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巴顿(名人传奇故事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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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沉痛中的激昂(1)

在某种意义上,巴顿与丘吉尔同属于一类人,他们都具有中世纪贵族的天性,缺乏保持沉默的自控力,生命与情感之火要比常人燃烧得更旺。正是这一点,决定了他们只有在战争时期才能出人头地。在和平年代里,丘吉尔只能当一位历史学家、文学家或者政客;而巴顿,如同某些人所说,很可能是个“捣乱分子”。蒙哥马利在他的《领导艺术之路》一书中对这一现象做了生动的描述:“一旦爆发危机,国家迫切需要主动性强的领导人,需要他们工作、办事、必要时冒险。……如同大海翻腾的波涛将杂物抛出水面一样,危机会促使性格坚强、目光远大之士脱颖而出。人们需要他。但当他完成使命后,很可能被弃之如敝屣。”丘吉尔在完成使命之后便被英国抛弃了。巴顿的命运则更惨,在战争刚刚取得局部胜利之时,他便开始面临厄运,其起因便是所谓“打耳光”事件。当然,巴顿对此是负有责任的。

从表面上看,巴顿是豪迈直爽,生性粗鲁的一员猛将,一副铁石心肠。但凡是长期与他相处的人都不难发现,在公众面前和私下里,巴顿判若两人。他善良敦厚,性格内向,很重情义,爱兵如子。巴顿讨厌医院,自己很少去医院就诊。但在战争期间,他只要有时间总要下医院去看一看,在他这样的高层指挥官中,是很少有人这样做的。一方面,他把看望伤病员看做自己的职责和一种重要的领导艺术,并认为这能够鼓舞他们战胜伤痛,再立新功。另一方面,他认为,创伤是军人英勇作战的标志,是一种莫大的光荣,他可以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和慰藉。在医院里,他总是耐心地从一个病床走到另一个病床,用亲切温柔的语气与伤病员攀谈,慰问他们,并亲手给他们别上紫心勋章。在每一个病房,他都要停下来发表一番演讲,演讲的内容从不重复,但每一次都同样激动人心。每当巴顿看到那些牺牲的将士们的尸体,他总是要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以免哭出声来。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他常常感到自己没有负一点伤是一种犯罪。人们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来到一个生命垂危、戴着氧气面罩的士兵身旁,脱下钢盔,授给他一枚紫心勋章,然后对他轻轻低语……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流下了眼泪。

在战争期间,巴顿将看望伤病员视为自己的职责,并认为这有助于减轻他们的痛苦,他经常挤时间到医院去。图为巴顿在西西里和伤兵交谈。相反,对于那些临阵逃脱、无病呻吟的胆小鬼,巴顿不仅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感到强烈的痛恨,甚至疾恶如仇。他认为,这是对那些光荣负伤和牺牲的将士的一种亵渎,对这种人绝不能原谅和姑息。巴顿的这种情绪往往会发展到极端,以致失去控制。“打耳光”事件便是这一情绪发展的必然结果。但是,巴顿之所以采取了如此粗鲁幼稚的举动,客观因素也起了重要作用。

首先遇到的是蒙哥马利将军的重重阻挠。早在制定西西里作战计划时,蒙哥马利就施展种种手段,迫使盟军司令部推翻了“赫斯基8号”方案。根据他的计划,美军登陆点应由巴勒莫转至距英军登陆点不远的西南方面,其任务只是保护英军的侧翼。在蒙哥马利的强烈要求下,艾森豪威尔、亚历山大等人最终接受了他的新计划。

巴顿是怀着极不愉快的心情执行强加给他的作战计划的,但他仍然尽职尽责,全力以赴,开战后不久就打开了局面。但正当他的部队沿着预定路线胜利进军时,蒙哥马利又给他出了一个更大的难题:他擅自于7月13日将部队开进美军的行进道路——124号公路。这是一个严重违反作战计划的行动,严重干扰了美军的推进,给盟军作战带来混乱。对此,巴顿非常愤怒,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仍以大局为重,并希望把进攻方向转向西线,攻占巴勒莫。但亚历山大却发来指示,明确规定他的任务仅仅是保护英军的侧翼和后方。这等于死死地束缚了巴顿的手脚,不让他越雷池一步。对此,巴顿的反应是强烈的,在他的一再要求下,亚历山大才有条件地同意他转向西线。可以说,在通向巴勒莫的道路上,巴顿遇到了重重障碍,而这些阻力大部分来自盟军内部。这使巴顿感到十分痛苦,心力交瘁。

还有一个问题曾使巴顿大为恼火,愤愤不已。在西西里战役中,盟国空军第一次大规模直接支援地面作战,但由于缺乏实战经验和指挥上的失误,空中行动屡遭挫折。如前所述,7月9日夜间,空降部队进行的第一次行动以失败而告终,空降部队大部分没有抵达目的地。事隔两天,悲剧又一次重演,空降行动再次惨败,23架飞机坠毁,损失近400人。盟国空军的行动不仅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未能给地面部队提供必要的空中支援,反而多次发生误炸地面部队的事故。巴顿的部队曾多次遭到己方飞机的轰炸,造成了重大损失,巴顿本人也差一点遭遇不测。这真是雪上加霜。巴顿气愤地说:“我倒是要问一问这些空军老爷,他们的立场究竟站在哪一边。”

巴顿攻克巴勒莫之后,8月初挥师东向,进军墨西拿。在这里,巴顿部队陷入了空前的困境,西西里北部沿海地区山石林立,地形复杂,狡猾的德国装甲部队巧妙地依托这种地势,打打退退,尽可能地消耗盟军的有生力量。巴顿部队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进展十分缓慢。此时,巴顿最需要的是空军的支持,因此向亚历山大和布莱德雷求援,立即得到了首肯。但不幸的是,盟国空军对轴心国军队的轰炸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在空袭期间,竟发生了多起误击美军地面部队的严重事故。就在此时,巴顿发现了一个更令他不安的情况,部队的非战斗性减员突然猛增,许多并未受伤的人被运送到后方医院。这种情况在第1装甲师最为明显。

从战斗记录来看,第1师是巴顿最信任的一支部队,作战勇猛,敢打敢冲,屡建战功。该师师长艾伦是一员有胆有识的虎将,一向受到巴顿的倚重。但他脾气暴躁,待人傲慢,常常好自作主张。副师长罗斯福是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儿子,他才华过人,作风朴实,体恤部下,深受官兵爱戴。由于两人的风格迥异,个性和自尊心都很强,所以相互间产生了隔阂和龃龉,并各有一帮支持者。在他们的溺爱和袒护下,该部队居功自傲,目无法纪,蔑视其他部队,并产生出一种自怜情绪,1943年8月,德军被驱逐出西西里岛。在一个村庄,意大利警察为美军士兵送水解渴。许多人不断跑医院,蹲病房。他们的行为在全军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使巴顿不得不分心去处理这一问题。最后,巴顿打算忍痛割爱,将他们两人同时解职。

以上一系列问题已经闹得巴顿心烦意乱了,而英国BBC广播电台不负责任的报道更使他怒火中烧。英国的广播充满了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他们无事生非,大肆宣扬:在西西里岛,英国官兵正在前方浴血奋战,承担了大部分战斗,而美军却躲在巴勒莫豪华的王宫里,“一边喝葡萄酒,一边洗海水浴”。

在西西里炎热的夏季里,一身“热血与豪胆”的巴顿就是在这种煎熬之中度过的,巴顿把这称之为“一场剧烈的身心折磨”。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忍耐力和自我控制的能力都达到了极限,数不清的矛盾冲突开始使他的心理天平倾斜了。“打耳光”事件就是在这时发生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8月3日,刚刚考虑完第1师问题的巴顿在通往前线去的路上发现了第15后方医院的路标,他马上叫司机米姆中士把车开到医院去。本来,这次偶然的探访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真诚的问候、深切的同情以及赠送紫心勋章等等。但正当他热情洋溢地与伤病员交谈的时候,他发现了第1师一个名叫查尔斯·库尔的士兵,蹲在一个箱子上,显然没有负伤。在巴顿的询问下,库尔战战惊兢兢地回答说:“我觉得受不了了。”医生说他得了“心理性神经紧张症”,这是第三次住院了。巴顿听罢大怒,多少天积累起来的火气一下子发泄出来,他痛骂库尔是胆小鬼,一边用手套打他的脸,一边怒骂道:“我不允许他躲在医院里,他的行为已经损坏了我们的声誉!”巴顿的所作所为使在场的医护人员都感到十分震惊。

由于当时战事吃紧,此事未造成大的影响,巴顿也没把它当回事,只是在日记中写道:“我遇到一个胆小鬼,我把他赶出了医院。”

8月5日,巴顿向高级军官发布了一份备忘录:

我注意到,一小部分士兵跑到医院,说自己神经紧张,不能参加战斗。这些人是胆小鬼,玷污了我军的荣誉,对于那些留守阵地坚强地承担作战危险的同志也是一种污辱,而他们却把医院当做避难所。

你们要采取措施,此类人员不要送往医院,而是在各自的部队处理。

意大利儿童向美军士兵献花。那些面对敌人胆怯而不愿作战的人员将由军事法庭进行审判。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战局仍然不乐观,敌人按预定方案边打边退,第1师似乎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进展极其缓慢。巴顿当机立断,决定改变进攻线路,将进攻重点转至北翼,由特拉斯科特的第3师进行正面突破。但德军又一次抢得先机,他们控制了沿海路线上的几乎所有的制高点,占据了有利的地理位置,使第3师的陆路进攻严重受挫。没有办法,巴顿又决定改变战术,利用沿海地形乘登陆艇实施两栖跃进,时间定在9日。不曾想,在进攻前夕,德军有针对性地发起了一次空袭,炸毁了一艘登陆艇,美军的行动尚未开始就受挫。时间不等人,巴顿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下达了死命令:务必于10日晚间实施攻击。与此同时,他还下达解除艾伦和罗斯福职务的命令。巴顿此时的心情是焦虑而复杂的,他知道这一处分对于一个职业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正是怀着这种心情,巴顿于10日中午赶往前线。

下午1时30分,巴顿在行车途中发现了第93后方医院的路标,马上命令把车开过去。于是又发生了下面的一幕。

与通常一样,巴顿亲切地与伤病员闲谈,赞扬他们的勇敢精神和业绩。但凡是熟悉巴顿的人都发现,他不像往常那样热情诙谐,神色显得沮丧而不自然。突然,他发现一名未受伤的士兵住在医院里,顿时怒火冲天。这个小伙子叫保尔·贝内特,患有中度的“弹震症”,一听到炮弹的呼啸声就异常惊恐。他面色灰白,语无伦次地告诉巴顿自己神经有问题。巴顿勃然大怒,大声叫骂:“你根本没病,你是个狗娘养的懦夫!……你马上滚回前线去……你应该被枪毙!”接着,巴顿打了他的耳光,并拿出手枪向着他晃动。直到走出病房,巴顿还在大声喊叫。

以上便是“打耳光”事件的来龙去脉。总之,巴顿之所以采取这种粗鲁幼稚的举动,从而酿成了他的个人悲剧,除了他自身的严重缺陷之外,主要是由于他所承受的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太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和忍耐力,使其心理的天平急剧倾斜,最终完全失去了控制,导致了歇斯底里大发作,使其性格中的所有弱点均暴露无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对于巴顿的粗鲁举动有直接影响,即他对“战争恐惧症”问题缺乏科学的认识和理解。从严格的意义上说,“战争恐惧症”在二次世界大战中才真正得到了医学界的认可。对于患有战争恐惧症的人,轻者应使其得到必要的调整,重者则必须巴顿认为军人必须英勇无畏,视死如归,他从不容忍自己部队有贪生怕死的人。1943年8月10日,巴顿在西西里看到有1名未受伤的士兵住在医院,竟勃然大怒,给了他一记耳光。巴顿险些因此而断送前程。尽快送医院。这一方面可以使病人及时得到医治,另一方面又能防止恐惧情绪在军中蔓延。巴顿认为,一个军人必须英勇无畏,视死如归,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动摇和怯懦。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垮掉了,那么他就是个“上帝诅咒的胆小鬼”。在他的眼中,在战场上畏缩不前和开小差的人都是军人中的败类,必须采取严厉的惩罚措施,他这样做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把他们从灾难中拯救出来,使他们获得了新生。否则,他们就会永远堕落在罪恶的深渊中。正是由于他采取了简单粗暴的举动,因此引起了严重的后果,几乎毁了他辉煌的军旅生涯。

“打耳光”事件发生后,巴顿内心也感受到自责,但由于战事紧张,他很快就把这件事忘掉了。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两天之后,第2军参谋长基恩少将和军医官阿内斯特上校来见布莱德雷。阿内斯特向布莱德雷汇报了“打耳光”事件的详细经过,并递交了一份有关报告。布莱德雷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他得知这一报告尚无人知晓时,马上命令封存这份报告,严加保密。虽然布莱德雷对巴顿的做法十分反感,并有责任越级向上级汇报此事,但他选择了忠于巴顿的做法。这符合他一贯的处世方式,而且他了解巴顿和巴顿当前的处境。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巴顿打人的消息就传遍了第7集团军,新闻界也议论纷纷。阿内斯特上校见布莱德雷不愿介入此事,便通过其他途径把报告直接交给了艾森豪威尔。

艾森豪威尔看到报告后感到既惊讶又棘手。此刻,巴顿将军正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墨西拿城,全世界都在向他欢呼,意大利战场上还有许多更艰巨的任务等待他去完成。如何在这一时刻去处置一个十分特殊的人物呢?为了慎重起见,艾森豪威尔将此事严格限制在内部范围。他命令卫生顾问佩林·朗中校进行一次秘密调查,结果只向他一人汇报。同时,他以个人名义给巴顿写了一封信,严厉批评了巴顿的“卑鄙”行为,并责令巴顿,如果情况属实,必须公开向被打者、在场的医护人员和相关人士逐一道歉,以挽回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平息事态。事后,有人曾责怪艾森豪威尔的这一处理方式是轻描淡写。但他们不知道,对巴顿这样一位骄傲自大并刚刚取得重大战果的将军来说,这无异于一种最严厉的惩罚。事后,艾森豪威尔立即召见新闻界的代表,通报了事件的经过和采取的措施,并诚恳地要求他们,鉴于目前的军事形势和“过分”处置巴顿可能产生的不良后果,不要把此事透露出去。与会者接受了这一请求。

直到这时,巴顿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在日记中写道:“显然,我的行动太轻率了,而且对情况的了解也很不够。我的出发点是正确的,因为谁也不能容忍装病逃避的现象存在,它会像传染病一样蔓延开来。我坦率地承认,我的方法是错误的,我将尽力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