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永王叔叔带你去看花灯,好不好?”
一袭白皮衾的他悄然闯入梅园,我低下头转身牵着问雪朝屋内走去。搬到这里后,他出现的并不频繁,算上前些日子的探看,今日不过是第三次上门。却因为这仅仅的前两次,已教问雪非常喜欢他,想当然也是,他向来是花丛中的高手而已。
“问雪不去看花灯吗?”他堵在我的面前,伸出手将问雪抱在怀里,逗弄着她说道。
闻言,问雪瞬间双眼放光,朝他努力地点点头。他眉梢晃过一丝笑意,续而埋下头示意着我:“可你萱姨好像不喜欢哦。”
“萱姨……”问雪转回小小的身子,凑到我的面前,撒娇道:“萱姨为什么不去看花灯?娘说花灯可好看了,有兔子,还有荷花,还有好多的小朋友也会一起去,萱姨,去嘛,去嘛。”
我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捏着她的小鼻子吓唬道:“花灯是很漂亮,但是凶狠的老婆婆会专门趁着花灯去拐卖那些可爱的小孩子,特别是像问雪这么可爱的孩子……”
鈭斋无奈地耸耸肩,问雪被我吓得缩到他怀里,只露出两个圆滚滚的眼睛四处看着。
“何必吓唬小孩子!”他淡淡地笑道。
我抬起头,敛起所有的神色,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
“哦?”他倒来了兴致,低头问着问雪:“问雪是因为永王叔叔才想去看花灯的吗?”
问雪瞧了瞧四周,没有发现我所说的那个恐怖的老婆婆,这才钻出身子说:“不是,问雪想去看花灯。”说罢她又指向我,鼓着小脸:“萱姨是坏人,骗问雪,问雪不要理萱姨了。萱姨欺负我,不归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边说着边哭起来,这小妮子变脸的功夫实在太快,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好了,问雪乖,是萱姨不好,是萱姨不好。”我拉过她的小手,哄着她说。
“对,都是你萱姨不好,我们想想要怎么罚她,好不好?”他倒是打蛇随棍上,与问雪一大一小挤眉弄眼起来。
“罚萱姨陪问雪去看花灯。”
“我……”心里满是拒绝,话到嘴边却卡在问雪洋溢着希望的小脸上。
“永王叔叔,只能有我、萱姨,我们三个人去看,好不好?不归是坏人,不归欺负问雪,我不要和他一起去看花灯……”
“问雪可是个乖孩子,问雪是大人有大量,对不对?”
问雪朝他点点头,他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要带上不归哥哥,还有梅姨一起去看花灯,好不好?”
问雪偏着头,想必还在记恨不归方才的拒绝,她低下眼:“我不想带不归,他老欺负我,我想带泓哥哥,可是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们聊得正好,完全忘记了在一旁拒绝的我。
瞧他抱住问雪的模样,像个十足的慈爱父亲,耐心地与问雪对话。他家里那么多的妾室,又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怕是早就有了孩子,所以才会那般的熟悉。
心中隐隐地有闷,脚下狠狠地踩了门槛,发出了一声巨响,顿时惊呆了身后交谈甚欢的两个人。
不归呆呆地站在屋内看着怒气冲冲的我,随即身后传来一阵大笑,我心中更加郁闷憋气。
不是不喜欢花灯,只因花灯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悲惨沉痛的记忆。我想象过在那样的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那个人能亲手捞起我放出的花灯,然后不管不顾,只对我好,会好好地守护着我,不让我再受一丝的伤害。我也曾得到过那一池的花灯,又如何呢?该辜负的仍旧会被辜负,属于我的花灯始终是孤单地飘向未知的远方,找不到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永王叔叔,是兔子,小兔子,我要小兔子!”
前面传来问雪高兴的声音,接着是鈭斋答应的声音。
问雪骑在永王的肩上,两个人走在最前方,我沉默地跟在身后,而不归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跟在我身边。梅姨也仿佛许久没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也是满心欢喜地看着周围的商贩。
鈭斋对问雪向来是有求必应,不一会儿她的小手上就提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双眼还在不停地寻找着新的猎物,又觉得手上的碍事,便将花灯向不归身上一扔。这孩子竟然没有生气,只是很惯性地便接到手上。
将他留在身边,除开延请名师为他上课,我也未曾好好地照顾过他。只想要将文府所有的家业全部都拿回来,希望他能成为可以继承风吟遗志的人,同时也遗忘了他不过只比问雪大了两岁而已,同样还是个孩子。
然而他却是冬季里的冰山,冷冷地没有丝毫的热气。那个会为了母亲愤怒地朝我争吵的胡不归哪里去了,许久没有见过他,竟然还会有所怀念。
我将他手上提着的花灯拿了些过来,又将他紧紧地牵住,他疑惑地抬头看我。
“有喜欢的花灯吗?”我微笑着问道。
他摇摇头,继续朝前走着,却没有放开我握住他的手。
傻孩子,明明心底里是渴望温暖的,却故意装作不需要任何的温暖,仿佛自己天生就是一座冰山般。
一行人,仿佛是个幸福的家庭一般,有带着女儿看花灯的父亲,有挽着儿子的母亲,甚至还有稍显年迈的祖母。我曾经想要过的画面,此刻出现不知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失落?
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如当年的那般,远处传来不知谁家小姐又在猜谜选情郎,人群如潮水般朝那里涌入。
一个谜就可以认清一个人吗?那为何我呆在他的身边那么久都始终没有看清那个人呢?一个花灯就可以许下终身的诺言吗?那为何他放了满池的花灯仍旧将我欺骗呢?
我干脆抱住不归,在人群里任他们的拥挤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不归从我怀里探出头来轻声说:“萱姨,人都散了。”
耳边似乎真的没有其他的声音,我抬起头朝四周打望,果然这条街道上恢复了往昔的宁静,只零星地散落了几个路人。问雪和鈭斋呢?还有梅姨呢?我猛然发觉这个事实,我们应该是被刚才的人流冲散了。
“问雪……问雪……梅姨……”我牵着不归,四处呼喊着问雪和梅姨,希望他们能听见。
不知喊了多久,还是没有任何人的应声,我无力地靠在墙边。怎么会把他们丢了呢?要是当时能一起抓住该有多好?
“萱姨,你别着急,还有永王叔叔在。”不归拉了拉我的衣袖,对我轻声说道。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制止他说出后面的话来,同时紧张地看看四周。幸好没有人听到,这才放下心来,对他解释道:“不归要记住,在外面切莫可提及永王叔叔,否则我们都会有性命之忧。可记住了?”
他懂事地点点头,忽然盯住一方便舍不得移动视线。被我握住的手悄然地在使劲,双眼里都是怒火。
顺他的视线看过去,我也惊愕住,怎么会是她?
瞧那人照旧的珠光宝气,艳丽无双,她轻移着莲步,正同身边的男子说着什么。那男子一身的横肉,满面油光,定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们交谈着什么,忽然那男子伸出手在她腰侧捏了一把,她却笑得更加的花枝乱颤。
原来是傍上了新的主儿,我冷笑着,拉过不归转身离去。
“刘平萱!”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我装作没有听见,立马加快步伐想逃离,谁料想她竟然抛下身边的肥胖男子,朝我这边赶了过来。
“你站住,刘平萱!”
前方突然闪现了几个家丁装扮的男子,我只得收住脚步,转身对向她。
她摇着手里的手绢,“呼呼”地喘着娇气,头上的步摇也有些松动,薄纱的外衣内是起伏的波浪,惹得身后的肥胖男子急切地赶了过来。
“我的小宝贝儿,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要是累坏了,我可舍不得。”那男子恶心地将她抱在怀里,附在她耳边说道。
她笑着朝他说:“死相!”随即指向我:“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寡妇妃子刘平萱。”
“什么?她就是那位大刘妃?”肥胖男子顿时有了兴致,放开她凑到我面前左看右看,一身的酒气。
我侧过头,护住不归,想走却教家丁将我拦定。
“果然是个美人儿。”他笑着朝我伸出手,我低头躲过。
瞧她的金主儿有了这个兴致,她倒也没生气,走到他身旁,对我说:“那可不是,不然我家以前的那个老头怎么会娶这个女人为填房,还不是看上她的姿色。不过嘛,她的姿色倒是次等,她真正吸引人的可是那身床上功夫。还没嫁人就名扬兖州,引得一个穷酸书生为她相思断魂,要不咱们陛下怎么会让她以寡妇的身份成为妃嫔呢?”
“你胡说!我萱姨才不是这样的人!”不归握紧了拳头,从我身后探出来,对她吼道。
“哟,这个小野种也在你这里啊,啧啧啧,真是蛇鼠才能成为一窝的!”
我仰起头,对她笑了笑:“倒也是真的,确实是这样!”说罢,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流连。
她被我这顿讽刺,脸上自然是挂不住,只好靠在那肥胖男人身上悄声地说:“成员外,您不是说最近都没有好的货色了吗?这可是现成有一个啊。”
成员外有些不安地四处看了下,又搓搓手犹豫道:“是不错的货色,但是她可是宠妃……”
“什么宠妃,你瞧她这副模样定是受了冷落自己出宫来的,正好没人知道……”
“你们想做什么?”理解到他们的意图,我有些惧意地朝后退着。
成员外却径直地朝我*来,他那张肥胖臃肿的笑脸一步一步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