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誓死反击
凌晨4：00，我钻出猫耳洞查哨，看见两参谋仍然坐在指挥所里研讨战术、战法；两炮班长也蹲在猫耳洞里，估算着目标距离和射击诸元；三个潜伏哨兵反应灵敏，动作迅速，警惕性十分地高。
夜，静悄悄，死神般地寂静……
夜，与往常一样，似乎又与以前没多大区别……
但是，战友们都未曾合眼，从空气中似乎已经嗅到了硝烟的味道，也许下一秒钟就要拉开大仗的序幕。
5：00，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了月亮，进入黎明前的黑暗……。
5：30分，天空开始放亮。但天光鸟没有如期到来，山谷里少了平日里的喧哗与热闹。时间仍在滴滴答答地飞逝......
凌晨5：40分。随着“嘘”地一声，炮弹呼啸着划破了宁静的天空，随后“轰隆”一声巨响，炮弹在离阵地前沿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爆炸。
“敌人开始校炮了，隐蔽，防炮！”我大声叫喊。战士们听到喊声，迅速反应过来，纷纷钻进猫耳洞，做好防炮袭的准备。
轰隆，轰隆，轰隆！大约三分钟后，敌人首波炮弹就劈头盖脑向我阵地砸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炮弹掀起泥土丈多高，弹片横飞四溅，团团浓烟由下向上旋转翻滚，炮弹在战壕里爆炸已是火光冲天。
我急声喊道：“陈参谋发报，按想定方案迅速发报，请求上级火速支援！”
“是！”陈参谋回答。
天空在愰悠，大地在颤抖，高地犹如一叶轻舟，在惊涛骇浪中晃荡，随时会被拍得粉碎。强大爆炸冲击气流撞击、拍打着双耳，耳骨膜内发出阵阵“雷鸣”般的轰鸣声响，使人觉得五脏六腑似乎碎裂，即将脱腹坠落一般……。
懂军事常识的人知道，直射火炮弹丸着地爆炸，有一个夹角，在夹角前端即便卧倒，伤亡也会较大；在夹角后半部位卧倒，伤亡相对较小。因此，直射火炮在我阵地下方，要想使弹丸射入战壕内几乎微乎其微。但是，迫击炮属曲射火炮，弹道曲伸（抛物线）大，弹丸落地垂直，爆炸呈圆形扇面，杀伤力大且无死角。此时，越军所使用的就是迫击炮，这种火炮可直接通过抛物弹道将弹丸射入坑道。
经过20分钟狂空乱炸，从爆炸的密度上判断，敌人为连级规模进攻，其中两个迫击炮班共8门85迫在向我阵地实施疾速射击。迫击炮单炮速射一分钟20发，8门炮为160发，在短短20分钟的时间里，估计敌人已向我阵地发射了3200发85迫击炮弹。即使减去敌炮修正调整射击诸元时间，落在阵地上的炮弹至少也在3000枚以上。在没有交通运输的支撑下，要想在一夜之间通过人力翻山越岭，把三千余枚炮弹搬运到发射攻击阵地，这简直是不可能的，除非蓄谋已久。
果然，炮击刚一停顿，越军就在山脚下纠集了150多人，兵分三路纵队进入攻击出发地域，并向我主峰展开了战斗队形……。
“陈参谋，迅速发报，再次请求上级火速支援！”我再次喊道。遭到敌加强连进攻，预计我排只能坚守30分钟时间，我必须尽力争取时间。
“两炮迅速抢占发射阵地，要快，要快！勿需报告，直接开火！”我对两个炮兵班下达命令。随后，要朱参谋迅速下令，各类火器不需报告，可直接实施拦阻射击，并让小朱检迅速查伤亡情况，再向我报告伤亡情况。
刚冲出指挥所，就见越军从北山梁和东坡山谷中快速向我袭来，南坡山凹处也有一股越军时隐时现。两炮班长各自下达了发射命令。
“82无瞄准一号目标，放！”无后坐力炮也拖着长长火龙，拉着股股黑烟直捣目标。
“60迫瞄准二号目标，放！”随即，迫击炮弹一跃而起，批批串串，直升头顶，再向敌上空飞去。
轰，轰，轰！……。
敌迫击炮向我迫击炮主阵地发起了反扑，雨点般的炮弹在我阵地主峰纷纷爆炸。我大声高喊：“转移阵地，进入二号发射位置！”
就在这时，瞭望哨疾速跑过来报告：“副连长，在我正南850公尺的山凹龟背处，发现敌迫击炮阵地，刚刚敌人炮弹都从那里升空的。”
我立即冲进指挥所，通过瞭望镜观察，发现龟背处硝烟缭绕，敌迫击炮弹串串都从那里升起。82无属直射火器无法夠着目标，迫击炮属曲射火器是最好的克星，于是立刻召唤60迫班长：“迅速抢占二号阵地，目标正南，距离850公尺，连续装填发射，越快越好！”
班长带着5名战士，提着3门60迫击炮赶到二号阵地。这里是我交通壕与战壕的接壤口，由于交通壕宽大，只要把炮身固定稳，使出膛炮弹不反弹到壕的内壁即可。随着一声令下：“瞄准目标，三连装填发射！”
一次装填，嗵、嗵、嗵！
二次装填，嗵、嗵、嗵！
三次装填，嗵、嗵、嗵！
“检查、修正射击诸元，再打它三个三连装填！”随即，嗵嗵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二十秒钟内就向敌炮阵地发射了36枚60迫击炮弹。只见一群群炮弹腾空而起，升至半空，然后做了一个“鹞子翻身”，大头朝下向目标猛的扎了下去！
轰隆，轰隆，轰隆！只见敌阵地上火球颗颗暴裂，硝烟团团翻滚。我炮火对敌炮兵阵地实施炮火覆盖，发发炮弹正中靶心，敌火炮顿时成了哑巴。我高声叫了起来：“打得好，打得好！叫你冒烟，叫你冒烟呀？兔崽子们，现在怎么不冒烟了？这就是你们的自食其果，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这就是你们的归宿……”
此时，小朱跑来报告：“副连长，我牺牲3人，伤2人。”
“真没想到啊！我军有这么坚固的防御工事，敌人一场炮击过后，竟然会有如此大的伤亡？”我有些纳闷。
小朱伸开五指，露出一把铁沙，气愤地说：“副连长，敌人使用了铁沙弹，现在战壕里到处都有一堆堆类似泥土的铁沙。”
铁沙弹又名钢珠弹，里面灌有铸铁制造的铁沙，铁沙呈不规则形状，颜色为铁黑，黄豆粒般大小。它与开花弹、集束炸弹等，都属国际公约禁止使用的武器。没想到越南当局丧心病狂，歇斯底里，公然挑衅日内瓦公约，对我军使用命令禁止的铁沙弹。我指示陈参谋立即发报，电文就写：团指，敌对我，实施了二十分钟钢珠炸弹袭击，造成我亡3人，伤2人。
3门82无后坐力炮还在向一号目标实施拦阻射击，阻击其它两个目标的班长不断高呼，请求炮火支援！看来他们情况异常危机，赶紧命令两炮班长：“82无调一门炮攻击二号目标，60迫调一门炮到二号目标，其它两门60迫攻击三号目标！”。
哒哒哒！轰轰轰！枪炮声骤然密集了起来。约摸十分钟，敌先头部队已从北、东、南三个不同方向，迅速向我阵地前沿推进，在距我250米处展开了“前三角”进攻战斗队形。他们在机枪掩护下，时而猫腰前行，时而匍匐在地，时而一左，时而一右，边朝我军射击，边跳跃前行，就像猴子似地向上爬来……
敌82无后坐力炮在山坡下，射击仰角大，受到限制，使不出劲来。但是，爬上山坡后，就发挥出威力来，它们从三个不同方向，交叉向我阵地袭击，给我军构成了威胁。阵地上不时有战士被炮弹爆炸气浪掀起，然后落地挣扎……
无后坐力炮是工事防御的天然克星，射速快、精度高、摧毁力强、爆炸威力大，必须立即把它干掉，以减少我军伤亡。
“大家注意！击中火力压制敌无后坐力炮！”我一边呼唤阻击手对敌82无后坐力炮发射手实行阻击，一边安排我82无后坐力炮对敌炮火实施压制。就在此时，敌一发无后坐力炮弹，略过我头顶，直奔身后一号发射阵而去……
“轰隆”一声巨响，只见一个战士先是身子骨一硬，然后笔挺倒地；另一个战士双手捂胸，随着爆炸气浪冲击向后仰倒，也没有了动弹。此时，60迫击炮在班长命令下，卸下了炮架，正在对敌无后坐力炮实施简便射击。迫击炮最小射击距离为50米，只要能把炮弹发射升空，落地几乎就能炸死敌人。
“副连长，我炮击中敌82无后坐力炮一门，我班亡3人。”迫击炮班长边射击边向我报告。时间“滴滴答答”地飞逝，它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拦不下，拖不住……
敌向我推进速度越来越快，在短短的10分钟时间里，从离我250公尺一下推到了不足150公尺。此时，敌进入了我手榴弹“布雷”区域，轰隆、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一声连着一声，连续不断，前面的敌人“拌雷”，身后的敌人就被炸飞......
有的敌人想利用石包做掩护，刚一卧倒，随着轰隆一声，脑袋瓜子一歪，上半身就探出了遮蔽物外；有的敌人刚趴卧坎上，腹下轰隆一声巨响，身体被抛得老高，在空中撕裂；其中，一个敌人踏上了竹签桩洞穴，伤者歇斯底里，“叽里呱啦”不停地叫唤、嚷嚷，一眼就可看出，伤者是敌当官的，而且官职一定不小。这时，两名越军听到呼唤，赶紧凑了过去，想帮忙解围。轰隆！随着一声巨响，火光把他们吞没，等黑烟散尽，他们再也没有了动弹。
竹签桩？朱参谋会下竹签桩？听通讯员从战士们那儿得知，朱参谋带领战士们，在阵地前沿部署了不少的竹签桩坑穴。坑穴不大，长、宽不到两尺，深约一尺多。每个坑穴里都插有削着倒刺的竹签桩，只要敌人踩上竹签桩，就会刺进脚掌或小腿，再也无法拔除。没想到这孩子过家家的把戏，还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我不由暗笑道：“嘻嘻！朱参谋还真像似个孩子，难怪他没好意思给我报告。”
敌人闯入我手榴弹布设的“雷区”后，像一条丧家疯犬，四处碰壁，到处挨炸，狼狈不堪，抱头鼠窜，吃尽了苦头。时间决定着战场，决定着命运、空间及走向，只有牢牢把时间拖住，等待援军到来，才是我们唯一正确的选择，现在在我密集枪炮拦阻下，敌人趴在地上，寸步难行……。
呜！敌一发82无后坐力炮弹打来，正中阵地战壕前沿。顿时，只见我无后坐力炮手被炮弹爆炸气浪冲击到战壕后壁，接着又反弹到了战壕前壁，然后软布拉沓落地。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抡起炮扛在了肩上，大吼一声：“装弹！”
咔嚓一声，有人帮着装弹，并关闭了炮闸。从装填熟练程度判断，非炮兵班老战士莫属。
“机枪掩护，40火箭筒诱敌发射！目标正南，距离120公尺，石山后敌炮手。”我命令道。机枪在正南，火箭筒在正南偏东方向上，吸引分散敌炮手注意力，我则肩着炮通过交通壕，向正西快速隐蔽移动。
黑洞洞的炮管，悄悄地伸出了战壕。屏住呼吸，瞄准击发，仅用时两秒，一气呵成。随即嘣地一声巨响，炮弹随着一道“闪电”，拖着一条长长的黑烟，威猛出膛，朝着目标径直赴去……。
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在山谷中久久回荡。只见一团火球在目标处炸裂，随后一朵蘑菇云由下至上收卷，然后竖立升空随风飘散，一根炮筒还在空中旋转翻滚，两只“王八绿”塑料头盔沿坡轱辘……
“装弹！”我又一次高声大叫了起来。
“副连长，回指挥所，阵地上危险！”炮班长一边推拽着我，一边呵斥着通讯员。
敌没有了炮火支援，枪声骤然稀疏了下来。随着两声一长两短的塑料小喇叭声在他们队形后响起，敌人开始了“后三角”交替撤退。卸下炮，我不解气地骂道：“逃了？龟孙子！打呀，你们也知道怕死？”
敌人暂时的逃跑，为我们赢得战场空间，十分地难能可贵。我急促下达命令：“各班清点人数，迅速修筑工事、搬运弹药，防敌反扑，要快！”
朱参谋统计后，向我报告说：“我排亡15人，伤12人，共27人。”
“这么说包括卫生员朱静在内，阵地上只有8人可以参加战斗？”我担心起来，继续问道：“陈参谋，援军达到什么位置？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达到？”
陈参谋回答：“援军已出发三十五分钟，如果路途顺利，预计还需要一小时左右才能够到达。”
我：“发报，再次请求火速支援！把我伤亡情况一同上报。”
“是！”陈参谋立即向指挥所里跑去……
“通讯员，迅速通知瞭望哨，我要找他。”
不一会，瞭望哨跑来报道，说：“副连长，你找我？”
我问：“敌军战斗实力还有多少？注意观察了吗？”
哨兵果断地回答：“报告副连长，敌人还有100余人，其中重伤8人，轻伤11人，中度伤5人。”
“敌负伤人员情况你也知道？敌能参与作战人员到底还有多少？”我深感诧异，继续追问着。
“报告副连长，敌能参与作战人员不会超过100人。”哨兵说完，继续解释道：“副连长，我注意观察了，敌重度伤员手臂上系有红色纱布，中度伤员系有黄色纱布，轻度伤员系有蓝色纱布。”
我听明白了，拍了拍哨兵的肩膀，呡了呡嘴说：“不错，观察的比较仔细。”
敌我力量悬殊之比，竟然如此之大。在我部英勇顽强地回击下，敌人已被歼50多人，但仍然还有100人的作战实力，千万不能小觑这100人啊，一旦反扑过来，他们就是100条疯狗，就会漫山遍野地狂咬......
想到这些，我向陈参谋下达了最不情愿的一道命令：“陈参谋，立即发告别电，紧接上一电文。告别电文：祖国万岁！人民万岁！八一军旗万岁！永别了母亲！永别了首长！永别了我如同手足的战友兄弟！发完电报后，立刻砸毁电台，销毁密码本和所有作战地图、文书。”
命令，是那么地坚决！
命令，是那么地突然！
命令，是那么地无奈！
命令，又是那么地必然！
话音一落，阵地上鸦雀无声。大家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表情异常严峻、目光异常坚定，透过凶悍的眼神，可以断言，大家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战士们围绕着战壕，看着牺牲惨烈的战友，心中犹如波涛骇浪，不断撞击、拍打着海岸……。
我心中更是阵阵酸楚，由然而生，股股直往上涌。他们牺牲前，没有叫爹，没有唤妈，留在世上最后的一句话是“副连长！”，然后软下身子，闭上了双眼……
想到这里，我只觉喉咙哽咽，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由控制……。
想到这里，我手握拳头，越握越紧，发出“咯、咯”地响声，终于控制不住，仰天大骂：“****你姥姥！你给老子记住，有仇不报，非中国男人！”
“小朱，你不是会编歌作曲吗？请你把这歌词铭记于心，永远不要忘记。”良久，我回过神，对着小朱说。
她含着泪直点着头，听我念道：
“啊！……啊！……啊！……
战友啊战友
兄弟般的战友
我们情同手足
真的不愿你走
战友啊战友
兄弟般的友情
崇高的称谓无暇的称呼
我们真的舍不得你走
我们一起为着理想摸爬滚打朝夕相处
我们一起为了和平流血牺牲战斗
训练场上有你我留下的身影
行军路上有你我留下的脚步
我们肩并肩手拉着手朝前走
战友啊战友
我真的不能让你走
我们曾经风雨无阻并肩的战斗
泰山压顶我们从未弯腰低头
战友啊战友
其实你并没有远走因为我们舍不得放手
你未尽的心愿就是我们的誓言
你的叮嘱祝愿就是我们的美好祝福
战友啊兄弟兄弟啊战友
阵阵思绪阵阵哀愁阵阵拍打着我的心头
苍天为你哀叹大地为你挽留
春天为你哭泣雨滴沥沥化作泪流
我真的不愿你走
战友啊战友
我亲爱的战友
面对着血与火的杀场你没有选择迟疑退留
你义无反顾迈着正步
勇往直前决不停留
战友啊战友
我亲爱的战友
我会点燃蜡烛照亮你前行的道路
永远为你这样静静地守候
我永远会把你牢记，牢记在我心里头
啊啊啊
祝你前行好走
战友……”
随着“轰隆隆”炮击声在阵地上炸响，敌对我又发动了第二次进攻。二十分钟后，敌人通过短暂休整，又朝我山坡爬了上来……。
不难看出，敌人原先停止攻击的目的，是等待枪支弹药的补充，说明山脚下应该还有一股敌后勤保障人员。看来，今天这白眼狼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非要夺下我阵地不可。
死灰复燃的敌炮火又恢复了对我阵地疯狂轰炸，根据爆炸密度和声音判断，敌应该有3门85迫击炮、3门82无后坐力炮、一具40火箭筒。敌战斗队形分成前、中、后三波梯队，嘴里叽里呱啦高嚷着什么，向我疯狗般猛压了过来；山脚下也有敌人陆续显露出来，果不出所料，敌运输大队大约有36人，一个排的兵力，也参与了对我阵地实施攻击……。
从敌第一次炮击，到我发出第一封求援电报，时间已经过去了60分钟。我阵地上8人加12名伤员，共有20人，减去其中4名重伤员，实际人员实力为16人。我暗暗咬牙，援军路途顺利的话，只要再坚持40分钟，就有可能赶到，战场格局就会发生变化，阵地就不会丢失。
我端起冲锋枪，跃过战壕，登上制高点，大声对着战友们高喊：“同志们！我们没有了退路，即使有了退路，我们也不能撤退，因为我们不想也不能当逃兵。我们是中国军人，为了不辱军旗，不辱使命，因此我决定，我们要誓与阵地共存亡！”
“誓与阵地共存亡，誓与阵地共存亡！……。”大家听到了我的高喊后，纷纷手举钢枪，嘴里一遍遍地跟着高喊。
这一幕虽然没有影视剧里那么壮烈，那么虚构，可它却真实地发生了。瞬间，雄狮般的怒吼声淹没了隆隆的炮火声，在山谷中由近至远，再由远至近，久久回荡……
敌快速向我扑来，距离越来越近。这次的推进速度显然比上一次要快速得多，不一会就与我阵地相距不足100公尺，进入我用手榴弹布设的“雷区”。我高声喊道：“给我狠狠地打，把敌人压制住。”
轰轰轰！哒哒哒！敌人遭我密集火力封锁，又在我“雷区”四处碰壁，抱头鼠窜，丑态百出，洋相出尽。有的坐在地上拔着竹签桩，疼得嗷嗷大叫，喊爹唤娘；有的向上攀爬时没拌着“地雷”，但在我密集火力打击下往回跑时，却拌响了“地雷”，被炸得大头朝下，血肉模糊；还有的想拖走负伤的同伴，自己却一脚拌发了“地雷”......
前面的敌人被炸回去一米，后面的敌人又向前推进一米。白眼狼明知是送死，却还要踏着死尸来寻死，看来敌人对我方阵地早就垂涎三尺。他们边向我阵地逼近，边发疯般的扫射，当子弹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时，我就知道身边有战友中弹；当听到“噹啷”一声时，就知道子弹射进了战友的钢盔。
呜呜……，啪啪……，任凭子弹飞舞，战士们浑然不顾，顽强反击，早已忘记什么是死亡。此时，大家心里都清楚，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字，打一个赚一个，必须为守卫阵地流尽最后一滴血。
敌人与我距离越来越近......
60公尺！
“朱参谋，拉雷！”我高声大叫一声。轰隆、轰隆、轰隆！随即响起三声巨烈的爆炸声，我方拉响了最后的一道布雷防线。
此时，60迫只剩下班长一人，他单独操炮，实施简便射击，装填发射，装填发射；82无全班只剩下3名伤员，他们还在肩炮、装弹、瞄准、射击，其中班长拖着一条被炸断的腿，一步一个趔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不管怎么坚持，由于这时两炮都没有副射手装填弹药，射击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40火箭筒班情况更糟，班长已经牺牲，只剩下副射手单独装填弹药，实施射击......
50公尺！
更近了，我们都能看清敌头盔和衣领上的徽章。看到敌人进入手榴弹投掷范围，我高声喊道：“手榴弹准备，投！”
轰隆，轰隆，轰隆！接连巨响，把这群白眼狼吓得趴伏在地，几个被炸伤的躺在地上呱呱直嚷。但敌方通过火力判断，已估算出我方阵地不足10人，旋即又摆开进攻队形逼了过来。我一边用冲锋枪向前扫射，一边疾声高呼：“打！给我狠狠地打！”
40公尺！
通讯员边向敌人扫射，边向我靠近，大声喊道：“副连长，听声音，我们还有不到5支枪在发出声音。”
“你到这来干什么？赶快回去保护小朱，掩护伤员，守住交通壕口。”我大声呵斥着，“还不快去，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副连长，你要小心！”通讯员狠下心，转身去执行我的命令。
30公尺！
我方枪声越来越稀疏……。
“投弹，投弹！”但依稀只有几枚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
20公尺！
敌人从北、东、南三个方向向我们涌来……
10公尺！
“射击！射击！”我高喊着。各个方向上都有敌人，这
是我最后一次下达射击的命令。
此时，敌人嘴里叽里呱啦的嚎叫着，露出的牙齿看得是真真切切，就连喘气的声音都听得到，还有对方自动步枪枪拴发出钢铁撞击的“噹啷、噹啷”声。接着，东面有战士抱着拉着火的成捆手榴弹翻出战壕，有的扛肩手榴弹箱冲下了山坡；南面缠满纱布的伤员，腰间挂着、手里拿着冒着烟的手榴弹，沿着山坡滚向敌群，一个，两个……
这绝不是小说和影视剧里的镜头，它就在我身边，真真切切的。北面敌人蜂拥般涌来，我与朱参谋形成交叉火力，拼死抵抗，投弹、扫射着……
“撤！进战壕，打‘巷战’。”我对朱参谋大喊道。
“你先撤，我断后，随后就来！”
朱参谋话音未落，只听“啵啵啵”三声枪响，他就身体一颤，接着一个趔趄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