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爱之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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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火鸟、海的彼岸、药袋(下)

“不要再多问有关她的事了,好吗?”

大家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我只好一边假装在整理课本,一边接着说:

“不要去管她不就好了?她就像一只受伤的野猫,靠近她的话也许还会被抓伤。如果不去碰她,她就会乖乖的啊。那个女孩在美国等地巡回的时候也遇过许多烦人的事,所以——”

就在我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大家的视线游栘到奇怪的方向。因为一股来自肩胛骨的刺人感受,我转过头一看——梓莹就站在教室门口。或许是遗传自匈牙利籍的母亲吧?她白皙的肌肤下渗着些微的朱红。一双大眼直瞪着我,看起来与其说是忿怒,倒不如说是惊讶。

“……啊,那个,我不是……”

我当时是不是想编一些藉口搪塞,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你还真会到处散布啊。”

她喃喃地说了一句,便坐到座位上去。看热闹的早已经四散奔逃了。

“事情不是这样的。”

“请你不要跟我说话。”

梓莹的声音好像一把剪刀,连空间都给剪断了。我只好安静不说话,刚刚还在我旁边的同学们都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频频看向我。

雪风是在上课铃声响完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冲进教室。当她经过我和梓莹的座位时,也注意到了那股凶险的气氛。

“怎么啦?”她偷偷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梓莹的脸。“又吵架啦?”

“我根本没跟他吵过架,请不要说‘又’。”

梓莹撇过头去说着。

雪风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我拉拉她的袖子,要她别再说下去。

梓莹别说开口了,连看都不看我这里一眼。中午休息时间一到,她就立刻跑出教室。

“生气了喔……”

“公主生气了……”

全班同学的视线伴随着充满责备的喃喃低语,全都集中在我的身上。这次真的是我不好。没办法,只好站起身来走出教室。

当我走下中庭,到了旧音乐大楼的个人练习室,门上的挂锁并没有锁上,门也是半掩着的。我悄悄地往里面一瞧,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回事啊?

我走进房间一看,吉他连接着扩大机,匹克也散落在桌上。看起来好像是人到了这里以后,又因为有要紧事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这么说来,我在这里等她回来就好了吧?直到此刻我才注意到,我根本没想过要怎么跟她道歉。梓莹一开始是为了什么而生气的呢?

当我坐在桌上的坐垫想着该怎么跟她道歉时,匹克被我的手挥到掉在地上。这个大概是梓莹在用的匹克吧,就在我把它捡起来的时候,才注意到它的形状真的十分怪异。

一般来说,匹克都是三角形或是形状像握寿司的塑胶薄片:不过这个匹克——在三角形的正面和反面各连接着一个塑胶环。

我试着把大拇指跟食指穿过塑胶环,手指的位置正好和一般夹匹克的位置一样。不过,我从没见过这种匹克。如果是为了固定在每根手指上的环状手指匹克或拇指套,我倒是见过。不过连接着两个环的匹克——

“不要碰!”

有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差点又把匹克弄掉在地上。梓莹用肩膀顶开门缝走了进来。我把匹克放好,从桌上下来。

“呃,那个……抱歉。”

我的视线往下一瞥,发现她的左手握着一个白色的小纸袋……是药吗?

“……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梓莹突然惊觉,说了句“没事”,就把药袋和匹克一起塞到坐垫下面去。难不成她刚刚是去保健室吗?

“有什么事吗?”

梓莹一边叹气一边说着。不像之前那样一直大喊叫我出去,这样反而更恐怖。

我就直说了:“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当我拚命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候,梓莹说话了:

“为什么?道什么歉?你就自作主张把一切都告诉大家就好了啊,我一点也不在意。”

我强忍着脾气对她说:“唉,我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就好好地听我说吧。”“昨天,哲朗——也就是我父亲啦,他昨天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跟我说了一些从同业那里听到的八卦。说美国有一些评论家写了一些关于你的过分报导。不过,详细的情形我就没听他说了,所以——”

“那你就没有理由跟我道歉啦!”

我觉得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你不要抓我的语病啦。”

“什么啊,你是来对我发脾气的吗?”

“并不是这样,好吗?”我把话吞了回去,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沉稳。“好,我知道了。我是代表全世界只会写一些无聊事的所有评论家来向你道歉的。”

我一向的胡说八道又出现了。梓莹吓得眨了眨眼,之后又是一脸惊讶。

“你不是评论家吧?不过我听说你父亲是。”

“我也是评论家。”

梓莹歪着头,眼神充满困惑。

“真的啦,我曾经帮哲朗代写过四、五次,文章也曾被刊在音乐杂志上。所以说,我有资格跟你道歉吧?”

梓莹咬着嘴唇,没多久便看着地下,摇了摇头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指什么?”

她突然冒出一句话,声音微微地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我明明做了好几次那么过分的事。”

“原来你早就有所自觉了啊?”

“笨蛋。”

梓莹抬起头来。她的眼眸透着阴郁天空的色彩,一如我和她初次相遇那天,****地带有风雨欲来的感觉。

“那种无聊的事情,随便怎样都好。不管谁怎么说我,怎么写我,都无所谓。事实根本不是那样。我才没有那么、那么……”

我远远地听着梓莹那断断续续的声音,自己也渐渐无法呼吸。我当时在想,她到底身在何处啊?这个理应在我面前,全身散发着淡紫色彩,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女孩,实际上到底身在离我多远的地方啊?为什么……我的声音、我的手都完全无法碰触到她呢?

“为什么要在意我?那个时候也是,为什么要帮我呢?我求求你,不要管我。反正我不久之后就要消失了。”

梓莹抱着膝,把脸埋在双手手臂里,身体靠着吉他坐在桌上。一阵黯淡的雨下了起来,雨点却只落在她的身边。

我走出教室,隐约感觉到雨声还持续着。然而五月的天空却不负责任地风和日丽,只有几丝云絮还勾在两、三栋校舍的剪影上头。

我想——我遗忘了某些东西,我遗漏了某些关于梓莹的重要事情。不过,我不知道那倒底是什么。直到此刻,我觉得自己好像开始了解了,只不过那种触感却被彻底吞没在彼方虚幻的雨云里。我拖着宛如浑身湿透的沉重身躯,走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