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班，我就把徐娅叫过来，“徐娅，那边的礼都准备好了吗？”她诧异地看着我，“哪边的礼？”我吓了一跳，这地方难道和我们那边不一样，年前年后都不要打点打点？“还有哪边？大过年的，也不需要走动走动，沟通沟通？”
“哦，您说的是这茬啊，”她扑哧笑出声，“柳总初一初二该去拜年的都拜了。”似乎怕我不理解，她又补充说：“现在都流行送卡，柳总到联合商厦买了几万块钱的贵宾卡。”
我心头一惊，初一初二柳翰没回家就是去办这事？难怪他满嘴都是酒气。“恩，徐娅，你那个工商局的同学记得多去走动走动。”
她爽快地答应声好，“田总，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她解释说：“刚上班，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呢。”
目送她走出办公室，我心里一阵内疚，看来是我误会他了，可是他完全可以跟我说，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提？还有，他衬衫上的口红印是怎么回事？
“叮铃铃”桌上电话突然响起来，我定定神，抓起电话，“您好。”那边没有声音，我皱下眉，大过年的，谁开这么无聊的玩笑？我正想挂掉电话，那边突然传来柳翰略带沙哑的声音，“工厂那边今天团拜，我已经叫徐大伟去楼下等你了。”我二话没说直接挂掉电话，我想着那口红印心里就来气。
徐大伟见我出了大厅，摇下车窗，“田总。”我冲他点点头，“去工厂。”
路边的树齐刷刷地往后退，我看着车窗外，工厂团拜？不就是说几句鼓励的话么？这是苏阳该干的事，叫我去是想求和吗？
“田总，身子还没复员吗？”徐大伟小心翼翼地瞄了我一眼。要只是身子没复员就好了，我摇摇头，“没有，全好了，多亏你姐姐细心照料。”
工厂的空坪里已经坐满了工人和中层管理人员，在正中央的台子上坐着柳翰，他的边上分别坐着柳晨和苏阳，我怔了怔，我坐哪？
“田总，田总。”苏阳眼尖地看见我来了，忙不迭站起来，“请到台上来。”他让出他的座位。我冲他微微一笑，摇摇头。
转眼我冷冷地看着柳翰，我太天真了，还以为他是求和呢，原来是为了撑他哥的面子。
“再搬把椅子来。”柳翰的声音在喇叭里回响，我还没醒过神来，他已经走到我面前，“来，到台上坐吧。”他抓住我的手，我的精神一振，冲他点点头。在我走向他并挽上他的胳膊时，他压低声音说：“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现在就算给我留面子。”
面子？笑容僵在我脸上，他来叫我不是因为我为工厂付出了多少，而只是为了——面子！
我忽然对眼前的一切失去了兴趣，什么力挽狂澜？什么改革？都是ＴＭＤ洗脚水，人家想用你你就是可以洗脚的，不想用你，一盆给你倒了，你连冤屈都没地申诉。
“说话啊。”柳翰在底下踢了我一脚，我困惑地看眼他，要我说什么？大力夸奖他哥？
台下，刘全顺、舒雨青、田海波、老张头，还有些面熟但叫不出名字的人都在热情地鼓掌，“说啊”“说啊”他们热切地看着我，我的脸一下胀得通红，要我说什么？
苏阳递过来一张纸条：新年的计划。
我呆了下，回头看眼柳翰，他做个请的动作，我略一沉吟，站起来说：“各位，”我扫了眼全场，“各位战友，你们辛苦了。”底下一面哗然，我拂开风卷过来的头发，“2006年尽管很艰难，我们还是打了场漂亮的硬仗，2007年我们要不要再打一场胜仗？”底下零零星星地响起几个“要”字，我干脆走到台下，“你们想不想明年回家时，对老婆说我赚钱了，我可以带你出国旅游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想不想明年回家时对崽说，爸爸赚钱了，你想出国爸爸也供得起？想不想回去告诉老妈，儿子赚钱了，可以帮你们讨回一房媳妇了？想不想？”人群先是小声，接着是大吼，“想！”“怎么不想？”
“对，我们来工厂就是为了赚钱，工厂办好了，销售上去了，我保证，每个人的奖金翻番。”我露出笑容，“我的话说完了。”会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柳晨望了我一眼，附在柳翰耳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我只当没看见，我被我刚才的话鼓舞了，明年我想对自己说：我成功了！
柳翰又安排柳晨和苏阳说了话，具体说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冷风倒灌过来，我被热情鼓动得有些发昏的头清醒过来，柳翰才说的有事回家说是指三个月期限的事吧？
“你今天的演说很成功。”刚进家门，柳翰就大声说。
我瞟眼门外的徐大伟，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柳总，田总，我先回公司了。”我没有做声，我要看看柳翰把我搁在什么位置。
柳翰对我没说话有些意外，“看田总还有事情没，没事情你就先回公司吧。”
“你回公司吧。”我看着柳翰，“我们该好好谈谈。”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和痛苦，“好。”他正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哥，什么？好，我马上来。”他冲我摊摊手，“我现在有事，看来我们只好下次再谈。”
我瞪着他说：“爱谈不谈拉倒。”说完我跑上楼。
“砰”楼下隔了好一会才响起关门声。
我跑到窗户边，掀开一点窗帘往下看，柳翰正钻进车里。该死，他这是在逃避，怎么可能每次都那么巧来电话？我气得在卧室里乱窜，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