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家儿郎冠军侯:霍去病
27202900000019

第19章 18、未免太快了吧

这一晚大家谈得十分畅快,直到夜深才散去。

霍去病回到房中,觉得自己完全不可能去睡觉,他不停地走来走去,惊讶于心中涌起的那种奇妙的兴奋之情,只觉得自己从来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当然过去不是没有想象过,但是事实比想象更有力量。

“这一切是真的吗,我简直不能相信……可是她确确实实地出现了,我一点也不怀疑……对,你就是动心了,承认这一点有什么困难吗……对,我喜欢她,她非常好……而且没有婚约在身,这就是为你准备的,一切都太好了……这个宝贝你要赶紧捡起来,千万不能错过机会……”

他在心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觉得屋里太热,又去把窗户推开,凉风扑面而来,只见深蓝色的天空中高悬着一轮明月,“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了,这样不好,真的不好……因为一时冲动而吃亏的人太多了,现在你应该平静一点,仔细地把这件事想一想再做出结论……”

尽管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但是即使用最理性的眼光来审视,他也觉得这是一个再理想不过的人选了,如此不俗的气质品格,如此难得的学问教养,如果成为自己的主妇,一定会把子女教育得极其出色。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多少显贵之族都是毁在了子女上面,而我不能重蹈覆辙,我要从一开始就避免犯这种错误……”他脑中掠过几位名门闺秀的面孔,用有些挑衅的口气自语着:“也许你们觉得她们不错,因为你们根本看不出这是多大的错误,但是十年二十年之后,就是瞎子也能够看得出区别……”

他顾不上细想这段话里的“你们”指的都是谁,又不停歇地自语了下去:“你们挑剔我的出身,我还不想跟你们门当户对呢!娶一个平民没有什么不好,重要的是这个人我喜欢……而且你们会看到,什么联姻势力,我根本就不需要……”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了家里的各色人等,“正室夫人的出身并非贵族,她们会不会缺少尊重……不,这个问题是不难解决的,只要我敬重她,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慢她,一个女人如果不得丈夫爱重,哪怕像陈阿娇那样的出身也是没用的……”

在考虑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之后,眼看月亮已然偏西,他终于伸手将窗户关上,对自己说道:“现在该拿主意了。那好,就这么决定了。”

他重重地躺了下来,幸福地叹了一口气:“好的,现在我再来考虑一下,这件事做起来应该有哪些步骤……”

“嗯,你应该先跟她私下里说好,然后请人到她家里去提亲,这里有很多礼节……不过都还好说,关键是……”

一念及此,他忽然又坐起身来,“关键是,能不能私下说好……你有把握吗?”

再仔细想一想,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心里没底的,虽然家里有几个侍姬,外面也总是接到明送暗送的秋波,但自己却从来没有追求过谁,甚至没有特别在意过谁。

“对,确实不能太想当然了,必须考虑得周全一些,她不见得会马上答应你,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当然了,她最后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明天怎么跟她说呢……明天就说吗?当然要说,战在于治气、攻在于意表,你怎么说我不知道,但拖延对你没有好处,目标已然确定,不奔袭还等什么……”

第二天清早,素宁起床之后去厨下帮了一会儿忙,见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便出来沿着小路慢慢散步,闻着青草叶的芳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格外欢喜,眼中的景物也特别清亮。

在小径的尽头,她看到了霍去病,对方明显是在等着她走过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不像是偶遇……”,她对自己说,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安的感觉。

霍去病开口道:“我等在这里,是想向你道歉,昨天一路上我都没有告诉你我的姓名。”

一听对方说的是这个,素宁松了一口气:“你昨天已经道过歉了,再说,昨天我们也根本没有问你呀。”

“没有问我……难道昨天一路上,你对我都没有任何想知道的吗?”

“也不是的,只是昨天你好像问了我很多问题,我光顾着回答你了。”

“那么,现在你对我有什么问题吗?”

素宁想了想:“嗯,还真有一个。”

“请问吧。”

“好吧,请问票姚校尉的‘票姚’是什么意思呢?”

霍去病简洁地回答道:“票姚的意思就是快。”

“哦……那有多快呢?”

“三天两夜奔袭一千二百里。”

素宁着实吃了一惊,“真的吗?实在佩服,这简直难以想象,怎么可能这么快呢……”

霍去病却没有继续解释,而是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算快吗?还有更快的呢!我告诉你昨天发生的事情吧,我昨天中午才认识了一个女子,而在昨天夜里,我已经决定好了要娶她为妻。”

素宁完全呆住了。

霍去病盯着她,“你听懂了吗?”

素宁终于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勉强地说了一句,“你,未免太快了吧!”

“票姚的意思就是快。”

“可这不是打仗!”

“的确,所以你不用这么快,你可以慢慢想想再同意。”

素宁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开始觉得满脸都发起烫来,她左右看了看,一转身跑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霍去病长出了一口气,喃喃地对自己说道:“看,我说的没错吧?战在于治气,攻在于意表,所以一次把话都说出来,反而没有那么紧张……”

他继续自言自语:“可惜满手是汗,不然真应该拉拉她的手……”

用早餐的时候,霍去病看出来素宁在躲着自己,可是当着这许多人,也不能再同她说些什么。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只听得张骞向吕老先生问了个问题:“呃,难得来一趟南山深处,不知道这附近可有什么风景优胜之处没有?”张骞是个好游之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游历名胜、观赏山水。

吕老先生回答道:“此处往西八十余里,有一处百峰林,乃是方圆几十里内山峰林立,别处少见,堪称奇景。”

张骞道:“哦,早就听闻过百峰林,不想就在附近,太好了!正好现在这个季节天清气爽,我倒是很想去看看,不知您可有兴致?”

吕老先生道:“那里我早就去过了,现在上了年纪,一路都是山道,只怕会拖累你们。还是让年轻人陪你去吧,我这两个小徒弟恐怕还从没去过呢。”说着望向素宁和子沂。

素宁没有答话,子沂则马上兴奋地说道:“太好了!以前好几次说要去,临时有事都没去成。”

吕老先生对张骞说:“我这里没有马,去哪里都是步行,百峰林来回一趟得三四天时间。今天托你的福都有马可骑,你们抓紧点一天可以往返。”

张骞说道:“正是,我带了几个随从,可以匀出来两匹马。”

然后他看向霍去病,“你事忙的话,就请先回长安吧!若是不着急,可也有兴致同去看看?”

此刻霍去病的心中,是万分感激张骞的游兴大发,他的回答当然是自己没有急事了。

不多一会儿,一行人收拾已毕,出门上马。素宁走在后面,无心地听着别人说笑,一边努力地平复心情,一边努力地试图思考,心中一会儿纷乱一会儿清明。

其实昨晚临睡之前,她是已经有过一番思考的。临睡前反省一天的言行,本就是他们这一门里的功课,何况她非常确定地知道,今天自己的言行是相当的反常的——面对一个陌生人,自己话说得太多了!

她一晚上都惴惴不安,临睡前忍不住埋怨了自己一番:“上山来的那一路上,你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么多话呢?不错,是他在不停地提问,是他在引你说话,可你为什么要有问必答呢?人家引你说话,你就管不住自己吗?你平常不是明白道理的吗?才华与容貌是能够轻易展露的吗?你不自觉地向对方展露了自己,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难道不知道考虑吗?”

但是,为什么会不自觉地展露自己,她就不好意思对自己说出原因了,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觉得对方很特别,忍不住要去跟人家说话。当然她也早就看出了对方的贵介身份,知道那是自己应该避而远之的人群,特别是知道了对方具体是谁之后,她的心中也隐隐生起了紧张的预感,所以整个晚上都没有怎么说话,最后又觉得一句话不说也不合适,才说了一句什么话的。

总而言之,这一番反省观心是每晚必须有的功课,不过昨晚在这一番功课之后,她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你今天确实不对,不过幸运的是,问题也不是太严重,他们明日就会离去,这个插曲也就过去了,至于以后呢,一定要多加注意了!”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就安稳踏实地睡了一觉,没想到醒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并没有那么幸运,原来自己认为不太严重的问题,竟然要比自己心目中的“严重”,还要严重得多!

“不过等等,他到底是认真说的?还是轻薄之词?如果是轻薄之词,倒也还好应付吧,如果是认真的呢……哎,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呢……”

她心慌意乱地想到这里,一抬头却见霍去病正在前面等着她。

“你这匹马还真是随从的马,一看就是习惯于跟着走的,没有自己往前跑的习惯。不过跟也要跟得紧点啊!看看你都落到哪里了。”

素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说了一句:“嗯,我不善驭马。”

对方偏身抓住她的马辔头,熟练地把绕在马脖子上的牵绳解开,一头抓在自己手里,“那我来给你牵马吧。”

素宁心里又犹豫了一番,该不该推辞呢?可是自己确实全无心思照管这匹马……

霍去病又问道:“你喜欢走在他们前面还是后面?”

“……都行。”

“那我们就到前面去吧!坐稳!”

两匹马顷刻间追上众人,并且遥遥领先,很快后面的人就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