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你先说吧？你发现了什么？”我开口道。
“这么说，你也发现了？”刘佳丽一脸的惊恐。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杨晨露奇怪的问。
我握了一下她的手，叫她等会儿再问。转而回答佳丽道：“这里有点不对劲儿，我回头会对你说。你先说说你那里的情况吧！”
刘佳丽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场景还原到佳丽的生活……
一个宽敞的会议厅，公司王总经理用笔敲打着桌子等着各部门主要负责人的述职。
生产部经理是个胖子，四十来岁，样子很敦实。他第一个发言道：“我先说，我们的生产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这个月生产安全柜BSH-560共计102个，净化台BBC-350共计85个。还有……”
“好了，好了。”王总经理不耐烦的道：“你不要往下说了。怎么不说说成品率的情况？”
“每项成品率都不足85%。”质量部经理低声道。
王总经理更加不耐烦了，不停的敲打着桌子。
他推了一下老花镜，生气的道：“老赵，质量问题！你怎么搞的，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自己说，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们给销售带来的压力有多大是谁都看得见的。这样的东西怎么往外卖呀？”
他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刘佳丽，同时欣慰的笑了笑。接着道：“如果公司都像你们这里我就放心了。”
赵经理辩解道：“有个问题我得说一下，你们老说质量不过关，我觉得这个问题还得从两方面说。生产工人要有经验，我讲过吧？你们人力资源找的工人都是些什么人？刚刚毕业的学生……”
人力总监刚刚要说点什么，就又被老赵挥手制止了。
“等会儿，等会儿，我先说完。这个先不讲。再说第二方面，质检部！”老赵胸脯挺得直直的，道：“你们的检具有问题呀！那些东西还能用吗我问问，多长时间没校了？你们说我们的产品不合格，我还说你们的检具不合格呢！”
“检具跟本没法校，都用了五年了。早就提了要求换吧？单子都填了几回了，钱呢？这个王总是知道的。”质检部经理反唇相击。
“好了，好了。所有的情况公司都知道！”王总经理气得头发滑下来一绺儿。
他早就秃顶了，周围的头发盘了一圈儿。每次过于激动时，前面总会滑下来。
他接着道：“什么都向公司要钱，钱哪儿来呀各位？开公司要效益，用有限的条件达到生产经营的目的，这才行嘛！”
“我说两句。”人力总监是个瘦高的中年人，他的眼神中总有那么一种很耐人寻味，却又不能让人轻易尽知的东西。
他慢吞吞的道：“这里得说到一个故事。有一队人马出去打仗，到和敌人交手的时候了，发现枪80%不能用；子弹50%是臭子儿。但是仗还得打吧？牺牲会有多么惨重是可想而知的。但是最终他们还是赢得了胜利！队伍拉回来了，人家也没说什么。但是情况根本是瞒不住的。结果怎么样？结果武器生产和管仓库的闹起来了。在外面打仗不用说了就是要打败对方，取得胜利！但是，里面打起来了会怎么样？谁最后是胜利者，谁又是失败的一方，对他们的队伍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大家得仔细的想想，认真的分析一下啊！还有……”
“停，停，停！”王总经理道：“我发现你怎么那么爱讲故事呀！有事儿说事儿。老得拐个弯儿，不累吗你？”
“是，是，是！”人力总监依旧慢吞吞的笑着道：“我只是想把问题说得更加透彻一点儿。”
“好了，好了！”王总经理道：“好多事儿公司都知道，我也会找合适的机会，合适的场合对总裁讲。总裁也不容易呀同志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哪个不吃饭？哪个吃不饱不叫唤呀？得了得了，还是叫刘经理说吧！”
刘佳丽平静的站起来，走到了一张公司产品销售地区分布图前，用演示棒指点着道：“请大家看这里，这是现在公司产品销售地区分布情况。我们的产品销售业绩已经突破了周总数40台，净利润已经突破了周利润20万！当然，这与大家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下个周我们还会调整目标，据我现在手里掌握的资源，可以做到周50台以上没有问题！”
会议室里一片掌声雷动。
“刘经理，你给大家打了一针兴奋剂呀！我代表与会的每个人，代表公司所有员工以及总裁感谢你为公司作出的贡献！希望你再接再厉，现创佳绩！”王总经理激动得泪水涌出了眼眶，赶忙摘了眼镜擦了擦。
赵经理也动情的表示道：“小刘不简单，我由衷的敬佩你。生产质量，数量都会搞上去的。我一定像你们销售部门多学习。”
又是一次经久不息的掌声。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文秘快步走上来，分别凑在总经理和刘佳丽那里小声的嘀咕了几句，退了出去。
“好了，好了！”王总经理站了起来，一摆手道：“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散会！”
所有人都整理着文件准备离开，王总经理朝刘佳丽这里招了一下手，道：“佳丽，你留下。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会议室里只剩了王总和佳丽两个人。
“佳丽，你来公司时间不长，大概有二十几天了吧？”王总笑容可掬的说。
“二十一天零两个半小时，王总经理。”刘佳丽挺直了腰板，小心翼翼的道。
“我就喜欢你这种办事效率和工作作风。”王总经理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你来以前，公司已经亏损一两年了。员工们大都也有了其它想法。总裁也难呐！现在短短的半个月，你通过你的工作能力挽救了我们的公司。我很欣慰！总裁也很欣慰！”
“谢谢王总，我会更加努力的，您放心！”刘佳丽看到王总又去擦眼泪，心里也有点酸酸的。毕竟这么大年岁数的人了，不管用什么手段吧！他支撑着公司也挺不容易的。
王总接着道：“佳丽，也许你还不知道，总裁和我是同学。我们毕业后一起打拼到今天，不说我了。总裁为了公司，长年每天只睡5、6个小时，我看着都心疼呀！”
王总再次摘了镜片儿去擦眼泪。过了好一会儿，他接着道：“你不但是工作成绩突出，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你的到来使公司团结起来了。这一点难能可贵。我岁数大了，我已经向总裁提出准备辞去总经理的职务，由你来接任……”
刘佳丽惊慌的道：“不可以！这怎么能行，您是老当益壮啊！这个绝对不行！”
“哎，佳丽！”王总经理止住了眼泪，真诚的道：“你可别往别处想呀！我都六十有三了，这是我的心里话。一会儿……”
“总经理，刘经理。总裁正等着你们呢！”文秘推开一道门缝儿小声说。
“好了，好了！”王总经理走过来拍了一下刘佳丽的肩膀，道：“看看，总裁要见你，都等不急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办公区总裁的办公室门前。
“哐，哐，哐。”王总经理亲自敲的门，刘佳丽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只觉得心跳加速。
这个总裁很不简单，早听员工们私下说过多少回了。他白手起家，创建了这个公司，带领公司一直走到了今天。现在公司在同行业里也是手屈一指的。
佳丽来公司时间不长，还没有见过这个公司的传奇人物，心里不免有几许忐忑。
“进来！”
王总经理和刘佳丽推门进来时，佳丽一眼望见一张大办公桌后面是一个身材瘦小，精神却很足的人。这与她的想像相去甚远。
“坐吧，坐吧！”那人很和蔼，面容慈祥。
佳丽坐在了下手，她默默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瞧，还不好意思呢！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嘛！”总裁笑了，“这可与你大刀阔斧的风格很不一样呀！”
刘佳丽紧张的笑了笑，心里又一是一阵乱跳。
总裁接着道：“老同学，介绍一下你的这员猛将吧！”
王总经理“咯咯”的笑着道：“你瞧瞧，还不好意思了。你可得注意，见总裁可不容易呀！尤其是第一印象很重要的，不要因为紧张错过了机会呦！”
刘佳丽知道是王总经理提点自己，另外又替自己解围呢！赶忙正了正身子。
“嗯，你说说吧！”总裁笑着道：“我这人喜欢开门见山，你说说你对公司有什么想法。要直接讲，可千万不能遮遮掩掩的。”
刘佳丽赶紧站了起来，尽可能平稳住心神，道：“我也是个喜欢开门见山的人，那我就不客气了。第一，公司生产、质检确实存在着资金不到位，难以加强的问题；第二，人员素质还是要抓；第三，销售计划要有眼界。思想要开放，做具体事不能一味的步步为营。最重要的是取舍一定要把握好。另外，就是销售节奏……”
“好，好，好！”总裁一连说了三个”好”。
“你可以展开说。细着点讲，这个上午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刘佳丽很是感动，继续道：“前两个问题我不想多说，但是在这里，我还是要先向您给那三个部门请资金……”
“你不用多说了，共计300万。每个部门写一下资金使用计划，这个王总负责安排一下。你接着往下说。”
王总笑道：“佳丽呀！你知道公司现在多困难吗？我们刚刚好转，公司用钱的地方多了，可就是你这小丫头的一句话呀！这事儿就成了，我之前可是费了好多口舌的。这个可是老总给你的天大的面子呀！主要还是为了把你在公司的基础夯实，你心里可得有数呦！”
总裁仍旧微笑着看着刘佳丽，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佳丽冲王总感激的点了点头，接着道：“我的部门是销售，我只展开讲第三点。从我这几年的经验看，销售不能只看眼前利益。说了您不要生气，这一段时间，我的销售策划很成功，吸引了大批的客户。但是，我不能瞒您，我以产品售空为由推掉了许多大客户和有潜力的客户。我研究过客户的结构，深入分析了他们的生产经营状况以及他们未来的前景。”
“你的意思是？”总裁依旧不动声色，笑眯眯的道。
“我的想法是，抓小放大，抓老放少。这是我们客户群的资料，请您过目。”
佳丽打开文件夹，双手递给总裁其中的几份资料。
他伸手过来接的一刹那，佳丽吓了一跳。因为总裁用右手接文件时，文件一滑，他本能的用左臂一挡。佳丽发现总裁的左手不见了。
总裁一边飞速的看，一边让刘佳丽接着说。
佳丽沉住气接着道：“您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我们的产品有问题。但是，在家里说话，我们还得生存下去呀！才能有机会解决它。这就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我们的产品怎么卖。您可以在这份名单上看到，我把我们手中的客户群分为三类。我分别用不同颜色的笔作了记号。第一类是用黑笔标识的，他们属于没有前景或即将走向经营不良境地的一类。其中有北方海景集团。这虽然是个庞大的大公司，但是，我指定了专人找关系找路子对他们做了详细的调查，他们的内部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具体的说，是三个创始人开始准备分解他们的公司，分解既得利益。我判断，这个公司虽然看起很庞大，但是，他们会在短时间内马上走向崩溃，不加以时日恐难以复元。所以，我把我们的三类产品大量销给了他们。这也符合我们的利益，那就是大批售出去回笼资金……”
“好，说下去。”总裁目不转睛的看着名单，飞快的道。
“第二类，是用红笔标识的。这一类客户有稳定的产品需求。他们中一些公司的生产经营不算顶级，但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不会消亡，至于以后的发展就很难说了。好，对于他们，我不卖或者拿一、二类产品有选择的卖，静观其变。第三类是用绿笔标识的。这一类客户有很多都是不起眼的小公司，我约见了他们中许多公司的老板。我判断，这些公司会在不久的未来蓬勃发展。对于他们我一点儿不卖或以极低的价格把一类产品直接售给他们。当然，这么做，我已经和王总商量过了。我们说这是我公司的三类品，本来是要消毁的。为了帮助他们，现在以最低的价格销给他们……”
“我明白了。”总裁抬起了脸，目光炯炯的看着刘佳丽，道：“好，有眼界，有魄力！”
佳丽顿了一下，道：“还有一点，我认为销售是有节奏的，就好像听交响乐。那么，我们的节拍在哪里呢？我打个比方，一个人一饿饿好几天，一吃又撑得不行，这样会出问题的。要有规划分步进行，不能急于求成……”
“这个人怎么样？”王总经理笑着道：“我举荐的人不错吧？”
总裁摸着鼻子笑道：“不错不错，人不大倒给我们两个老头上了一课。”
佳丽“扑哧”一声笑了，不好意思的道：“您取笑了，只求有不对之处，您要毫无保留的指点我才好。”
“真的很有想法。”总裁平和了一些，仍然不动声色的道：“对于那些现在买我们三类产品的公司，以后我们条件一旦好了还是要做一定补偿的。”
“谢谢您！”佳丽动情的道：“是您给我上了一课，我明白了。”
“关于接替王总经理职务的事儿，老王跟你说了吗？”总裁眯着眼道。
“这个不行，我刚来公司不久，这样不好。再者，有好多事我需要向王总请教，我说的是真心话，请您相信！”刘佳丽认真的道。
总裁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们尊重你的意见。老王，你还要辛苦一下呀！多带带你的学生吧！”
王总经理苦笑了一下，道：“那我就再坚持一下，不过我岁数大了，我也想享受一下生活。佳丽你要随时做好准备呀！我不能带你太久的。”
两个人出了总裁的办公室，总裁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有个事儿，我想问您一下，就是不知道该不该问。”刘佳丽试探的问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问他的手。”
“是的。”刘佳丽怪怪的道：“他的左手……”
“他年青时出过事儿，他只有一只手了……他是个坚强的人。”王总沉默了，不愿再说下去。
佳丽一惊，也不好多问，只是她对于这个传奇人物的好奇心越来越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