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倾城戏,谁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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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对此未必须垂泪

再要强的人,也会因为一个人变得柔弱。

我觉得我真是这句话的典例了。平常除了唱戏什么看得都淡,和人斗嘴却又不喜欢输,就是再弱势也要打个气场出来。可这一碰见蒋沐,就没折了。

我想是不是蒋沐太强势了的缘故,不然也不至于我和他说话每次都跟个结巴似的,我还没说完,他就把什么都定好了,要不就是他说的我反驳不了,再或者是无话可说。唉,原来的柳青瓷去哪儿了?

蒋沐过来接我并没有开车,我也没有见到肖与凡,我随口问了问肖与凡,蒋沐只是神秘地一笑,我就知道了----他去找千涟了。

我问蒋沐,“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蒋沐嗯哼了一声,手指却对路旁的黄包车勾了勾,“哪能啊,好不容易把人抢过来,真直接就把人送回去了我岂不是亏了。”

亏了?我又不是一件东西。

“那去哪儿呢?”

“哪都行,先给我离开这破大学。”

幸好没有去咖啡馆,蒋沐似乎也看出来咖啡在我眼里和鹤顶红老鼠药什么的没区别,很自觉地绕开那些店,也幸亏他有耐性陪我,去卖戏服的店里,我看那些戏服要一寸一寸地看,我不一定会买,但我就喜欢看那些戏服的做工。

然后又去了饭馆随便点了几个家常的菜,饭间蒋沐说:“是不是特别像个陪妻子的丈夫?”

我喉咙里的饭一噎,“你这不过是讨女孩子喜欢常用的把式罢了。”

蒋沐否认,“我可只对青瓷你这样。”

我故意气他说:“我才不信。”

其实说故意也算不上,像他那样有权有势又英俊的男人,会守着一个人的应该很少吧?这么想,吃饭就觉得食之无味。

吃完饭出来已经华灯初上,对面商场上广告牌的彩灯彩光闪烁,街上的人不说少,但也算不得多。蒋沐说:“我送你回去。”

但黄包车就停在对面,蒋沐却并没有招他过来的意思,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才笑道:“我们走路回去……我想和你多待会儿。”

破天荒地头一回,蒋少尉要走路不坐车。但更多上我吃惊的是他那句话的后半句。吃惊完了心底又暗暗高兴。

戏园子离这条街还是有些远的,大概要走半个小时,但偷偷瞟身边的人,就有些埋怨戏园子怎么不建远点。

一路也就扯些零零碎碎的事聊。

“前几天上面下来了人开会,他在上面讲我在下面就睡着了。”

“你胆子那么大?”

“我有什么不敢的?”

“以前我们练功的时候就不敢偷懒,一偷懒师父的鞭子就抽上来了,但幸好那时候师哥很照顾我。”

“啧,你师哥待你比我待你还好,感觉他就和你一个人说话似的。”

“那也不是,师哥和叶先生关系也好……”

一聊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转眼似的戏园子就在前面了,我有些不舍,却又不能留他。

蒋沐看了看前面的巷子,说:“我就送到这儿了,自己小心点回去吧。”

我嗯了一声,抿了抿嘴后还是转了身,刚走了一步马上就被一股力扯了回来。

蒋沐抱住我,然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吻住了我。巷子里寂静无人,昏暗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紧紧地贴在一起。

缝隙间我轻轻哼了一声:“蒋沐……”

话音未落却突然被蒋沐扑倒在地,我一惊,立刻听到“啪!”的一声。

是枪声!

我心跳瞬间比开始跳得还猛,上次戏楼的那一枪给我留下的阴霾还未散去,竟然又来一枪!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蒋沐就抱着我几个翻滚滚到了墙根,然后我看见他誊出一只手赫然地从马靴里掏出一支全体乌黑的手枪,对着前面的黑暗只定了一秒,下一秒就是一枪!

伴着我心跳的一枪。

再下一秒,我听见人从墙上落下的粗钝声。我还来不及看清前面的情形,蒋沐已经抱着我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前方的黑暗里又是一枪。

这一枪没有击中黑暗中人,却听见子弹旋转划地的声音。他竟然能在这么暗的光线里一枪打掉那人手中的枪!

“谁派你来的?”

没有月光的夜里,昏暗的路灯下,蒋沐左手臂紧紧地搂着我,右手握着枪指着前方趴在地上的那个黑影,我抬头看他,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蒋沐。

那团黑影挣扎着要直起身来,蒋沐便搂着我静静地又似乎悠闲地等。那个黑影终于费力地直起了上半身,却在下一刻突然伸手捂住了左肩,惨叫一声:“啊!”

蒋沐扣扳机的手指又紧了紧:“谁派你来的?”

那个黑影只是呻吟,但那换不来蒋沐的一丝同情,蒋沐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是一枪,正中那人右肩!

“啊!啊……”

“说。”

除了呻吟没有回应。

马上又是一枪,中那人左腿!

“啊哈!呃!”

蒋沐嘴角勾了勾,对着那团左右摇晃不停到已经支持不住要仆倒的黑影,挑眉道:“你是要说,还是要我把你打成筛子?”

我在蒋沐的臂腕了,他搂得我那样紧,以致于我都要喘不过来气。我一直抬着头看着他,是,这样的蒋沐,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蒋沐。他的一眉似刀锋,眼里凝出了寒冰,他勾起的唇角,每一寸都透露着冷酷!

还有无情。在他眼里,他打出的子弹似乎只是他平时在茶楼随手撒在桌子上的瓜子。

蒋沐还没有开出第六枪,黑影突然倒在了地方。

蒋沐面无表情地收了枪,似乎还有些嫌弃不禁打的嗤笑。这一场暗杀,转瞬变成了一场射靶练习。

蒋沐低头看我,恢复了先前的笑,“还是我送你进去吧。”

我想大概是因为光线的昏暗上他看不清我脸色的苍白,我从他的手臂中退出来,后退一步,看向那团不懂的黑影,“他怎么办?”

蒋沐耸了下肩,“没事,与凡会处理下面的。”

又说:“走吧,我送你。”

我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完转身走掉了。

之后几天蒋沐都没来找我,但即使蒋沐来找我,我想我也不会见他。

我一时接受不了。

一副整天无所事事嘻嘻哈哈的面孔突然变得冷酷无情,一边是火,一边是冰,当温柔成了表面,残酷才是内在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弄懂过他。

那些事都做过了,却还是不懂他。真是个笑话。

整天魂不守舍的,在台上竟然唱错了词,师哥狠狠地说我:“你这是怎么了?这样的错误你也犯得出来!饭到底是要吃还是不吃了!”

师哥极少这么严厉地批评我,他对我向来温和,即使我错了他也是很委婉地纠正我,如今他能如此生气,可见我也有些本事了。

我不回答师哥,闷着一张脸。四周的人都看着,我不知道摆出怎样的姿态才能显出我的无所谓。

最后师哥怒道:“青瓷你那脾气给我收着!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说完气呼呼地离开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当然知道师哥指的什么,但他说得不明了,我也就装作不懂其中的意思。

四下的人又散了,但唯独千涟还在,我知道他喜欢看热闹,更喜欢泼冷水,特别是泼我的冷水,果然---

“呵,才几日啊,哦,不对,是很多天了,我倒是很多天没有见到蒋少尉了。”

我皮笑肉不笑,“是有很多天了,怎么?你惦记?”

千涟倒大方,“我哪会惦记……是有人惦记着吧?”

千涟笑得相当不屑,让我心里生出烦躁,冷笑地回他:“是,我是惦记……蒋少尉不来,肖副官也来得少吧?肖副官年轻有为,惦记他的人应该也不少,是吧千涟?”

千涟脸一阵泛白,我看着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虽然嘴上又占了上锋,但心里还是烦躁。回了戏园子把师哥送的菊花茶泡了好几壶都压不下去心里那团气,倒是看见那茶壶又更加不安起来。

紫砂的茶壶,上好的做工,泡出的茶却异常苦。大概是送的人不对吧。

喝茶喝到傍晚,心底越喝越不是个滋味。院子里练戏的人都去吃晚饭了,而师哥在训过我后,直到现在还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四下静悄悄的。

把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一口饮尽,我站起身来,开了房门----不行,我要去找蒋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