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丝绸之路(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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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大伤元气(2)

散朝后,众臣皆有异议,但没有谁敢说,只有歧王愤愤不平,见王维走在众臣之后,有意走在后面低声对王维道:“陛下对安禄山过于信任,众臣却装聋作哑。照这样下去,张九龄的预言就要不幸言中喽。”王维叹了口气,也低声道:“谁说不是?如今安禄山既任平卢、范阳两镇节度使,又兼任河北采访使、御史大夫、左羽林大将军,封东平郡王。要是再宠下去,太可怕了!”

众臣跟着皇上进了近似宫殿般豪华的安禄山新宅,只见新宅不仅宽大气派,而且金碧辉煌,都很羡慕。这里除了在京的文武大臣,还有安禄山的宗族亲眷。安禄山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跪倒在李隆基面前道:“陛下,这样的大恩,臣万死难报其恩。既然陛下信任臣,就再赐臣权力,让臣尽心竭力地效忠陛下。”李隆基并无半点厌烦,而是微笑道:“好吧。你还想要什么权力,朕都给你。”

安禄山道:“谢陛下!臣精力旺盛,为了以实际行动报恩,臣请求再让臣兼任河东节度使。”李隆基非但没觉得他贪得无厌,相反倒觉得他忠于朝廷,不假思索道:“朕就喜欢这样的忠臣,要官要得清楚明白,总是把报恩放在首位。好,那就把河东节度使韩休珉征为左羽林大将军,以安禄山代之。”安禄山磕头道:“谢陛下!”李隆基道:“爱卿快平身。”见他起来,便又问:“这都是你的族人吗?介绍给朕认识?

安禄山一一作了介绍,计有二百七十八人之多。这是一支庞大队伍,很有阵容,但进了这座新宅的大厅,连同文武大臣,都显得有些空旷。李隆基看着安禄山的所有宗亲,高兴地道:“你们听封!”见他们全都跪下,便道:“安禄山的母亲及祖母,皆赐封为国夫人,十一个儿子由朕赐名。”想了想又道:“长子庆宗为卫尉少卿,加授秘书监,尚荣义郡主;次子庆绪为鸿胪少卿兼广阳郡太守……”

十五

在大食宫殿里,哈里发看着有些疲倦的李光弼,见他施礼不备不亢,便道:“李大人,听说你是从海上过来?”李光弼道:“是的,陛下。由于西域各国掀起战事,狼烟四起,致使丝路中断,我便奉陛下之命开通海上丝路。”哈里发观察着李光弼的反应道:“可是我们两国就要成为敌人了?”李光弼大惊失色道:“怎么回事?”哈里发简单地说了一遍。

李光弼道:“陛下,千万不可听吐蕃的一面之词。高仙芝是大唐优秀将领,他的品德您清楚。要不然,老国王怎么会把公主下嫁于他?再说,他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会与大食为敌?”哈里发道:“这倒也是。”李光弼道:“大唐既然派我来探海路,这就说明多么希望与大食友好,怎么会向大食开战?”哈里发道:“如此说来,真是诸胡挑拨?”

十六

大食境内,怛罗斯使者边走边对诸胡首领道:“看来,这李光弼不简单,竟然几句话就坏了我们的大事。”大勃律王子道:“要是没有大食出兵,我们必定失败。”吐火罗使者道:“要不我们买通大食人,跟我们组成联军讨伐安西,高仙芝必会来打。到那时大食不介入,也由不得了。”石国使者道:“就这么办!”

在王维家里,杜甫叹着气道:“如此说来,满朝文武都在装聋作哑?”王维叹着气道:“李林甫堵塞贤路,骄横跋扈,陛下又宠信奸佞,谁敢多说?如今众臣都在明哲保身,唯恐祸及自身。”杜甫道:“尤其是陛下信任安禄山,这就更加危险了。”王维道:“是啊!这次陛下给安禄山全家加官晋爵,反倒使他踌躇满志,更加骄恣。”

杜甫道:“这事我听说了。据说,他招降纳叛,极力扩充实力。他延用了一批有才学的文臣,如高尚、严庄等为幕僚作为心腹,又从行伍中提拔了智勇兼备的将校为爪牙,如史思明、安守志、李归仁、蔡希德、崔乾祐、尹子奇、武令珣、田承嗣等委以重任。”王维道:“是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十七

在安西营帐里,封常清匆匆地从外面进来道:“大哥,怛罗斯挑拨大食,已经联合了七个有势力的国家,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攻城掠地,打过来了。”高仙芝大惊失色道:“大食与我大唐有姻亲关系,难道他们连这个也不管了?”封常清纳闷地道:“我也这么想,可事实如此。”

高仙芝道:“真是奇怪!”想了想,忽然道:“既这样,先迎战再说!”贾米拉大惊失色道:“不可!我们两国是不能开战的,这中间定有误会!”胡玲耶也道:“对!一定要先弄清真相。”高仙芝看着两位夫人道:“好吧,我先带一千兵探探虚实。”封常清道:“我和各位将军分别带兵在后,如遇意外,可以接应!”

十八

岑参来到王维家里,见王维与杜甫说话,忙道:“最近的局势令人担忧,你们说咋办?”王维一边示意坐下,一边道:“莫非你发现了什么?”岑参坐了下来道:“安禄山从同罗、奚、契丹降者中选拔精壮八千余人,称为曳罗河,又养家僮百余人,人人皆骁勇善战,冲锋陷阵,勇不可当。又畜战马数万匹,多聚兵仗,还派遣商胡去各地贩卖,每年交纳珍货数百万,同时还私下做了数以万计的绯紫袍、鱼袋,以备后用。”

王维叹着气道:“看来,张九龄大人的预言将不幸言中。”杜甫道:“是啊,听说紫阳先生曾有过‘安史谋反’的藏头诗,张果也有过类似的预言。既这样,李光弼深受陛下信任,可以把情况说给他?”王维叹着气道:“可他出海后,连个音讯也没有。”岑参道:“他出海了?”王维道:“是的,他的家人都很担心他的安危。”岑参道:“要说走海上丝路,也不必担心。”王维一愣道:“海上比陆地还要危险,为何不担心?”

十九

十二国联军打着公开各国的旗号,气势汹汹地从西杀到安西境内,高仙芝身披盔甲,带着一千人马迎上前道:“前边的联军,你们中间可有大食军队?”石国王子明白其意,立刻示意买通的大食将领阿布·穆斯林道:“快过去,上前答话!”阿布·穆斯林立刻催马上前道:“我们就是大食军队。”高仙芝道:“我们两国是姻亲关系,难道陛下连这个也不讲了?”

阿布·穆斯林的部下勇将齐雅德·伊本·萨里听到后,也催马上前道:“陛下说,你高仙芝久居安西,因野心勃勃而东征西杀,迟早必会成为大食的劲敌。与其如此,大食不如联合各国打击你的威风,让你收敛猖狂。”高仙芝大怒道:“胡说八道!是你们嚣张,并非我们猖狂。既然你们无情,别怪我无义!”石国王子大怒,一挥手道:“给我冲!”高仙芝知道有接应的人,也一挥手道:“杀!”

双方激烈地杀在一起,高仙芝人马虽少,但都是精兵强将,且打仗多年,所以沉着应战。忽然封常清等七八个将领带兵杀来,联军立刻撤走。高仙芝带人追去,石国王子令人射箭。高仙芝不减马速,边冲边拨打来箭。他身上中了一箭,但带着箭羽又向前冲。封常清飞马保护在高仙芝身边,追杀过去后,将石国王子砍死,联军在败退中大多被杀。高仙芝正在追赶,忽然从马上栽了下去。

贾米拉和胡玲耶在安西营帐说话,忽见封常清带着昏迷的高仙芝回来,各自大叫一声“仙芝”,便扑了上去,贾米拉哭着问:“他怎么了?”胡玲耶哭着唤道:“仙芝醒醒,醒醒啊!”高仙芝慢慢苏醒过来,见贾米拉和胡玲耶担心地哭着,便道:“别哭,我没事。”贾米拉道:“难道真是大食进攻?”高仙芝点着头道:“我怀疑不光是他受了挑唆,有可能还与李林甫有关。”

贾米拉发愣道:“何以见得?”高仙芝道:“李林甫不仅是当朝宰相,还兼任第十二任安西大都护。你难道忘了,他女儿文华公主嫁给了哈里发,要是他们有约,这场战争就在所难免了。”贾米拉大惊道:“真要打起来,我们咋办?”胡玲耶道:“既然他们不仁,我们也只有不义!”高仙芝道:“今天已起战争,如果再被动下去,迟早会被消灭。待我伤愈,可以先发制人!”

在安西境内的一条沟壑间,阿布·穆斯林对众将领道:“我敢断言,高仙芝这一受伤,随后必会报仇。”齐雅德·伊本·萨里道:“这是肯定的,看来这场战争一定会打起来。”众将领道:“这条计策真好!只要高仙芝带兵过去,大食必会卷入战争。我们应该马上回去,早做准备。”阿布·穆斯林道:“不要紧!他要翻过葱岭,越过沙漠,至少也得几个月。我们以逸待劳,可以活捉他!”

二十

高仙芝伤势未愈,但觉得如不出兵,必让大食联军小瞧,于是做好战前准备,然后集合队伍,并站在队伍前道:“各位将领!大食实在欺人太甚,竟然不顾亲情发兵来打。在以前我化解战事,或许成为了笑料,以为我大唐软弱可欺。孰可忍,孰不可忍,你们说咋办?”

众将士异口同声道:“打进大食,长我威风!”高仙芝的目光一一扫过最前排的将士道:“我们要翻葱岭、越沙漠,困难很多。一路上,不仅呼吸困难,而且粮草难以及时接济,大家可有克服困难的信心?”封常清道:“请下令吧。我们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怛罗斯。”高仙芝道:“好,出发!”

李光弼被关押在大食监狱中,不解地想:“真没想到,牢固的姻亲关系,怎么会急转直下?”而在野外,萨费尔对许杰、戴楚、马兖、童蒙等十多个高手道:“看来战争已在所难免,我们必须尽快救人!”许杰道:“只是监狱戒备森严,怎么救?”萨费尔道:“你们配合我,我有办法!”许杰道:“什么办法?”

二十一

席元庆带着兵马,按照预定的时间来到达怛罗斯城外,只见高仙芝已经赶到,觉得这真是一个严以律己的帅才,从内心里非常敬服,于是不敢怠慢,骑马上前向高仙芝汇报道:“高节度使,我们带蕃、汉兵三万兵马,经过三个月的长途跋涉,现已深入大食国境内七百余里,目前的位置是怛罗斯城!”

高仙芝刚要说话,忽然大食军队从城中冲出列阵,为首的将领吃惊地看着高仙芝问:“什么人?!”高仙芝尚未回答,席元庆已骑马上前道:“没长眼睛吗?我们是大唐军队!”大食将领疑惑地道:“不会吧?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席元庆冷笑着道:“兵贵神速。弟兄们,冲!”唐军冲了上去,为首的将领交战两合,被唐将斩下马去!

二十二

阿布·穆斯林胸有成竹地进了大食宫殿,见哈里发正在殿上看着自己,便道:“陛下!高仙芝带三万蕃、汉兵马即将打到怛罗斯,请陛下决断。”哈里发纳闷地道:“真是奇怪!高仙芝的数万兵马是如何在呼吸困难、粮草难以供给的情况下翻越帕米尔高原?好啊!妹妹,你们可是大食人,既然嫁给高仙芝,为什么不阻止他?”阿慕尔忙出班道:“陛下!既然他们不顾亲情,还讲什么情义?应该出兵!”

这时,文华公主从旁侧出来道:“且慢!”说着走上殿来道:“不能开战!”哈里发试探道:“可是,孤王若不主动迎战,不仅显得软弱,他们也会打了过来?”文华公主道:“但是,你可曾考虑到我爹的安危?”阿慕尔道:“问题是我们不能被动挨打、任人宰割!这些年我大食势力越来越大,要是对外敌入侵置若罔闻,必会让周边大小各国小瞧。”阿布·穆斯林道:“言之有理!”

文华公主不由怒道:“什么言之有理?道理何在?”阿布·穆斯林道:“多年来,我们维持关系,是因为相互都有姻亲关系。可是,陛下的妹妹都帮着人家,我们还有啥顾忌的?”哈里发道:“只是文华公主的父亲……”阿慕尔道:“陛下的岳父是大唐宰相,还是第十二任安西大都护。我们消灭唐军算自卫,只要您要李宰相配合,我们就能吃了大唐。”

哈里发犹豫的目光落在了文华公主的脸上,其意自明,文华公主忧心地问:“有把握吗?”阿布·穆斯林道:“应该说,有绝对把握。首先,他是孤军深入,粮草接济困难。再说,我们是以逸待劳,拥有地利人和,数量又高出他数倍。甚至,我们想要增兵也是很容易的事。”哈里发道:“可孤觉得,我们即便打赢高仙芝的军队,也未必能灭了赛里斯国。到那时,必有后患,尤其是王妃的父亲必有危险!”

阿慕尔道:“这么说,陛下不想与赛里斯国开战?可眼下他们就要打来,我们不应战不仅让他们小瞧,也未必就能保了王妃之父的安全?”哈里发道:“依你之见,是真要打么?”阿慕尔道:“臣之事君,国也以忠。忠以进言,忠以奉事,忠以承命。假如陛下如执意妥协,那么如果臣再力谏,那是有逆于君也,只能忠尽而止,只有忠以承命。”

哈里发愣了一下道:“如果孤执意决定要出兵呢?”阿慕尔喜道:“如果这样,臣虽死无辞。”阿布·穆斯林也道:“臣也一样。虽然主战者人也,胜与不胜者天也,可知者人事也,不可知者天命也。赛里斯国虽甚强大,胜过西域七十二国数倍,但如果天命有归于陛下,在战胜高仙芝后联合西域诸国,或许可以灭了赛里斯国。”

哈里发道:“可你考虑过没有?我们攻打赛里斯国,必然是长驱直入,粮草接济困难。”阿布·穆斯林道:“话虽不假,但高仙芝是最厉害的一支军队,灭了他后可以打击赛里斯国军队的士气。”哈里发道:“可孤听说,赛里斯国有哥舒翰、安禄山、封常清等将,都非常厉害。”阿布·穆斯林道:“此乃实话,但赛里斯国疆域辽阔,为了防御外夷,他们不可能做顾此失彼的事。”

哈里发道:“即便如此,要消灭高仙芝,也非一件易事。”阿布·穆斯林道:“这倒不假。高仙芝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这次他出奇兵来袭怛罗斯城,确实大出我们的意料。正因为这样,怛罗斯将士才吃了大亏。也正因为吃了大亏,高仙芝甚是骄狂,大有征服一切的霸气。俗话道:骄必败,狂必踬。只要我们联合西域诸胡,必能将他消灭。”

哈里发道:“打便打,我国是堪与吐蕃、赛里斯国相提并论的三大军事强国,为何要联系西域诸胡?他们每个国家都小得可怜,即使七十二国全部联合,也不及我们的势力。若是联合他们,必被世界各国耻笑。即便胜了,我们也胜得不大光彩。”阿布·穆斯林道:“陛下有所不知。臣读过赛里斯国的古书,在他们的许多战例中,有很多是值得借鉴的。”哈里发猛地一愣道:“你且说来听听。”

阿布·穆斯林道:“自古以来,凡想要战胜敌国的,必先联结他的仇敌,分化他的友国,离散他的民心,挫败他的将帅志气……只有这样,才能一战而胜。或不战而竟胜,不威而服。要做到不威而服不是易事,但要做到多战而胜,并非没有可能。王妃的父亲高居宰相之位,又是安西大都护,相当于我们最有利的内应。有他分化离散友国、离散民心、挫败志气,不难做到。”

哈里发道:“既这样,联合小国又有何意?”阿布·穆斯林道:“要胜敌国,必先联结他的仇敌。谁是他的仇敌?西域诸胡!尽管西域各国太小,但不能因为太小就弃而不用。小有小用,大有大用。高山成于寸土,大江汇于一滴。勿厌其小而用之,勿恃其大而自溢之,治国如此,治军也如此。世无弃物,人无弃材,唯其善用与不善用耳。因其仇而结之,因其怨而报之,因其弱而助之。”

哈里发为了想知道更多,以便有的放矢,便继续道:“那你说句实话,还有谁是赛里斯国的仇敌?”阿布·穆斯林道:“是吐蕃。”哈里发道:“国力如何?”阿布·穆斯林道:“可与我国及赛里斯国相提并论、同日而语。”哈里发道:“那你想过没有?假如我们联合西域诸胡,吐蕃会不会与赛里斯国结盟?”阿布·穆斯林道:“他们已经多年交战,臣想应该不会。”

哈里发道:“此事难说。知道吗?赛里斯国前几朝有个汉朝。这个朝代后来因衰落而乱,诸葛亮就用三足鼎立的方式三分天下。为了对付曹操,便联吴抗曹。别看赛里斯国经常与吐蕃打仗,但如果我们发起进攻,他们就会联合。两强合力,对我们极为不利。再说,我们攻打赛里斯国,不仅是孤军深入,还有可能遭到吐蕃的袭击,那时就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