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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进退

“驸马请跟我来!”一位宫人把淳熙带到了后宫中一所偏僻的别院,淳熙抬头看到别院大门的横幅上赫然刻着两个颜体的大字“笑苑”,那是皇上的御笔亲题。他心一紧,难道此院便是当年笑语所住之处?萧淳熙迈步进入园中,看到明帝梁睿正仰着头,似乎在看着天空,又似在看院中高大参天的树。

“臣萧淳熙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淳熙上前跪下行礼。

“萧淳熙!你擅离职守,私自回京,该当何罪!”明帝转过身来看着他,用阴冷地语调盘问道。

“臣知罪!臣有不情之请,还请皇上容臣奏禀,再数罪并罚!”淳熙朗声说道。

“说吧!”明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臣请皇上废去臣与朝日公主的婚约!”淳熙说道。

“当啷”一个茶盏扔到他面前,落地开花,茶水四溅,溅到了淳熙身上,淳熙心中一凛,却不动声色地继续跪着。又听见那个穿龙袍的人厉声斥道,“大胆萧淳熙!竟然敢向朕提出这样要求!”明帝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指着他连声骂道,“是我的朝日不够好,还是你贪心不足?”

“都不是!公主很好,淳熙不配!”淳熙俯首说道。

“你不配,那笑语你就配了吗?”明帝冷声问道。

“笑语是淳熙的结发妻子,我们有白首之约!”

“她不是你的妻子了,早在十二年前,不,是十三年前就不是了!那时你还在牢狱里!”明帝又恼又怒,大声反驳道。

“我们的心一直在一起!”淳熙仍然不卑不亢,理直气壮。

“你!你放肆!”明帝手微微颤抖地指着他,厉声斥道,“你!你竟敢如此放肆!”

淳熙跪着往前移了数步,来到龙颜跟前,凄声哀求道,“皇上,笑语在狄国受尽艰辛、历经万难、九死一生,这些,恐怕您早已知晓,否则,也不会连番下帖让阿田烈允放她归来。如今她既回来了,皇上,请您看在她曾为大齐立过赫赫功勋的情分上,准许她回到萧家吧,让她有个安栖之所,让她能安度下半生!”。

“你此刻都自身难保,如何给她安栖之所,如何照顾她下半生?”明帝面带朝讽地质问。

“笑语为了臣,流尽了身体里的血,流干了眼中的泪,她痛苦过、绝望过、甚至不惜毁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守着她对臣的信念。”淳熙凄声道,“今日方知这一切,臣万分痛恨自己,负了她十二年,臣只希望今后能守在她身边,从此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然而,臣自知身犯重罪,辜负了皇上的恩典,削爵罢官,甚至要臣性命,臣愿听皇上发落,不敢有丝毫怨言。虽不能与笑语白头到老,但淳熙也绝不能继续做这背信弃义的小人,堂而皇之地做朝日的驸马。请皇上恩准,取消臣和朝日的婚约!”

“削爵罢官?你就忍心让老国公苦心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

“能在她身边,爵位不重要了,官职也不重要了。臣这几年手握重兵,位极人臣,然而,每日醒着时觉得困惑迷茫,睡着时觉得空乏无味。只有在她身边,臣觉得心神安定,觉得踏踏实实,似乎一切的纷争、一切的权力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倘若此次侥幸,皇上能网开一面,放我夫妇归隐山野,臣纵然感恩戴德;倘若皇上要取淳熙性命,以笑语的个性,她必会誓死追随,不能同生,死能同穴,臣此生无憾矣!”淳熙说得动容,眼角中滑出两行眼泪。

“那你的儿子呢?你也可以抛下他不管不顾?桐心满腹经纶,胸怀天下,他日为官,必能成就一代名相,你就甘心毁掉他的大好前程,你就甘心扔下他,让他从此孤苦伶仃?”

淳熙凄然一笑,“自笑语离去,臣早已料定此生将会孤苦终老,不曾奢望有子嗣传承家业,如今得知与笑语共育一子,此乃皇上恩典,臣感激涕零。臣此次前来,桐心已然知晓。以他的心智性情,日后必能明白他的爹娘今日的苦衷。英雄不问出处,桐心有幸,他日若能成为可造之材,皇上心胸广阔,英明神武,断不会因为他的父亲是带罪之臣而忍心埋没。”

“你……你先起来吧!”齐明帝指着他,无语应对,最后长叹一声,又说道,“今早朝日进宫,哭哭啼啼的让我解除你们的婚约,我问她,这可是她自愿的,她想了又想,方才点头。她爱你,你知道吗?她爱了你八年,护了你八年,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是你如此无情的要求!”又见他垂着胸脯,痛惜地道,“当日朕将公主下降于你,虽说是有心成全于她,然朕心中,何尝不是想弥补对你的亏欠!淳熙,你辜负了朕,你辜负了朕的恩典,朕痛心疾首啊!”

“臣自知辜负了皇上和公主的厚爱,万死难辞其咎!臣辜负了公主,心中时有不安,然而,人心只有一颗,给了一个人,便不能再给第二个。分心会痛,自己痛,别人也痛。”淳熙黯然地说道,“朝日公主妙龄芳华,实不该把这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臣身上,臣有罪,臣不愿意再耽误公主的终生。还请皇上解除我俩的婚约,为她另择位好驸马吧!”

“好一个人心只有一颗!”齐明帝仰天长叹,“看来,你这次是真的决心抛下一切了!是吗?”

“其他一切,皆可舍弃,唯有笑语乃臣之所求!”淳熙拱手说道。

“好一个一切皆舍?”明帝闭上双眼,无力地说道,“淳熙!你真是给朕出了个大难题啊!笑语,朕该拿你们怎么办?”明帝转过头痛斥他,“淳熙,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不答应你,笑语会更恨朕;答应你,朕的朝日,堂堂的大齐公主,朕怎么向她交代?你将至朕的颜面,皇家的恩典于何地?”

“臣万死!”淳熙抬起头,看着跟前的人一脸痛苦难断的表情,不知如何应对,又见他指着几十步外的屋子,泣声说道,“当日,她便是在这里生下桐心的……‘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一尊还酹江月!’,‘银杏树,夫妻树’。朕那时便知道,她的心也只能给一个人!”淳熙一听,眉头微微一皱,望着眼前的屋子,百感交集,正光二十年正月,那天的她,该有多痛?生产的痛、分离的痛、绝望的痛……他的笑语,坚强的笑语,他用尽此生都爱不够的笑语……

良久,明帝终于开口了,“你先回去吧!容朕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