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南瓜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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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场暴雨后,南瓜塘屋背的丘地上那些沙化的地方冒出了一层厚厚的地皮菌,滑溜溜的地皮菌形似紫菜,色像木耳,小孩子们拎个小塑料桶把地皮菌拾进桶里,拿回家用水把沙子冲洗干净,其实也很难冲洗干净,吃的时候总能咬到一两次沙粒。洗干净的地皮菌拌上蕃薯粉和上葱,倒进放了少许油烧的嗞嗞响的锅里翻炒至熟即可食用了,有的人喜欢吃觉得美味,而我是不喜欢的,一来是咬到沙子让牙齿酸的难受,再一个不大喜欢那土腥味。我那时还是觉得肉才是好吃的。

捡地皮菌时,常常能碰到同样来捡地皮菌的弱智—瘸婆,瘸婆上身穿着件肥大的蓝色的确良,下身穿着条蓝色的确良裤子,把裤子撩起至膝盖,打着个赤脚也跟我们一样拎着个小桶。瘸婆是隔壁村亩生的老婆,瘸婆本名叫什么南瓜塘人是无人知道的,叫她瘸婆是因为她左手左脚是瘸的,瘸婆剪个参差不齐的短发,(估计也是庙生为了方便捉虱子剪的)目光呆滞,五官平常,五官也就是那种你看眼后,过后就忘了长什么样子的那种,天晴的时候瘸婆几乎是每天都是右手挎着粪箕从我们村后走过,去到离我们不远的吃水塘旁的丘陵上,坐在那拔白毛草,不管是去的迟还是去的早,回来时总是半粪箕的草,瘸婆是外乡人,在我这外乡人也就是不是九渡人的都算外乡人,瘸婆操着口万隆话,叫他老公庙生时,在我们听来就是哄生哄生。庙生长得很英俊,却讨了个弱智的残疾夫娘,全因为她的娘在麻风病肆虐的年代脚底烂了个洞被当成麻风病赶去了麻疯村住。正常的姑娘谁也不愿意嫁给个麻风病人的儿子,庙生知道自己的处境,一开始想,娶个有点残疾但脑子不笨的人自己还是能接受的,一晃三十好几了,庙生连个残疾女人也没讨上,人太久了没吃肉,病猪肉也是美味的,光棍打久了,只要能传个宗拉个代暖个被窝,是个女人就好了。瘸婆嫁过来十几年了,也没能够给庙生生下一男半女,南瓜塘你长舌妇们就说瘸婆是冇屙冇流的。但庙生或许已经觉得有个老婆就不错了。瘸婆的双手留着又长又硬的指甲,当南瓜塘的一些无聊的人拿她逗乐时,瘸婆会愤怒的把她的指甲当成武器抓向愚弄她的人。我家的新水泥晒禾场上新嫁过来的南瓜塘的小媳妇正在跟挎半粪箕草坐在晒场上歇息的瘸婆闲唠,婆婆看见,神色紧张地把小媳妇拉走,告诉小媳妇瘸婆会打人的。

瘸婆偷吃了南瓜塘人的西瓜被绑在了祠堂门口的结钮树上,大家围着她七嘴八舌,那些被瘸婆撕破过的人,幸灾乐祸地说,该捆起来谁叫她打人,好像瘸婆是打了人才被绑起来的,小青年们拿着烟头烫瘸婆的手,嘻嘻哈哈的说你还打不打人。年长的老人喝斥青年人不得造孽,善良的老大娘对绑人的人说,算了,木婆啊不懂事的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