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哀戚,再加上话里的意思,我顿时心如明镜。“莫非……”
我还未说出口,他便点点头:“可怜朕的那些孩子,有的还未见天日便死在她们手中。平萱,虽有朕宠你,但你也要万般小心。”
“我明白。”我靠在他的怀里,他的心跳声与我仅相隔那层皮骨:“我本就不在乎皇位的归属,我在乎的自始自终都只有你。”虽与他朝夕相对,但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还是忍不住脸上一阵燥热。将头埋入他的怀内,只感觉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的发丝。能与他这般相对着走下去便已是此生的幸事,我还会在乎皇位、皇权吗?
“这几日忙着整顿朝上的事,倒是忽略你了。”
我手指在他心口处轻轻地来回地画着某个字,淡然地说道:“我明白,不过颜将军真的要回边关吗?”
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牵挂,并不因为**,而是那个人本是因我卷入这场纷争,若他真的死在鈭谦的手上倒是我的罪过了,更何况那样的人合该挥斥方遒,指点大军!
他闻言,果然皱起眉来,咬牙切齿地吐露:“我必定要手刃那人!”
他在意,这误会可就闹大了,我忙出言解释:“其实颜将军并未对我不轨。”
他只看着我,不发一言,眼里却是不信任。我继续说道:“我那日去,只与颜将军谈论起此次的事情,再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颜将军终还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是懂得忠君爱国之意,更有陛下的空白保命诏书,所以他便同意了。我与颜将军并未发生任何事情……”
“平萱,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还有少许的疑惑,其实在我的心里何尝还有疑惑。照理说,就凭我一番空白说辞,他便就投诚。他并未愚昧之人,离开杜氏的颜敬亭只是一个普通的将领,而留在杜氏身边的颜敬亭却极有可能成为开国功臣。回想起那一身青色身影,傲然而立,明明就仿佛是个脱离俗世之人,偏偏装成好色之徒,这中间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我不知道,鈭谦看样子亦不知道。
“难道陛下并不相信平萱?”我掠过他的脸颊,将目光看向远方的水面上,清波荡漾,似情人眼中流转的多情目光,恋恋不舍又轻轻飘动。”当初兖州城内也传闻我不过是个浪**子,可陛下认为呢?”
“平萱,是朕不好。”见我脸色转为冷青,他反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拥抱住我:“朕相信你,只要是平萱说的,朕都会相信。”
真的会信任我吗?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这样只要颜敬亭不回京畿,他的命便是保住了。
“陛下……陛下……”
远远的便听到喜福慌张的声音,接着是迎福与喜乐劝阻的声响,还不过一会儿,就见喜福满脸的惊慌进到亭内。
“陛下……陛下……”
喜福似有满腹话语要告知鈭谦,却在抬眼间猛然看见我便硬生生的住口。
我仰头看向鈭谦,冷眼看着喜福,他眉眼之间满是惊慌之色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听他要如何说来。
亭内却猛然陷入一片宁静之中,我偏过头去看,鈭谦脸上神情不定。喜福看看我,又看看他,着急又无法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朕还有些奏折还未处理,平萱你身子不便也早些休息,”他松开握住我的手,起身朝喜福走去。
“陛下……”能叫喜福如此惊慌,又不顾得罪我到这里来,必定是什么大事,但鈭谦眼下的行为又肯定是不想让我知道。那么这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呢?难道是顾将军?我心中委实不安,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亦挽留不住一心离去的鈭谦,只得眼睁睁地看他离去。
他的背影也被喜福传染上了一丝焦急,步履匆匆地随喜福离去。
天空里仍旧是一片灿烂的晚霞,几片落叶不知为何就飘落到眼前,留下不得不离开的不舍之情。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老是回想起鈭谦与喜福离开的情景,这件不能告诉我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反正睡不着,我索性披了件衣服起身。
窗户外,是明亮的月光撒落大地,与白日里的喧嚣,此刻宁静地似乎所有事物都停止了运行。我微闭上眼,感受着夜风的轻抚,那般温柔像是相伴多年的情人一般。
“娘娘。”迎平悄悄地推开门。
我本嘱咐迎福日间前去打听是什么事,她回来后却只说什么也没打听到。瞧她神色恍惚,对我说话时更是眼色飘忽,定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于我。
我未动声色,只悄悄地再嘱咐了迎平去探听那事,想来是有结果了。
“你直说吧,迎福她们均已被本宫打发下去休息,此刻此地只你我二人而已。”
“娘娘……”她突然跪在地上,肩头轻颤着:“娘娘,此事……”
“到底什么事?”她虽不及迎福处事老练,但亦是个平稳之人,从未这般模样过。教我越来越想知道究竟所为何事!
“是金翘宫出事了……”
“什么!金翘宫!”我猛然起身,顾不得伤及腹中孩儿,扶在桌前:“寄柔出事了吗?她怎么样了!本宫要去看看她!”我竟然将寄柔遗忘,那个总是在我伤心失落时逗我开心的妹妹,我此身的荣华不过是借着她的光芒。我以为她被禁足,可以避开宫里的纷争,定是安全的,怎么会突然出事,莫非是安后下手了?
心中百般猜测,如潮水涌入,阵阵不安。
“娘娘切莫惊慌!”迎平见我情形有异,连忙抱住我,不让我冲去门去。“娘娘,您先听奴婢先说完,先说完,好吗?”
腹中的孩儿似乎也感受到我的愤怒与担忧,不安地踢闹了起来。我捂住腹部缓慢地坐了下去,只剩下双眼泪光闪烁:“寄柔,寄柔到底怎么样了!”
迎平很是不安地看过我,欲言又止。我拉过她的双肩,急切地追问道:“你快说,寄柔到底出了什么事?”
“娘娘,”她终究狠下心来,娓娓道来:“奴婢奉娘娘的旨意去打听陛下今日匆匆而去所为何事,没想到陛下并未回龙乾殿和去任何一位后宫的宫殿,而是径直去了金翘宫。奴婢本想混摸进去,但金翘宫的守卫明显比往日更加慎重,奴婢在宫外来回了好几回都没有法子进入。后来天色渐黑的时候,奴婢在金翘宫的侧门处遇从前认识的老乡。千般哄骗才跟着她进到宫内,谁知竟然看到……”
“看到什么?”连鈭谦都急着赶过去,那么寄柔,寄柔可还活着?安后曾以寄柔性命要挟我扳倒杜贵妃,我却没有照她的话去做,如今她可是来向我寻仇来了?
“娘娘,”她担忧地看着我:“奴婢看到一大群宫人进进出出,奴婢只能在寝殿外呆着,正当没有办法之时,却听到一声婴儿的哭声。”
“婴儿的哭声?”寄柔的宫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怎么会有如此怪异之事?
“奴婢也觉得不可思议,便仔细地留意起来,才听闻里面接生的稳婆向陛下禀告,小刘妃娘娘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寄柔的孩子?她……任我左思右想也猜不透,寄柔怎么会生下皇子,此前并无任何消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娘您可别想太多,小心动了胎气。”迎平扶住摇摇欲坠的我,我实在无法猜到,寄柔怎么会生下了孩子,她不是在马嫔生辰宴会上被鈭谦责罚禁足了吗?禁足?事情仿佛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原来并非触怒龙颜,而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
他不是说,子息太少,均死在安后与杜贵妃的手中吗?寄柔一向软弱,自然是没办法抵御来自这两个宫内最强大势力的毒害。是这样吗?所以鈭谦才会故意下了禁足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看,实际是不想让人知道寄柔怀孕的事实。
那他说要补偿我,爱我,又为我放置一整片的花灯,都是一场假想吗?他的爱,他的宠,都是镜花水月么?所以他才会不顾我身怀有孕,让我去劝降颜敬亭。
“傻姑娘,皇帝明知我颜敬亭好色,还派你一介妇人前来,你莫非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他那时的话语此刻响在耳边,似一把刀子在我的心上隔着,看不见血却百般的疼着。
他对我,究竟是真还是假?
“娘娘,你醒醒,醒醒。”迎平被我的呆滞吓得不知所措,轻轻地摇动着我。
我茫然地看过迎平,却没有任何的焦点,仍旧迷茫地双眼扫过四周。我不相信,鈭谦那历历在目的深情款款,那温柔如水的目光,那满池的花灯,都是骗我的。
“我要去看寄柔,我要去找鈭谦问个清楚!”我突然发力,推开迎平朝门外走去。
“娘娘……娘娘……”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拦住我,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在月光下散发出晶莹的光芒。“娘娘,此事陛下还未对外公布,您千万不要做出任何的举动,在陛下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您都要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明知他为了寄柔苦心积虑,我还要装作不知道吗?我做不到,做不到。我摇着头,身子却软绵绵地挂在迎平的身上。