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踮着脚尖四下张望,不远处一个亮丽的身影正边笑边跳,正是我的晨露。她回眸见我在这里出神,招呼我赶快到她那里去。
“你幸福吗?”杨晨露大声道。
我微笑着瞧着她。杨晨露挤了过来,边跳边围着我打转儿。我的头转到左边,她就跳到右边;我转到右边,她就又跳到左边。她是我今生见过的最快乐、最美丽的女人。
我大声道:“你呢?你幸福吗?”
人群终于把我们冲开,晨露笑着大声道:“我爱你!”
“你说什么?”我一面向她那里挤过去一面大声喊。
“我说——”杨晨露把双手卷在嘴边大声道:“我--爱--王小博!”
人们一个下午都在跳呀唱呀!快乐得像一群孩子。我们几次被人群冲开,然后又再次聚到了一起。我们彼此拉着手踏着欢快的舞步,回忆着生活中的每个甜蜜的瞬间,既快乐又充实!
我觉得,现在仿佛整个人间都是我们的,都在为我们起舞,为我们歌唱。
晨露再次被人群排开,我还在兴奋的跳着,回头却不见了她的影子,于是紧张的四下张望。
“我在这里。”在我的左边,晨露俏皮的叫着。
看见她的一瞬,我惊呆了。她的笑竟在刹那间失去了光彩,身子随之一下子软了下来。然后,终于倒在了人群里了!
我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慌张的朝那个方向挤去……
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总觉得不一定在什么时候我会失去晨露。从猛犸象出现的那一次,我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提起过她的名字。我奇怪的问她为什么叫晨露。这名字虽然很好听,但是意义却不是不好。早晨的露水是不能持久的。她说她也不知道,是她过世的妈妈生前给她起的。
我们结婚几年,生活很美满,我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
晚上,家里。
杨晨露依旧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很安详。巴依朵和她的男朋友一直在旁边看着。
我双手抱着头回忆着白天的一幕幕,搞不清楚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难道幸福真的与我们无缘吗?
“醒了,她醒过来了。”我听见巴依朵的惊呼声。
晨露好像刚刚睡醒一样打了个呵欠。一睁眼看到我们,她奇怪的道:“怎么了。你们在干嘛?”
我被问得一头雾水。
“怎么,你不记得白天的事儿了。”我关切的问。
“白天?”晨露一边回忆着一边道:“我们去过茶林,后来又看了斗茶……然后,我们还跳了舞……”
“再后来呢?你接着想呀!”我追问道。
“再后来……”晨露脸色开始越发的不好。
“是呀,后来呢?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怎么会在家里?……”
巴依朵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你不要再想了,我想你是中了风寒。毕竟是春天还有点冷,你们从外地搬来时间不长,也许还不太适应,过几天就会好了。”
我疑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好好的晨露,确实也想不出其它什么理由。
我们在家休息了几天。
其间,邻家的大嫂、大哥来看过我们。还有许多我们不认识的人。大家拿了不少礼物,这让我们很是过意不去。
余下来的十几天,晨露确实一点事儿也没有了。她说她在家很闷,于是,我们又去村子里散步。我们约好了,每次出去只能是白天,而且只能出去一小会儿。
村里很热闹,几乎天天都有庆祝活动。人们彼此间也很宽厚,从未见过有人不高兴。我们过得很快乐,慢慢的也就忘了此事。
一天,巴依朵和几个女伴来找我们,晨露和我正在收拾我家后院的小菜园。
“晨露,小博。晚上我们去看社戏吧!”巴依朵笑着道。
杨晨露放下花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相公,巴依朵叫我们呢!”
我略一沉吟,晨露马上一脸的失望。我真是担心她的身体,可这家伙好像却一点儿也不在乎。
“我想去,你陪我!”晨露装作生气的样子,道:“那次,我就是有点受风寒,你看现在一切不都是好好的。你老不让我出去,我会疯掉的!”
我也是实在不忍看她这样子,勉强的道:“好吧!不过晚上一定要把厚衣服穿上……”
杨晨露开心的搂着我的脖子道:“我家小博最好了。晚上我做只鸡犒劳你一下。你们也不能走,吃过饭咱们好一起去!”
巴依朵她们欣然的接受了。
村寨里面有个不大的戏台,今天开场唱的是黄梅曲《女附马》。台下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村里的男女老少全来了,根本就没有座位,大家大多带了小橙子。没带的人就靠着树或栏杆站着。
还好,这里的夜晚并不冷,甚至连风也是轻轻的、暖暖的。
晨露早就不知去向了,她刚好一点就和巴依朵几个疯跑去了。我心里想,可能这几天她也闷坏了就没多加阻拦。
黄梅戏脱胎于采茶曲,清悠婉转,曲风清丽。这里的男女老少都喜欢听,时不时的报以热烈的掌声。孩子们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他们三五成群,在台前台后追逐玩耍。更有几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就站在台下“咿呀”的学唱,给人们平添了不少乐趣。
第一个节目后,有几个村民来送发自家酿的苞谷酒。那酒甘醇香甜,芳香四溢。我喝了满满一杯。那酒的后劲儿挺足,不知不觉间我竟略感有些醉了。
欢乐的气氛,手中的美酒,可心的佳人……我开心极了,这难道不正是最美妙的人生吗?
接下来的一段儿是孔雀舞。舞者婀娜的身姿生动形象,真好似一只高贵的孔雀;后面的是竹杆舞,对山歌……
村里的节目都是乡亲们自己编的,所有人都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但是,这淳朴自然的风情怕是任何人也学不来的。
我正看得醉眼迷离,一双手从后面一下子蒙住了我的眼睛。那双小手暖暖的,细腻光滑。我知道一定是晨露,却装作一点儿也不知情。
“我是谁呀?”晨露压低声音问。
“是邻家大哥。”
“再猜。”
“是巴依朵的男朋友。”
“哎呀!你真够笨的,怎么也猜一个女的呀!”杨晨露笑着搂住我的脖子伸过了头。
“谁敢猜女的呀!你不又跟我没完。”我笑着道。
“其实,许多时候我也知道你只喜欢我。但我就是讨厌别人也看你好。别人看你好,我就生气!”
“那你还老在别人面前夸我。”
“她们可以羡慕,但不可以喜欢。就是这样!”
我失笑道:“也就你拿我当个宝儿似的,我有什么好我都不知道。”
媳妇更加使劲儿的箍着我,道:“小博喜欢我,我也喜欢小博。真是好!我觉得不论在哪儿,我们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儿。”
她转到我面前,蹲下仰着头道:“对了,巴依朵说她俩快要成亲了。我们是不是送点礼物?”
“当然,你说我们送点什么?”我酒意上涌,不假思索的道。
我心里真有点为难了,我们确实也没什么好送的。我们有的这里都有,送什么呢?
“送金币吧!”晨露一句话吓了我一跳,我的醉意一下子就去了一半。
“送这个呀?我倒不是舍不得,只是……”
“咱们要它还有什么用?”晨露道:“再者,人家点名要的,就是那最后一块八角金币。她们是不把我们当外人,我们怎么好拒绝呢?”
我真有点吃惊,道:“你说什么?是她点名要的。你说过我们经历的事儿了?”
晨露连连摆手,道:“我没有说,她们早就知道。”
“你是说,她们早就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们说,很久很久以前,有过像我们这样的人来过这里,所以她们知道。”
我心底里突然生出了一阵寒意。
我刚想继续问,却听到有人大声招呼道:“该跳篝火舞了,大家快点!”
随着一声喊,村民们都往台后面的大空场跑去了。
晨露早拉了我的手随着人们奔向了后院。
后面早已架起了一座大柴堆,火烧得很旺。大家手挽着手,一圈一圈的围着火堆忘我的跳着唱着。歌声很整齐,声透四野。
我一时也忘了刚才的事儿,和晨露开心的玩起来。
突然,意外再次发生了,杨晨露手一软再次瘫倒在地上。
我抱着她惊恐的求救,却没有一个人回答。那群欢乐的人们仿佛看不到我们,仍旧高兴的跳呀唱呀!我飞快的抓住了旁边的一个男人的衣角。他却浑然不觉,衣服“咔”的被撕破了,那人却根本没有停,仍旧随着人群转到了远处,好像对我们的遭遇浑然不知。
我被惊得一身冷汗!
他们,他们……
这群快乐的人们更像是一群上了弦的机械,在那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背后又会是些什么呢?我心念一动,不禁毛骨悚然!
终于,还是巴依朵几个人关切的冲过来。几句简单的询问之后,帮着我一起把晨露掺起来。
我们踉跄着往家的方向走,我就像正逃离地狱一样,腿一直在不停的打颤!一路上我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甚至也不敢去想那一张张淳朴的、热情的却像又那么的不真实的脸……
杨晨露依旧面色平静,像是沉沉的睡去了。
巴依朵说要留下来陪着我和晨露。
我不自觉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又看。她还是那种关心的表情,样子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我说不好……我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那尽显着关切的神情,却仿佛只浮在眼睛的表面。至于那里面……却空洞洞的,好像什么也没有。
“我可以留下来吗?”巴依朵依旧依旧关心问着。
我突然发现,她的声音中有一个字的发音变了声,有一点尖利!显得很怪异,但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依旧是一脸的关切。
“我自己可以的,太晚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尽可能平静的道。
巴依朵出了门,回头看了我一眼,柔和的道:“是中了风寒没错的,都是我不好,明天我再来看她。”
说完,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晨露整整的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公鸡报了晓。我从昏睡中被惊醒,却不见了晨露。我急得惊叫:“晨露,晨露!”
杨晨露从屋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手里还端着喂鸡的笸箩。
“怎么了?”
……
她快步走过来,奇怪的看着我的眼睛,担心的道:“是发烧了吗?”
我从额头上一把拉下她的手,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小博!”院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肯定是巴依朵!”杨晨露惊喜的叫着:“她又来找我们玩了。”
我心头一颤,晨露却早已跑出去开门了,我机械的跟着跑了出去。
并不是她,敲门的竟然是刘佳丽!
“怎么是你?”我们异口同声的问。
刘佳丽眉宇间尽显着惊恐,但看得出她正尽可能的克制着。
她慌张的道:“咱们进屋吧!”
也不等我们回答,她拉了晨露的手快步向屋里奔去。搞得晨露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