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丝绸之路(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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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贺监返乡(2)

安禄山猛地一愣道:“哦?我怎么没瞧出来?”刘骆谷道:“这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如今他把持着朝政,而朝中又大多是他的亲属门生。最关键的,他有二十五个儿子,二十五女婿,势力胶固,同心,关系盘根错节,犹如一张大网,都深得陛下信任。”安禄山道:“这么说,没有谁能制衡他?”刘骆谷摇着头道:“暂时没有。不过,有两个人也有一些背景,正在专权用事。”安禄山道:“谁?”刘骆谷道:“一个是王鉷,一个是杨钊。这两人在朝里齐名,迟早必不一般。”

安禄山道:“王鉷嘛,我是知道的,他身兼二十余职,恩宠无比。只是你说的这个杨钊,他是谁?有什么背景?”刘骆谷道:“大哥听说了吗?陛下喜欢上了寿王妃杨玉环,就千方百计靠近她,在与她产生了感情后,就让她入观做了道士,名义上是让她为窦太后荐福,其实是想得到她。经过一番精心设计,他封杨玉环为太真妃。这杨钊,就是最受陛下喜欢的太真妃的曾祖堂兄。”

十四

夜晚,在李林甫府第,屠诚看着春风得意的李林甫道:“听说,安禄山又入朝奏事了?”李林甫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当下有所思考。屠诚道:“这家伙以前百般讨好你,每来京城都要以看你为名送礼。现在他受到陛下的重视,就开始忘本了。不是你,他哪能升得这么快?”李林甫道:“别急,这是小人得志,我自有办法让他屈服!

在宁王府,宁王正在兴味十足地吹笛,歧王进来道:“来迟了,见谅。”宁王停了吹笛,示意着坐了下来道:“有事?”歧王道:“李白去我府上,他说他一向我行我素,要让他正统地做事,他真压抑。就因为他放浪形骸的行为,已被翰林学士张坦大肆诽谤。如今,他们已产生了嫌隙。”宁王道:“李白是浪漫色彩过重,他与王维不同。王维懂得大道无形,上善若水,可以随着官场的变化而变化,但李白就是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依我看,这个大才是要被排挤走的。”

歧王道:“其实,这李白走了也好。依我看,他这人纸上谈兵,说得天花乱坠,做起来却是很差。别看他忧国忧民,但要让他处理一些事物,必定把事弄糟。他挑别人的毛病,总是言之凿凿,一挑一个准,唯独看不到他自己的毛病。”宁王道:“可知人善任是用人者的能耐,陛下会用人,所以不用他处理政务。但这人有个长处,就是能时刻提醒陛下,尤其是不怕得罪高力士、杨玉环之流,难能可贵!”

十五

众官进入金殿,见玄宗还没按时上朝,便在金殿等候,忽然李林甫见安禄山进来态度怠慢,便不动声色地对王鉷道:“过来!”王鉷忙靠近道:“大人有事吗?”立刻满脸媚笑,李林甫拔高声音道:“有些人自以为是,你说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王鉷会意地道:“是啊,这种人是得整治!”李林甫道:“对,如果有把柄落到我手,必要他一败涂地!”

安禄山一听多少有些慌张,王鉷又道:“对,要不然他还不知道姓啥。”李林甫偷看了一眼安禄山道:“不过我轻易不治人,要治谁,那他死定了。”安禄山忙走了过来作礼道:“见过李大人!”李林甫看着安禄山,胸有成竹地道:“安将军来京,深得皇上欢心。将军务必好自为之,皇上虽春秋已高,但宰相不老。”安禄山大为深惧,不自然地笑道:“那是肯定的。”

十六

李光弼将众商人召集到商会厅里,看着众商人道:“各位商界前辈!如今,经朝廷采取一系列措施,丝路又畅通了。现在正是出行季节,还望继续走起来。”商人万利来道:“做商人的,无事可做是不安的。既然丝路畅通,我们就走起来。”商人利正丰道:“对,这两天我们多准备一些丝绸、茶叶,这次走远点,去大秦!”众商人附和道:“好,那就统一走!”

在宁王府里,宁王喝着茶看着歧王道:“要说,对李白这样一个过惯了自由生活的人,也够委屈的。最近,陛下常在宫中行乐,李白就奉诏作《官中行乐词》,我看长期下去,李白就该厌烦了。”歧王道:“是啊,他所得的无非是赐宫锦袍。但按照他那桀骜不驯的性格,一定是违心所为。”宁王道:“没办法,现在兴庆池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陛下每日与太真妃同赏,李白就不得不奉诏作《清平调》。”

歧王道:“确实,我看李白已对御用文人的生活厌倦,开始纵酒以自昏秽。据说最近,他与贺知章等文人结‘酒中八仙’之游,玄宗呼之不朝。”宁王叹着气道:“关键是他在奉诏对付外夷下战书时,因醉酒起草诏书,竟然引足令高力士脱靴。宫中一提此事,均引为耻,无不恨之。不仅如此,还让太真妃奉墨。按孔子的说法,都不能得罪,一旦得罪必召大祸。这两种人均得宠,你想高力士、太真妃小人女人能放过他么?”

十七

在大明宫里,众臣朝拜皇帝毕,因李林甫在朝,没有哪个大臣敢奏事,贺知章出班道:“陛下!臣今年已八十有六,虽有拳拳报国心,怎奈精神时常恍惚,走路不稳。故奏陛下,可否让臣养老归乡?”李隆基道:“是啊!像贺监这样的老臣已经不多了,朕可以放你归乡,就怕你感到遗憾。”

贺知章道:“陛下,臣没有遗憾。至开元二十六年,陛下已改臣为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如此地位,已经非常显赫了。”李隆基道:“好,李白!贺监要告老还乡,你就当场为贺监送一首诗。”李白道:“遵旨!”于是来回走了几步,随即吟道:镜湖流水漾清波,狂客归舟逸兴多。山阴道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

李隆基赞道:“真是好诗!贺监啊,你也是大唐著名诗人,对此感到满意吗?”贺知章大喜道:“满意,满意!李白之才,当今少有人比。能有李白吟诗助兴,深感荣幸无比。”李隆基闻听心情极好,又道:“今天中午,朕设国宴为你送行。”贺知章立刻跪倒叩谢道:“多谢陛下!”

十八

在李光弼家里,李光弼正要出门,管家忽然进来道:“大人,寿王爷来了。”李光弼道:“哦?快快有请。”管家出去后,李瑁随后进来道:“见过大人!”李光弼见王爷行礼,当下慌了,忙道:“哎呀王爷,您怎么给下官见礼,这让下官咋受得起?”李瑁叹着气道:“如今,我是什么王爷啊?在你眼里还有这个虚名,在很多人眼里,已经名不副实,什么都不是了。”李光弼道:“来来来,快请坐。”

李瑁坐了下来道:“李大人,我知道陛下对你赏识,所以想请你帮个大忙?”李光弼忙道:“何事?”李瑁道:“我要先感谢当年你的救命之恩。如今,父皇虽没削去我的王爵,但其实已名存实亡。如今我见不到王妃,也见不到父皇。他既然把我的王妃夺去,就该赐我另一个王妃。”李光弼道:“好吧。我找个合适机会,尽快进谏,让你有个家。”

十九

在国宴大厅里,君臣同乐,其乐融融。李隆基端起酒来对贺知章道:“贺监啊,多年来你为大唐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朕先敬你一杯。”贺知章感动得热泪盈眶,忙作礼道:“谢陛下!”说完将酒一饮而尽。储光羲一看,也端起一杯酒走来道:“八舅,多年来我们虽是亲人,但彼此并没相互照应,一切均以朝廷大局为重。而今您要告老东归,外甥就将一首《献八舅东归》献给您。”说完吟道:

高位莫能舍,舍之世所贤。

云车游日华,岂比龙楼前。

寝疾乃就枕,情感唯灵仙。

帝鸿思道宗,臣彭亦长年。

天书加羽服,又许归东川。

镜水涵太清,禹山朝上玄。

诚亡真混沌,玉立方婵娟。

素业作仙居,子孙当自传。

门多松柏树,箧有逍遥篇。

独往不可群,沧海成桑田。

李隆基听完道:“好诗!没想到你是贺监的外甥?如此有才,贺监却不推荐,而你却也从不提起。”贺知章道:“臣的原则是:无论亲疏远近,都靠本事吃饭。”储光羲道:“八舅高风亮节,外甥怎么敢坏您的清名?”李隆基感动地道:“要不是这个场合,朕就不知道朝中还有一个人才。李白!面对贺监的高风亮节,你能无动于衷吗?”

李白道:“陛下!满朝文武大臣,皆知臣与贺监相交甚厚。如今,他要告老还乡,臣怎么能无动于衷?其实,臣早已做好一诗,就叫《对酒忆贺监》,可以送给贺监。李白并序:太子宾客贺公,于长安紫极宫一见余。呼余为谪仙人。因解金龟换酒为乐。殁后对酒。怅然有怀,而作是诗。”遂起身来回走着吟道:

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

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

昔好杯中物。翻为松下尘。

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

众人纷纷赞道:“好诗!”贺知章道:“李大人,难得你还记得以前,多谢!”李白道:“不客气。过些日子如果得便,一定去看您。”贺知章忽然泪水盈盈道:“我已八十有六,也许今天的欢聚,就是最后的见面,多谢了!”众官一听有理,也许很快就没有见面之说了,纷纷起身向贺监敬酒,贺知章感激地道:“多谢!众位大人给我敬酒,要是我全喝,那就出事了。我喝一杯,感谢大人们的真情。”

这时,李光弼忽然打外面进来,在看见皇帝后,径直走来道:“参见陛下!”李隆基更加高兴地道:“你回来了?”李光弼道:“回来了。如今丝路基本通畅。臣听说贺大人要告老还乡,故而赶来送行。”李隆基道:“好啊,那你就跟贺大人说吧。”李光弼转身看着贺知章道:“贺大人,我来敬您一杯。”贺知章端起酒道:“好,多谢!”

二十

梅妃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叹气,蓉蓉问:“娘娘何故叹气?”梅妃道:“自陛下将寿王妃封为太真妃后,他便从太真娘子的称谓改口为娘娘。要不了多久,她的地位就该在我之上了。”蓉蓉道:“可依奴婢看,即便她能让陛下开心,但您和她也是平分秋色。陛下就是陛下,三千宫娥及妃嫔,有多少是能接近陛下的?”梅妃立刻有了笑容:“这倒也是。”

在国宴厅里,李隆基乘兴多喝了酒,不免言语狂欢,李光弼凑近身前道:“陛下别喝了,有件事臣要跟您单独说。”李隆基看了一下李光弼,见他神情凝重,便道:“到这边吧。”说着头前离开,李光弼跟了过去,李林甫端起酒要喝,一看此情,放下酒远远看着。李隆基看着李光弼道:“是不是感到辛苦,后悔没做太子?”

李光弼道:“不,儿臣从来没想过做太子。”李隆基道:“可是,你毕竟也是朕的儿子啊!”李光弼低声道:“儿臣名不正言不顺,如果那样,对您大大不利。”李隆基摇着头道:“朕想怎样就怎样,没有谁能如何?正像朕封了太真妃,众臣不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李光弼道:“父皇,儿臣正要说这事。如今既然您已如愿,可否赐寿王一个王妃?”

李隆基猛地愣了一下,觉得他一直为丝路奔波,怎么与李瑁搅在了一起,便纳闷地道:“这么说,你专程来为他说话?”李光弼道:“将心比心,他毕竟也是您的儿子!如果惠妃娘娘在世,他不知有多幸福?可他已孤孤单单五年,也该让他有个归宿。”李隆基道:“这话也就是你说,换成别人,朕一定恼怒。说来他也可怜,等朕给他物色一个好女人,就赐他为妃。”

在国宴厅的这边,酒宴使人人显得兴奋,就连平时言语较少的人,也争先恐后地说起话来,有些人已言语张扬,但李林甫却想:“看样子他们说得非常亲切,该不会是说我吧?”他心虚地几次想过去,又恐陛下发怒,便想:“要不,今晚我请出李光弼,先试探试探。”此时在一个隐秘地,刘骆谷将信交给瘦子道:“亲手呈给安大哥。”瘦子道:“放心吧,送了多少次信,都没失误过!”

二十一

夜晚,在宁王府里,歧王从棋局前起身,走了几步道:“哎,大哥!陛下忽然重用了很多人,包括安禄山,你说是何用意?”宁王道:“看来他是想制衡,不然这个李林甫太嚣张了。”歧王道:“可安禄山,张九龄预言他迟早必反。”宁王道:“问题是陛下刚愎自用,根本不信。他只是看安禄山敢作敢为,正好是李林甫的劲敌,所以就大胆起用了。”

歧王道:“问题是安禄山很狡猾,让李林甫一折腾,马上对人家卑躬屈膝了。”宁王道:“很正常!李林甫身为宰相,在全国都有党羽。最关键的,他是安西大都护,还是大食国王的岳父,陛下都给他面子。你听说过吗?民间流传着一首预言诗:路边山上有茅厕,臭气熏天无人过。天宝十四刀兵起,中原大地血成河。”

歧王扑愣着眼睛道:“这是什么意思?”宁王道:“暂时还无人参透玄机。不过有一次,我听玉真说这是张果道人的预言诗。依我看,这藏有的玄机似乎与安禄山、史思明有关。”歧王愣了一下道:“何以见得?”宁王道:“你琢磨琢磨‘路边山上’,谐音应该指的是‘禄山’。茅厕里有屎,屎是最臭的,因此臭气熏天。禄山与史联合,可能会在天宝十四年谋反。”

歧王大惊道:“既然预言说得明白,就该提醒陛下,早日除掉安、史二贼。”宁王摇着头道:“还记得太宗期间的预言吗?当年袁天罡、李淳凤早就预言,将来谋逆大唐江山的,必是‘日月空中照’。太宗也有预感,虽将武媚娘贬为出家人,法名明空,但最终还是应验了预言。天机不可泄露,谁泄露必将祸及自身,全靠当局者觉醒。”

二十二

夜晚,在逍遥酒楼的高档雅座里,李林甫端起酒来道:“李大人!看来,陛下对你很信任啊!”李光弼淡淡地道:“是啊!能有信任,关键是下官在外出后,李大人您一直在陛下前为下官说好话。”李林甫感到尴尬,不自然地笑道:“这倒也是。陛下最关心丝路,所有的战事,都围绕着丝路展开。我是陛下的臣子,觉得你辛苦,当然要多美言。”李光弼道:“多谢李大人。”

李林甫试探道:“最近,不知朝野上下对我有何评价?”李光弼道:“在桥梁坍塌和房屋倒塌后,陛下令我查案,当时众臣对您有疑。后来,大量事实证明,大多是下边的官员欺上瞒下,胡作非为,根本与您无关。”李林甫的目光紧盯着李光弼道:“那么现在呢?”李光弼道:“您知道下官一直奔波在丝路上,很少有时间待在长安,真还没听到。”

李林甫道:“那你向陛下说的,都是丝路上的事?”李光弼敲山震虎道:“下官先说了疏通丝路的设想,顺便又说了些别的事。”李林甫暗惊,连忙追问道:“哦,何事?”李光弼笑道:“陛下说我家被刺客杀了五人,到现在却没线索。一个让官员受贿方便的酿酒坊,让人烧了也破获不了。尤其是朝廷里有人弄虚作假,结党营私,却没人敢言,很是担忧。”

李林甫猛地一惊道:“那你咋说?”李光弼道:“我对朝廷的事有所耳闻,但不太清楚,只知道太子跟你有些不和。”李林甫道:“说的是啊!本来宁王和我的意思是要立李瑁为太子,但陛下却立了李亨。唉,就因为这,太子与我为敌。”李光弼道:“其实谁当太子都一样,关键是要善良。人要收获什么,就当播种什么。做臣子的,不添乱就是尽忠。”李林甫忙道:“对对,我也这么想。”

二十三

贺知章一生为官清廉,回家时骑了一头毛驴,只带了两个随从,带着极其简易的行李回到家乡。随从程廉道:“大人,真是不敢相信,许多人返乡都带的是数不清的钱财珠宝,而您却什么都没有。”随从郑杰道:“是啊,像您这样清廉的官员,已经不多了。”贺知章道:“正因为这样,我才活得安逸啊!无论谁,都不能把钱财带进棺材享用,但钱财却能把人带入坟墓埋葬!”他看着四周的一切,脱口吟出了《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朝前走着,忽然转身对程廉、郑杰道:“不是我小气,而是我确实没什么可招待的。感谢你们送我回来,请回去转告陛下,就说我感谢陛下。”程廉、郑杰并不多心,而是感动地道:“大人,你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回去后,我们定当向陛下说明。”程廉、郑杰走后,贺知章到几个玩耍的儿童前问:“孩子们,这里有个贺家在哪住啊?”

儿童们围了过来道:“老爷爷,您这是从哪里来啊?”贺知章摸着洁白的胡须微笑道:“你们不认识我吗?”儿童道:“我们没见过你啊?”贺知章道:“是啊!爷爷从小就离开了这里,到老了才回来,你们当然不认识!”儿童道:“爷爷干什么去了?”贺知章道:“爷爷在京城当官,现在回来了。”儿童道:“这么说,您就是在京城做大官的贺爷爷?”贺知章点着头,感慨地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