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鄢独坐于长寂殿的玉石阶上,遥望一弯清冷的孤月,怔怔的。玉石台阶弥漫着丝丝寒气,微露可凝霜……长寂殿也正如其名,永世长寂。这无时不刻的冰冷,硬生生的将一切温暖阻隔在外。
宛之垂眸,静立一旁。
他已是翎皇之尊。这九重天下,八方神域无不俯首称臣。他是这样的尊贵,可他的身边依旧无人相伴,形单影只。翎皇白衣风华,绝艳天下,纵能引得无数痴心生死相随。可……又能有几人有胆量抬头注视着他?
除了子寂,只怕没有罢。
在这权力之巅,注定要忍受着这孤高清冷,万年孤寂。
上苍是何其残忍,竟连他最后的温暖都要剥夺……
宛之抬眸,安静地拿出衣物,披在他肩上。
“子鄢陛下,夜凉。”
收回目光,定定地望着冰冷到无知觉的双手。冷么?这从未冷下的双手,此刻竟真的如此冰冷……透骨奇寒。
昔日,子寂总是道他妒忌自己的手。而他也总是以此来炫耀……
原来子寂的离开,也带走了他手的温度,心的温度……
“什么是爱情……爱情,比亲情还重要么,值得他如此玉石俱焚?”
宛之知他是自言自语,便不作答,只静立一旁,默默地陪着他一起承受夜的寒冷。
“本皇,真的错了么……”若他当时护住那个女人,子寂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夜空晦暗,又似藏青色的帷幕。乌云兜兜转转遮蔽了清冷月色。
子鄢站起随手扯下肩上的衣物,忽觉脚下一阵麻木,踉跄几步,然自嘲一笑。
他是真的很没用。
宛之下意识上前扶住他,那一头银白色的发,未绾未系倾泻在后,柔软中夹杂着缕缕芬芳。眼若明星,精致的眉毛下,一双邪肆狂傲的银眸,此刻就像是醉了般的迷离彷徨,眼底的冰冷又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薄唇轻抿,酸涩一笑。
突然收起眼底哀沉的光芒,悄然隐藏了心底的悲伤。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宛之,薄唇轻启:“什么是爱情?”
宛之冷漠的面容支离破碎,敛眸低头:“宛之不知。”
子鄢嗤笑一声近乎疯狂,银眸里的暴虐攻占了所有的理智。
“都离本皇而去,你为何要留下?”
“……”宛之抿唇,不语。她知此刻说什么都是无用,不如不言。何况……这是万万不能说的。
子鄢讽刺地勾唇,纵然夜色晦暗也掩不住他一身轻狂,卓尔不群。深邃的目光中像是着了魔障般,暴虐,肆意。突然张开双臂将宛之纳入怀中,凑近耳边低语:“明日,本皇出兵,屠戮天下!”
宛之整个人都一愣,生生地僵硬在他怀里:“子鄢陛下,你……疯了么……”
子鄢轻咬她的耳垂,吐出一口温热的气息,邪肆勾唇,带着不可察觉的凄伤:“哈哈哈哈……没错,本皇是疯了,不可救药地疯了!”
本皇就算负尽天下也不负他!可是如今,他却被本皇逼入轮回……本皇既然不能违逆父王,那便颠了这天下又有何不可!本皇要定了那鬼界十八狱,要定了那妖魔所有生灵的三魂七魄!本皇要让这天下都为他缟素!万物都为他悲戚!本皇要的不是神族九重天下八方神域,是真正的天下,是让众生都跪服的天下,是能让子寂平安的天下!
宛之在此刻终于明白子寂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他的死,足够让天下来陪葬!
子鄢陛下也是在这一刻,成为一个真正的翎皇。冷漠、邪肆、嗜杀,继而傲居天下!
又或者……他已心甘情愿地堕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