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不断的前行,雨越下越大,忽然,车灯照空了大地,前方一片塌陷,从现在的位置距离塌陷的地方一路斜坡,经过雨水的洗礼,地面开始变得失去阻力,千羽幽不断的踩着刹车,车子依然不断的下滑。
车轮没有转动,但车体依然随着斜坡的方向下滑,眼看距离塌陷的地方越来越近,千羽幽的情绪也更加慌张,她已经顾不上左手的疼痛,努力的拽着车门,想从车上跳下去。
车门被打开,车子依然下滑,车门外,一片漆黑,千羽幽看着漆黑的外面,犹豫不定的在座位上左右晃动,她思考着要不要赌一把,如果现在跳下去,运气好便会摔在泥泞的抖坡上,如果运气不好,身下便不一定会压到什么东西。
这么大的雨,一定冲刷出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腐烂的树枝,黑色的泥浆,更或者是裸裸地白骨。
一想起这些,千羽幽更加不敢跳,她抬起头看着前方,车已经到了塌陷的地方,现在就算跳下去也会滚到塌陷中。
而这塌陷究竟有多深,在这漆黑的天色里根本没法预料,如果浅还好,撑死骨折,如果深了,轻则断手断脚,重则顶多也就一命呜呼,千羽幽这样想着,嘴角看着前方,冷冷的笑笑,看来真的无计可施了,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天要亡我,我也只能认命。
其实千羽幽还是相信命运的,但她也同样相信命运是可以打破的,而现在能改变她命运的人可能也只有一个神一样的人了。
雨水依然不停的滴落,噼里啪啦的声音及其嘈杂而有规律。
静谧的丛林因此也热闹起来。
偶尔有狂风在吟唱。树叶在起舞。
千羽幽双眼睁得异常明亮,她想看看这坑究竟有多深,自己死的到底有多冤。
你无法说她坚强,因为她的心就如秤砣般被沉沉的悬在了空中,心里满满的惊恐与害怕,但她还是没有闭上眼睛,而且睁得越来越大。
她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切:
看着车身临近深坑边缘。
看着车身踏出半个车头。
看着车身前轮跃出地面。
看着车身的一半已经悬在空中。
忽然,车身一片晃动,车后的玻璃被不知名的东西震得细碎,刹车忽然像好使了般,使不断向外飞跃的车子停留在了半空中。
千羽幽依然睁着大大的眼睛,只是她的眼里已经没有深坑,没有车身,没有自己,也同样没有眼泪。
她像傻了般坐在已经跃出深坑的座位上,眼前好似出现了天堂般炫彩的光芒,让她无法回神,目不转睛的瞪着一片黑暗、空旷的前方。
“喂,喂……”千羽幽感觉好似有人在叫她,可她已经完全被吓得僵硬的躯体,连回头都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眼睛依然直直的看着前方。
“喂……回头啊。”这声音简直要撕破喉咙,在雨水的打扰下,依然响亮高昂,加上回音的力量更是显得荡气回肠,响彻林间。
千羽幽猛然回头,她真的听见有人在叫她,这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费力的回过头,在他回头的一刹那,她恍惚从碎掉的后车窗中看到了一张被雨水洗刷的苍白的面孔,漆黑的头发在夜的笼罩下加重了深度,让面色更加的苍白。
雨水不间断的洗礼着他的每一条发丝,从发根滴落到脖颈。隐约可以看到他脖颈处有青筋暴露。
“你在看什么?还不快过来。”那男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千羽幽吼着。
千羽幽还在发愣的神情立马变得焦急起来。
她挪动着已经被吓得发麻的双腿,不断的从前排的座位爬向后面,她爬的很吃力,也很努力,可双腿就是不听使唤,让她的努力一次一次的浪费。
那男子的手握住刚刚被敲碎玻璃的车框边缘,残留的碎片不断的割破他手心里的每一寸肌肤,可他对这点疼痛完全不在意,依然不断的用力向后拽着,神情专注。
千羽幽的位置终于开始有了变化,她的头已经从司机的位置挪到了后座,双腿依然停留在驾驶座位上,她趴在那里,看起来如此无助。
“快啊……”车不断的向深坑划去,离开陆地的幅度越来越大,看得出那男子已经把力量用到了极致,在多一秒的坚持都像是在和生命做着斗争。
千羽幽趴在后座上,留下了泪水,她真的动不了,她真的不知道她的双腿为什么会像木头一样,完全没有知觉。
“放手吧。我认命了。”千羽幽哭喊着,对着依然费力拽着车身的那个男子喊着。
“别放弃,爬出来。”男子不在乎千羽幽的话,依然用着全力拽着车身,继续劝告,“快。”男子再次大喊了一声。
千羽幽咬着嘴唇,双手狠狠的抓着车座位上的皮布,牛筋一样坚硬的皮布已经被她的手指深深抠出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洞,她爬着,脸上不断的落下泪水和汗水,时不时也会顺着破碎的窗户飘进几颗雨滴打落在她的脸上。
千羽幽开始感觉到嘴里涌入血腥的味道,嘴唇已经被咬破,不断的渗出血液,混合着各种液体顺着嘴角向下流淌着。
慢慢的车子只剩下两个车轮留在地面,向着深渊的重力越来越大,而男子的力气却急速的流失。
“你放手吧,我真的不行,萍水相逢,不至于为我丢掉性命。”千羽幽再次哭喊,声音比哀鸣还要悲伤。
男子没有多余的话,他也没有力气再说多余的话,只是淡淡的从喉咙深处传来一个字,“快。”
千羽幽悲伤依然纯在,双手不断的加大力度,一次一次的努力,一次一次的尝试,终于她的双腿开始有了移动的迹象。
慢慢的她的双腿已经被她费力的挪到了后座。但双腿依然无力,只能依靠双手支撑着自己立直。
她不断的用双手拽住车窗边框,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终于顺着边框抓住了男子的胳膊,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一抹瞬间的笑。
男子的眼神有如明月般皎洁,一双黑色的眼眸不断的看着慢慢向外爬的千羽幽,手心里的血依然如开闸的水流般向下流淌,血沾染了千羽幽的衣服,洁白的短衫上慢慢绽开一朵绯红的曼陀罗花,艳丽夺目,光彩动人,有如那日满山红林中见到的那一抹惊艳。
千羽幽不断的爬着,双手紧紧拽住男生的手臂,指甲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渗出丝丝鲜血,男子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时光流逝,体力透支,千羽幽终是无法完全脱离车身,男子也无法一把将她拽出,车子留在陆地上的只剩下半个轮子,如果在这样发展下去,只怕两个人会一起落入深坑,就在此时千羽幽做出重大决定。
千羽幽放开那男子的手臂,忽然把手退到了他的双手上,狠狠的掰开他握住车身的手指。
虽然千羽幽现在步履艰难,右手又受了伤,但是她还是忍住疼痛,不断试图让那男子放手。
“你在干什么?”男子声音弱弱无力,明显已经体力透支。
千羽幽咬着嘴唇,嘴角依然有止不住的鲜血,“放手吧。”说着用尽全力扒开他的手指。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能拽住汽车的人在虚弱也要强过一个女子,千羽幽没有扒开他的手,身体却难以支撑的向后倒去。
男子知道倒下去的后坐力足以使那男子失去全部支撑力量,所以男子干脆一把拽住千羽幽的胳膊,随着千羽幽和车体一起翻落到深坑。
雨依然簌簌落下,无情的拍打着一切。
漆黑的头发从头顶直直的垂在眼前,遮挡住了她的一切视野,也阻止了一切异样光芒妄想的射入。
禾馨低着头,她不愿抬起这张丑陋的面孔,甚至是恐怖的面孔,或者自己看到了都忍不住呕吐的面孔。
病房光线昏暗,窗帘每天都是拉上的,她害怕玻璃反射的光芒,害怕楼下眺望的行人,甚至是天空中滑翔的燕雀,总之外面的世界是可怕的。
病房的走廊外每天都会有不间断的人流经过,虽然隔音很好,但因为嘈杂的关系,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声音传到耳朵里的。
“天啊,快看今天的报道。”走廊外有几个不知名的妇女在不断的尖叫着。
禾馨坐在床上不予理会。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又出现什么大事了?”一个声音焦急的凑到跟前问道。
“洛家大公子终于要和蓝家大小姐修成正果了。”
表情单一的禾馨忽的长大了眼睛,但她想到的不是千羽幽和洛北在一起的事,她吃惊的是,洛北还活着,千若天没有骗自己,洛北真的还活着,她走下病床,来到了门口,细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不对啊,那洛大公子一直中意的不是另一个人么?而且洛大公子也说过,非那女的不娶啊。”
“你没看上次的报道么?最后一句写着,小三时代终结,蓝家大小姐正主归位。”
这话一出,禾馨心里一片凄凉,小三?是在说自己么?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成了小三呢!
“真的?太好了,多亏蓝家大小姐没放弃,和小三抗争这么多年,要不大少爷也不会回心转意。”
“唉,我记得洛家大少爷和蓝家小姐小时候还被说成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呢。”
“对啊,对啊,要是没那个女妖精,他两弄不好孩子都有了。”那妇人说话语气尖酸、刺耳。
女妖精?禾馨在心里默念,嘴角冷冷一笑,坐回了床上。
她没有因为这些离奇的话语而万念俱灭,眼里也没有泪光闪烁,心里更是风平浪静,对于一个经历几次生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把她打倒呢。
禾馨看看桌子上的镜子,这是她要求千若天给他留下,她总是会时不时拿起镜子,用最快的速度在面前晃一下,瞬间照出自己的脸,然后快速拿开,因为她实在不敢看到自己这张脸,她照镜子只是想看看这场噩梦有没有结束,可每次都已失望告终。
她又一次拿起镜子,缓缓的打开放在面前,这次她照了好久,细细的看着自己,照着自己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禾馨笑了,笑得比哭还伤心,她看着自己这张都没有骷髅美的脸,心里对千羽幽有了一种感激之情。
“谢谢你,千羽幽,让洛北离开了我,让我对洛北没有负担,让我可以继续远远的望着洛北的背影活下去。”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却像被绞肉机绞碎一样疼痛,当初那么海誓山盟爱自己的男人,如今自己消失了,却连需找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是自己看错了人么?
禾馨的嘴角依然流露着冷笑,心里却有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拿起手机,拨通千若天的电话,“蓝叔叔,我想见你。”一句话,没有多余的重复。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把头发重新梳回前面,挡住全部的脸,后背倚在冰冷的床头,幻想着一切让洛北这么快忘记自己的原因,不久,她脸上有了嘲笑的表情,“失忆么?怎么可能,在演偶像剧么?”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柔和的打在千羽幽的身上。
六月,本就有些闷热,再加上身上缠绕了这么厚的一层纱布,千羽幽热的来回直翻滚。
包成这样,身上一定是伤的不轻,她刚滚了一圈,一下子碰触了不知道多少处伤口,刚刚还睡得迷迷糊糊,一下子“嗷”的一声,疼的做了起来。
“没事吧?”苏素看到千羽幽做起来焦急的问着。
千若天也站在苏素旁边眼神中布满了心疼。
洛北坐在床尾,用食指小心翼翼的点着千羽幽腿上包纱布的地方,一下,一下,好奇的看着千羽幽的反应,不知道她为什么包的像个木乃伊一样。
千羽幽眨眨眼睛,看着自己满身的纱布,疑惑的问:“干嘛把我包的像个粽子似的?”
苏素一脸疑问,“我们还没问你,你怎么反问上我们了?”
“问我什么?”说着,千羽幽顿时感觉脑袋疼痛欲裂,晕晕沉沉的向后倒去,苏素一把扶住千羽幽对她说:“你还发着高烧,没事就躺着,不要起来了。”
“还发高烧?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可是你们的亲女儿啊。”千羽幽一脸无辜的看着千若天夫妇。
“我们对你做什么?应该是我们问你要干什么吧?”苏素一脸气愤的说,“昨天下午你便开着你爸的车一晚上没回来,今早便有人给我们说你在他手里,让我们快点去接你,如果不在规定的时间到,他便要撕票,吓死我和你爸了都,幸好去时那个人不在,要不我和你爸现在可能就不知道在哪了。”
千羽幽一听,撕票?那个人还不在,“妈,他是不是一个语气冷漠,声音略带低沉的男人?”
苏素一脸思索的表情,“恩,是男人,语气好像是很冷漠。”
千羽幽忽然回想起洛北变傻前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也是自己到地方后,那个人却不在,他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和劫持自己的是一个人?
千羽幽忽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看着苏素,“妈,你快看我有没有傻?”
苏素仔细看看千羽幽:“说什么傻话呢?”
“啊?我都开始说傻话了?”千羽幽脸上表情悲伤。
苏素一脸迷茫,“你说什么呢?我都懵了?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昨晚?”千羽幽闭上眼睛,回想着昨天自己都干过什么。
记忆片段在她脑海中一条条闪过,她只记得,昨天去机场看洛南,然后心情很不好的开车到处游走,最后天黑迷了路,天上下起了大雨,最后开到了一处深林中,剩下什么都不记得了。
深林?千羽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妈,你们是不是在一处红林里找到的我?”
苏素疑惑的看着千羽幽,“红林?你是怀疑劫持洛南的和今早打电话的是一个人?”
千羽幽点点头。
“我今早和你爸去的地方是树林,但不是红林,只是正常的松树林,地形有点险峻,没有特别的。”苏素肯定的说。“唯一特别的就是那里最近要施工,挖了一个很深,很大的坑。”
“坑?”千羽幽一脸疑惑,什么坑?“昨晚的事情,我只记得受伤前的,至于我什么时候受伤的,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啊。”千羽幽双手缠绕着洁白的纱布,抱着缠绕的如蜂窝般大小的脑袋,努力的回想着一切的发生。
“怎么受的伤一点都不记得?”千若天问。
“恩,一点印象都没有。”千羽幽脸上有些不高兴。
“装的吧?你是不是怕你把你爸我的车开大坑里去了,我怪你,你装病啊?”千若天奇怪的眼神看着千羽幽。
“什么?车掉大坑里了?那我怎么上来的啊?”千羽幽更是满脸疑问。
“这年代还有这么邪乎的事?”苏素一脸惊讶的问。
“真的,我发誓,我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千羽幽三根手指朝天说。
“从病情上看,或许真的是同一个人,甚至,还不是人。”千若天眉头紧邹,“只是他到底要干什么,我们无从得知。”
苏素表情紧张,“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千若天深吸一口气,“以他的本事,想伤害我们,应该不是难事,而且他已经有机会对千羽幽动手,可他什么也没做不是么?所以暂时不用担心。”
“唉,他到底是谁啊?要干什么?这么变态,把我打成这样。”千羽幽指着自己的伤,嘴里咒骂着那个人,担心沾满了整个心脏。
千若天的手机又是时候的响了起来,千若天很老板的接起电话,“你好。”
是禾馨打来的,“蓝叔叔,我想见你”。
“好。”千若天语气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