝,她坐在院中与身旁伺候她的丫鬟说笑间,却见门口走来一男一女,年轻的面容有些熟悉,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你是谁?”原铁艺猛地就站起来,朝那年轻男子问道。
苏辞知道当年凤衾将她送回原家时,顺便抹去了她的记忆,只是看她这样却似乎对他还有些记忆。
不过经历一番生死后,苏辞对当年的儿女情长也不以为意,他如实道:“我是苏辞。”
苏辞!这个名字犹如晴天霹雳,将原铁艺脑中炸得一阵惊响。
她呆呆地看着他,许久,两行热泪顷然落下:“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