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甲午之役
朝乱再起,汝昌欲至济物浦先攻日舰,将启行,总署电柅之。逮日舰纵横海上,海军始集大东沟、鸭绿江口。定远为汝昌座船,战既酣,击沉其西京丸一艘。已,致远弹药尽,被击,总兵邓世昌战死。自是连丧五舰,不复能军。汝昌犹立望楼督战,忽座船炮震,晕而仆,舁以下。汝昌鉴世昌之死,虑诸将以轻生为烈,因定海军惩劝章程,李鸿章上之,着为令。旅顺陷,汝昌渡威海,是时两军相去二百二十余里,朝士争弹之,褫职逮问。鸿章请立功自赎,然兵舰既弱,坐守而已。
逾岁,日军陷荣城,分道入卫。汝昌亟以木簰塞东西两口,复虑南岸三台不守、炮资敌,欲毁龙庙嘴台炮,陆军统将戴宗骞电告鸿章,责其通敌误国,不果毁。待援师不至,乃召各统领力战解围。会日暮大风雪,汝昌尽毁缘岸民船,而南北岸已失,日舰入东口猛攻,定远受重伤,汝昌命驶东岸,俄沉焉,军大震,竞向统帅乞生路,汝昌弗顾,自登靖远巡海口。日舰宵入口门,击沉来远、威远,众益恐。道员牛昶炳等相乡泣,集西员计议。马格禄欲以众挟汝昌,德人瑞乃尔潜告曰:“众心已变,不如沉船夷炮台,徒手降,计较得。”汝昌从之,令诸将同时沉船,不应,遂以船降,而自饮药死,于是威海师熸焉。《清史稿》卷四六二。
“抗争之动作,实由日大鸟少将所率之混成旅团发于龙山本营至牙山。自七月二十五日开始,在牙山冲丰岛附近,日舰队遇清舰。清突炮击日舰,日舰队应战破之。日陆军亦于成欢驿大破清兵。往驻牙山之清兵遂逃之平壤,日军尾之。见清兵全挂方布一片于枪之刺刀上而逃,其色非白非黄,日军人多不解其意。即捉俘虏而诘之,始知清人知败北挂白旗乞降之例,以白旗无觅处,遂代以包足白布。清兵之弱,于此可见。”
“日军三路进攻,由平壤直捣盖平,由旅顺陷牛庄、营口,辽东全部皆为日有。海军自击沉丁汝昌四舰后,黄海上之管制权亦均属日。翌年攻陷威海卫,丁汝昌乞降,仰药自尽。山东半岛亦为日有。”(〔日〕佐藤铁治郎《袁世凯》第一章(第六节))
时日谋攻台湾及澎湖列岛,又任小松宫彰仁亲王为大总督,将大举而北冲清京。清派李鸿章为全权大臣,诣马关议和。此日清战争之概略也。
“初,鸿章筹海防十余年,练军简器,外人震其名,谓非用师逾十万,不能攻旅顺,取天津、威海。故俄、法之警,皆知有备而退。至是,中兴诸臣及湘淮军名将皆老死,鲜有存者。鸿章深知将士多不可恃,器械缺乏不应用,方设谋解纷难,而国人以为北洋海军信可恃,争起言战,廷议遂锐意用兵。初败于牙山,继败于平壤,日本乘胜内侵,连陷九连、凤凰诸城,大连、旅顺相继失。复据威海卫、刘公岛,夺我兵舰,海军覆丧殆尽。于是议者交咎鸿章,褫其职,以王文韶代督直隶,命鸿章往日本议和。二十一年二月,抵马关,与日本全权大臣伊藤博文、陆奥宗光议,多要挟。鸿章遇刺伤面,创甚,而言论自若,气不少衰。日皇遣使慰问谢罪,卒以此结约解兵。会订条款十二,割台湾畀之,日本悉交还侵地。”(《清史稿》卷四一一)
“1895年4月,清政府派李鸿章到马关,与日本政府所派全权代表伊藤博文讲和。李鸿章与伊藤本是老对手。十年前的天津会议,李鸿章虽然吃了一场哑巴亏,但他跟伊藤形式上还是平起平坐,对等会谈。此时就不同了:一个是战胜国的全权大臣,一个是败兵之将;一个漫天讨价,一个哑口无言。谈判陷于僵局时,日本方面忽然跳出来一个冒失鬼,对准李鸿章打了一枪,打得他血流满面,这才激起了世界舆论的公忿,一致谴责日本不配称为当代法治之国。日本政府慌了手脚,不得不在形式上作出某些让步,与清政府订立了《马关条约》。”
“条约签定后,有人替李鸿章脸上贴金,说什么这位忍辱负重的老中堂,用了自己的鲜血,换来战胜国的宽大条件。这个条件究竟宽大到什么程度呢?请看,清政府在条约里承认日本对朝鲜的殖民统治,割让了自己的神圣领土台湾、澎湖和辽东半岛;在中国内地加辟了沙市、重庆、杭州、苏州四个通商口岸;中国允许日本臣民在中国内地开设工厂;允许日本船只在中国内河自由航行。中国赔偿日本战费二亿两,按照中国四亿人口计算,平均每人摊派半两银子。此外还有不少苛细项目,就不必一一列举了。”(《袁世凯演义》)
(第二节)李鸿藻举荐
袁世凯由韩归清,郁郁不自得,深怨李鸿章不用其谋,大不以李为然。虽有热血满腔,而大势已去。时清有太傅李鸿藻,为袁父执。袁往谒,痛陈时事。
“李鸿藻,字兰孙,直隶高阳人。咸丰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清史稿》卷四三六)
訾李鸿章旧制之军队腐败,道我军训练之精,并自言驻韩功绩。李重其才,遂向督办军务恭亲王前道袁韬略。恭亲王乃派袁充前敌营务处。时宋庆等已败至田庄台,望风而逃。清营旧制,营务处本无事之名目,加以前敌诸统将官职多大于袁数倍。清之政界,素以位高为尊,才能非所计也。咸轻视袁。依当时清军队之溃弱状态,及军械饷需之情形,虽任袁世凯以重职,亦无能为也。不特一袁世凯,即千百袁世凯又何从补救?故袁虽在前敌,亦无所设施。及日清和议成,清之兵队解散,袁世凯仍旧赋闲。李鸿章自此遂成全国之公敌,欲食其肉寝其皮者颇不乏人,即素知李之西太后亦为众口所惑,李遂去位。而袁世凯更无栖止矣。
光绪二十一年四月,日清和议成后,清全权大臣李鸿章与日全权大臣伊藤博文及陆奥宗光坐谈。李谓人材难得。伊藤问李曰:“袁世凯现任何事?”李曰:“小差事无足重轻。”伊曰:“以袁世凯之才,仅任无足重轻小事,无怪无人才也。”李之书记遂记入李日记中。岂知一语闲谈,遂影响于袁世凯者不浅。
“有人传说,马关议和时,日本代表伊藤博文曾向李鸿章问及袁世凯的近况,于是又有人替袁捧场,说什么‘日本人如此重视袁世凯,可见此人必有非常之才’。以上这些话题,在北京广泛流传,于是军机大臣翁同龢、李鸿藻、荣禄等也都称赞袁世凯‘通晓戎机,才堪大用’。随后清政府降旨叫袁留在北京,听候督办军务处差委。”(《袁世凯演义》)
(第三节)徘徊京津之间
袁世凯自日清战后随营解散,徘徊于京津之间,无所事事。适李鸿章马关议约回,李书记辈编李与伊藤、陆奥之谈词以闻,清各报亦多载李日记。清之朝野上下睹我伊藤氏答李鸿章之言,皆以袁世凯为一时人杰。于是袁世凯三字遂振振有声,留心人才者咸欲一睹其人。
袁知负时名,遂干当道名公,希有建白。
清方大挫之后,二三老臣为国求贤,于两宫前保荐袁之才略。旋奉旨召见,详询时事,袁奏对多中肯要。自负必可得志,即旁观亦谓袁必邀异数。不料召见后即交军务处差遣,袁大为失望。由是日奔走于王公之门,亦无效果,久之军事已毕,军务处亦不能存立,尚有何差可任?袁心灰意阻,加以数月来奔走酬应,支绌异常,债负累累。时西洋人贸迁中国,尚不甚久,尝以言语不通,情形不熟,多雇用清人为经理。业洋行者又须运动官场,方能发达,凡充西人洋行经理者,清人曰买办。清所需军装器械,皆仰给外人,盖不善制造故也,即今尚然。充买办者常居间收利,有暴富至数百万者。袁世凯以不能迁官,即求治富,颇羡买办业。适有西人欲开军装洋行于天津,拟聘熟习官场人为买办,盖知清此次之败,海军战舰、陆军军装器械全数告尽,势必再置。置则必须仰给外人。西人以有大利可图,故争先恐后设行以图招揽。袁欲应聘充买办,奈须保证金数万元,时两袖空空,无从措手。
(第四节)受诏督练新军
先是袁充前敌营务处时,与奉天举人王英楷结莫逆交。王本巨富,其人为野蛮中之最开化者。与袁畅谈时事,两情相洽,引为同调,至是途穷路迫,遂将其志愿作书告王,乞其援助。王得袁书,遂挟重金北上,晤袁于天津。责袁曰:“君何不志甚也?”袁曰:“欧人国务大臣退位后,以充当工商业会社经理为荣,君何责我不志也?”王曰:“是乃自谋其本国之生业,有独立性质。若买办者,乃外人雇佣,君又不通西语,且买办手段在奔走官场,狗苟蝇营,皆非君所能。君盛名倾中外,方王师败绩,正朝廷梦醒之时,君不思乘时兴起,大展长才,乃欲谋此奴隶事,非不志而何?”袁曰:“区区微名,虽达当轴,奈不用何?”王曰:“当此时世,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徒以空言诘纳,焉能成事?君其继以金钱,敢必有济。”袁曰:“奈赤手何?”王曰:“君如以鄙言可采,当代谋以成君伟业。”袁曰:“惟命是从。”
于是王英楷侦知袁从人中有河间赵姓者,与阉宦李莲英系属戚谊,王付以资,授以意,嘱其入都代袁结纳李氏。李以袁本各大臣保荐之人才,简在帝心,舟行顺水,遂满应之,嘱赵告袁静候时机可也。自此以后,宫庭动静,大臣奏对,皆随时密报袁知。数月后适清两宫命筹饷练新军,袁得报,遂密遣人告李莲英曰:“兵事我所最稔,子曷为我图之。”李乘机说西太后,西太后于召见大臣时,遂问:“袁世凯知兵否?”拟命其与聂士成各练三十营劲旅,各大臣均赞成旨意,遂诏命袁督练新军。
“方袁世凯之为军务处差委也,奔走权门,所费不赀,而事率无效,床头金尽,遂灰仕进之心。因忆关外旧友奉天举人王英楷者,巨富也,欲向之告贷,以作外商之买办。事为英楷所知,悯其穷,即赴天津劝袁,以资购大官,己愿为之助。袁乃遣人赴京师,以巨万之金结纳于慈禧太后之宠嬖李莲英,由是宫庭之动静,大官之对奏,皆由李莲英密告。不久,而任北洋练兵大臣矣。”(《袁世凯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